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第二十三節

蒙德到司法大樓的時候,已近中午時分。他經過接待處時,讓接待員給他送杯咖啡過去。一進辦公室,他看見斯蒂菲在裡面等著,心裡老大的不高興。

更讓他討厭的是,她看了他一眼說:「難熬的一夜吧?」

他昨夜快到天快亮才回家,一躺下就昏沉沉地睡了幾個鐘頭。等他醒來朝床邊的鐘一看,不覺罵了一聲。他自然無需斯蒂菲告訴他遲到了多少時問。

「你的大拇指怎麼了?」

他當時用了兩張邦迪創口貼才把傷口封住。

「刮臉碰破的。」

「拇指上的鬍子太長了吧?」

「有什麼事,斯蒂菲?」

「斯米洛又送了一些證據到南卡羅來納州執法處。他希望毛髮是同一個人的。」

他掩飾著內心的忐忑不安,若無其事地把公文包放在辦公桌上,脫下上衣掛起來,然後翻了翻桌上的一沓信件和電話留言。他翻出其中一件看了看,同時漫不經心地問:「哪個案子?」

斯蒂菲氣得雙臂交叉放在腰際。

「盧特·佩蒂約翰謀殺案,哈蒙德。」

他在辦公桌前坐下,謝了謝送咖啡來的女接待員。

「想來一杯嗎,斯蒂菲?」

「不了,謝謝。」等接待員一出門,斯蒂菲就砰地把門關上。

「現在你安定下來了。咖啡也有了。我們是不是討論一下最新的進展?」

「斯米洛在佩蒂約翰的飯店套房裡發現了毛髮?」

「是的。」

「他要鑒定它是不是……」

「與阿麗克絲髮刷上取下的一樣。他們上午搜查了她的住處。」

這話使得他微微一怔。

「搜查?」

「今天一早,他就辦了搜查證。已經搜查完了。」

「他申請搜查證的事我一無所知。你呢?」

「也是剛知道。」

「那你怎麼不打電話給我?」

「我覺得沒有必要,因為還沒有發現什麼。」

「這是我的案子,斯蒂菲。」

「不過,從你的表現根本看不出來。」她提高了嗓門。

「我的表現怎麼了?」

「你自己的心裡有數。你先問問自己,為什麼拖拖拉拉現在才來。不要對我發火,因為事情開始的時候,你不在。」

他們隔著桌子相互瞪著。對他們倆收緊繩索、把他排除在外的做法,哈蒙德感到惱火。在這個案子上,她和斯米洛像合穿著一條褲子。儘管他不願意承認,但平心而論,覺得她說得不無道理。對他自己、對這個局面,他都感到惱火,不過只是沖著她發泄發泄而已。

「還有什麼?」他的語氣緩和下來。

「他還找到了苦丁香。」

「苦丁香?你這是什麼意思?」

「還記得從佩蒂約翰袖子上取下的小顆粒嗎?」

「有點兒印象。」

她解釋說,經檢查證明,那小顆粒是苦丁香,拉德醫生家裡過道上一隻缽子里的橘子上也放了些苦丁香。

「這就像百花香罐一樣,能給房間增添香氣。此外,他們還在她的保險柜里發現了一摞鈔票。有上萬元。」

「這能說明什麼呢?」

「能說明什麼,我還不知道,哈蒙德。不過你得承認,把那麼多現金放在家中的保險柜里,很不正常,值得懷疑。」

哈蒙德覺得喉嚨里堵得慌。他問道:「武器呢?」

「很遺憾,沒有發現。」

他的電話響起來。接待員告訴他,是斯米洛探長的電話。

「也許是找我。」斯蒂菲抓起電話,「我跟他說過我在你辦公室。」

她邊聽邊看錶,然後興奮地說:「我們馬上就去」。

「馬上去哪兒?」等她掛上電話,哈蒙德問道。

「我想,拉德醫生意識到日子不好過了,要來接受進一步訊問。」

雖然他桌上有許多待處理的文件、簡報、備忘錄、留言,但是他卻沒有想讓斯蒂菲去當他的代表。他得親自聽聽阿麗克絲要說些什麼,即使是他不想聽到的情況。

他感到了一種難以擺脫的恐懼,而且比以前更厲害。斯米洛有一股倔勁,在履行職責、干好本職工作方面是無可指責的。阿麗克絲……見鬼,他也不知道對阿麗克絲應當怎麼看。她承認她跟他睡覺是故意害他,可是又不願意說明原因。除了跟佩蒂約翰及其被殺害一案有關,還會有什麼原因呢?

由於心中無數,他感到憂慮。他們一起離開大樓時,他覺得自己彷彿走在流沙上,步履艱難。驕陽似火。空氣沉悶。就連斯蒂菲車上的空調也不起作用。他們走上警察局大樓正門的台階時,他身上已經汗淋淋的了。他跟斯蒂菲一起乘電梯來到斯米洛辦公室那層樓。

斯蒂菲敲了敲門,便沖了進去。

「我們漏掉什麼沒有?」

斯米洛沒等他們到場就開始了。此刻他對著錄音機話筒說:「地方法務官助理芒戴爾和克羅斯到場。」接著,他說了說日期和時間。

阿麗克絲轉身對著跟在斯蒂菲身後進來的哈蒙德。今天早上,他在床邊彎腰跟她吻別的時候,她曾用雙手吊住他的脖子,把嘴唇迎上去,接受了一個深長的吻。吻完之後,他不無遺憾地嘆了口氣。她把頭放回枕頭上,眼皮發沉、睡眼惺忪地對他深情地微微一笑。

現在他看得出,她的眼睛裡露出了跟他一樣的恐懼。

相互打過招呼後,弗蘭克·帕金斯說道:「斯米洛,在你開始之前,我的委託人想對她說過的一些話進行修正。」

斯蒂菲得意地笑了。斯米洛不動聲色,示意阿麗克絲開始。

在可想而知的寂靜中,阿麗克絲語氣平穩地說:「在關於去佩蒂約翰頂樓套房的問題上,我以前沒有對你們說實話。上星期六下午,我到那裡去過。在等他開門的時候,我看見了梅肯縣來的那個人走進自己的房間,情況就像他跟你們說的一樣。」

「在這個問題上,你為什麼要說謊?」

「為了保護我的一個病人。」

斯蒂菲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表示懷疑。斯米洛瞪了她一眼,止住了她。

「請繼續說下去,拉德醫生。」

「我是代表一個病人去找佩蒂約翰先生的。」

「為什麼事情?」

「傳達一個口信。我只能說這麼一點。」

「職業特權是一塊絕妙的擋箭牌。」

她微微點點頭,勉強表示認可。

「不過,我就是為這件事去的。」

「以前你為什麼不把這件事告訴我們?」

「我怕你們逼我說出病人的名字。與我相比,病人的利益更重要。」

「直到現在?」

「現在情況變得很嚴重。比我預想的嚴重得多。我原先想替病人保密,現在有些情況不得不說了。」

「通常你都這麼替病人幹事情?送口信之類的?」

「通常嘛,不這樣。可是這個病人如果跟佩蒂約翰直接見面,就會感到非常痛苦。這對我來說是很容易的事。」

「這麼說,你見到佩蒂約翰了?」

她點點頭。

「你在套房裡和他呆了多長時間?」

「幾分鐘吧。」

「不到五分鐘?超過十分鐘?」

「不到五分鐘。」

「到飯店套房見面,這是不是有點怪?」

「我當時也有這種感覺。在那裡見面,是佩蒂約翰提出來的。他說他覺得在飯店比較方便,因為過後還有人要去找他。」

「誰?」

「我不知道。反正到那裡去一下我並不介意,因為我跟你說過,這一天剩下的時間我就自由了。我沒有其他的事要干。我在廣場飯店附近逛了逛商店,然後就離開了。」

「去了遊藝會?」

「是的。我跟你們說的其他情況都屬實。」

「哪個版本?」

弗蘭克·帕金斯聽到斯蒂菲的俏皮話後皺起眉頭。

「芒戴爾女士,話中不必帶刺。拉德醫生不願意把她與佩蒂約翰的短暫會面告訴你們,原因現在已經很清楚。她是在保護一位病人的隱私。」

「真高尚啊。」

沒等帕金斯律師再勸斯蒂菲,斯米洛就繼續問道:「拉德醫生,你覺得佩蒂約翰看上去怎麼樣?」

「看上去怎麼樣?」

「他的情緒怎麼樣?」

「我不認識他,對他那天下午的情緒,我沒有可供比較的參照物。」

「呃,他顯得很快活還是很古怪?高興還是憂傷?得意還是沮喪?」

「沒有這些極端的表現。」

「你傳達的口信大致內容是什麼?」

「恕我不能告訴你。」

「是不是很惱人?」

「你是說是不是讓他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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