星期三 第二十五節

「他是昨天晚上在這兒,和我在一起的。」由於音樂的聲音大,愛倫·羅傑斯要提高嗓門才能使對方聽清自己的話。

「我們在那張桌旁坐了好幾個鐘頭,要了好幾次酒。你肯定記得。」

那酒吧服務員是東歐人,腦袋後面扎了個光溜溜的小馬尾,眼眉上有道銀箍。他看著她,好像她的面孔很不容易記住。

「我見的人太多。每天晚上都有很多。我記不住那麼多的面孔。你知道,它們在我腦子裡像一團糨糊。」

一個穿緊身黑晚裝、露出大腿的金髮女人大搖大擺地坐到附近一張吧凳上。那服務員從愛倫面前側過身去替那女人點上煙。

「來點什麼?」

「有什麼好的?」

他雙肘撐在吧台上,朝那女人靠得更近。

「這就看你想要什麼了。」

「對不起。」愛倫打斷了他。最後她只好輕輕點了點他的肩膀,來引起他的注意。

「如果他再來,就是昨天晚上跟我在一起的那個人,給我打個電話。行不行?」

她對此並不抱多大的希望,不過還是把一張紙條推到了那個酒吧服務員面前。

「這是我飯店的電話。」

「好吧。」

她看見他把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放進了自己的口袋,但她知道過一兩天,乾洗店的人就會發現那張紙條。剛才進這家夜總會的時候,她高視闊步、像個十字軍騎士。她有件事要了結。

今天早上,在震驚之餘,她漸漸鎮定下來。她決心找到那個滿嘴謊言的混蛋,把他送到警察局。

夜色降臨之後,她就出來了。為了找到他並揭穿他,就是把查爾斯頓的夜總會都走一遍,她也願意。這個混蛋設計騙局的本事高得很。她仔細想了想,意識到她肯定不是中他花言巧語圈套的第一個受害者。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昨天晚上他得了手,那會使他沖昏頭腦,增加信心。那個引誘她的人今天晚上還會出來伺機下手的。

可是在離開這家夜總會的時候,她的勁頭已然驟降。她知道,像這樣毫無目的地在查爾斯頓亂轉,想找到那個騙子和小偷,未免太傻。她只知道他叫埃迪,何況這很可能還是個假名字。

她特地為這次度假買的新款淺口輕便皮鞋有點擠腳,走起路來並不輕鬆。她感到餓了,不過今天吃每頓飯她都感到胃裡難受,一來是昨夜酒喝多了,二來是今天早上心情不佳。

她心想,倒不是因為她錢多,能上得起任何一家像樣的飯館,想到這裡她心裡很不是滋味。她已經向她的信用卡公司報竊掛失,可是要過好幾天才能收到新卡。幸好她記得曾經把一些現金塞在運動上衣的口袋裡。錢只被埃迪偷走了一部分,如果她省著點兒用,用到回家還是夠的。

所以,為什麼不省點費用,回家算了?

她這次查爾斯頓之行全給毀了。原本給這座城市增添了幾分浪漫氣氛的酷熱,現在使她感到難受,感到頭痛。如果按原計畫呆下去,她就沒錢旅遊觀光了。在這裡少呆幾個晚上,住店的費用也會少一些。

按理說,她知道明天就該回印第安納波利斯去。航空公司會因為她更改航班而多收取一些費用,但是多收也值得。在自己的家裡,跟兩隻貓為伴,守著自己所熟悉的東西,要安全得多。她受到傷害的心情可以靜靜地恢複。等秋季開學之後,常規的工作和生活會使她擺脫對這段倒霉經歷的記憶。

如果想尋找埃迪,像這樣在查爾斯頓亂轉,只能是浪費時間和精力。

再說,她此刻穿著這雙很擠腳、能把腳磨出泡來的皮鞋在大街上一瘸一拐地行走,而那個混蛋也許正在另外一個孤獨的女人身上下功夫,而等明天早晨醒來的時候,那個女人也會發現自己失去了錢包和尊嚴。這樣的犯罪是不會有人去報告的,因為受害者會覺得把這種事向有關當局報告太丟人。正因為如此,埃迪才能堂而皇之地頻頻得手——而且能夠一走了之。

可是,這一次他別想再溜之大吉。

「只要我能找到。」愛倫·羅傑斯自言自語地說。

她以更大的決心走進又一家夜總會。

哈蒙德悄悄走進小隔間,在洛雷塔對面坐下。

「有什麼要告訴我的?」

「連一聲寒喧問候的話都沒有?」

「今天我有點不爽。」

「看你愁眉苦臉的。」

「你肯定也不大愉快。」哈蒙德勉強笑了笑,「其實,今天這已經是第二次有人說我愁眉苦臉了。實際上我今天一起床就這樣。」

「出什麼事了?」

「你時間不多,我也很忙,你有東西告訴我,還是沒有?」

「不是我給你打的電話嗎?」她反問道。

對她的不滿,他沒有見怪。他故意裝做沒看見。

他從達維那裡出來之後,愈加心煩意亂。他鑽進自己的汽車,打開手機看上面有沒有留言。他聽到了洛雷塔催促他快到謝迪萊斯酒吧休息室見面的聲音,心裡並不很高興。他本想今天就歇歇了,與她見面意味著這一天還要延長。可是,他又急於想知道她探聽到了什麼情況。

他搖搖頭,深深嘆了口氣,向她賠禮說:「我的心情很不好,洛雷塔,不過我實在不該沖著你來。」

「你該喝一杯。」

「這是你解決所有問題的辦法。」

「不是所有問題。絕對不是。不過在情緒不好的時候,酒能起到創口貼的作用。」她替他要了一杯波旁威士忌。

不到一分鐘,酒就送到他手裡。他呷了一口。

「你看來精神多了。」

她喝了口汽水,笑著說:「也許是透過高腳酒杯的杯底看的吧。」

從星期天晚上以來,她有了明顯的變化。她開始注重自己的儀錶,衣裳洗得乾乾淨淨,熨得平平整整。巧施的粉黛使她臉上的皺紋都少了許多。她的目光炯炯有神。雖然她想對他的恭維一笑置之,但是他能看出她內心還是很高興的。

「我修飾了一下,僅此而已。」

「把頭髮也染了?」

「貝弗的主意。」

「好嘛。」

「謝謝。」她有點不大好意思地用手在頭髮上拍了拍。新做的頭髮使她顯得年輕了。

「她聽說我有了工作,心裡很高興。我告訴她是臨時的,可是她還是很高興。她讓我搬回公寓去住,條件是——她特別會提條件,就像你一樣——我要定期參加反酗酒組織的會議。」

「你感覺怎麼樣?」

「早上有點難受,不過還能對付。」

「這就好,洛雷塔。實在太好了。」他說得很誠懇。接著他頓了頓,意思是可以結束這個話題,轉向他們碰頭的原因上來了。

「你有什麼消息帶給我?」

她眨了眨眼。

「找到了母礦。也許你會因此推薦我到律師辦公室弄個差事乾乾。你甚至會讓我給你傳宗接代呢。」

「有這麼好?」

他把酒杯放到一邊。這酒比不上他在達維家裡喝的。此外,他還預感到,即將聽到的消息可能會影響他的情緒。他需要一個清醒的頭腦來應付這種情況。

「我請了個暗探,是電腦高手,名字嘛我不能告訴……」

「是努克爾。」

「你認識他?」

「哈維·努克爾也替我干過。誰都能用他。」

「你不是在哄我?」她問道。她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局促和惱怒。

「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對不對呢?」

「見鬼!」她說著拍了一下桌子,「我想讓他別跟我一本正經,於是擰了他的胳膊。我簡直無法相信,那個傲氣的小鬼頭會使我感到慚愧。」

「他很容易收買。所以我才沒直接找他。這個人靠不住。」

哈蒙德並不擔心哈維盜看阿麗克絲檔案的事會追到他頭上。他相信洛雷塔,因為她發誓說如果她背棄他的信任,他們可以割她的舌頭。可是他想,會不會有其他人也抱著這個目的去找努克爾呢。

「你去找他的時候,他知道有關這個案子的情況嗎?」

「好像不知道。可是現在我不僅懷疑他,而且懷疑我自己的直覺。為什麼?」

哈蒙德聳起一隻肩膀。

「我只是想知道,有沒有其他人也讓他調查拉德醫生的底細。」

「斯蒂菲·芒戴爾?」

「或者斯米洛。」

「如果哈維替所有的人干,那我看就有這種可能。不過,說實在的,哈蒙德,我找他幫助調查的時候,他顯得又驚又喜。」

他點點頭,示意她右手壓著的那隻信封。

「讓我們來看看你的獨家新聞。」

她打開信封,拿出好幾張摺疊的紙。哈蒙德可以猜出,那是打字機上打出來的。到目前為止,洛雷塔對上面的內容已看過多次,實際都能背了。她之所以看著說,是因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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