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7點半,哈蒙德拎著公文包,拿著一份《信使郵報》走進了醫院。他在問訊處問了一下房間號碼,因為他沒能從斯蒂菲那裡打聽到。他還走到自動售貨機前買了一杯咖啡。
他考慮到天氣可能會很熱,就把上衣放在車上,捲起襯衣袖子,解開領口的扣子,不過領帶還系著。他的舉止很有活力,而臉上卻烏雲密布。
由於斯蒂菲的安排,他到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到場。斯蒂菲早就到了,此外就是羅里·斯米洛、一個衣著不合身的邋遢女警察和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斯蒂菲的眼睛有些浮腫,似乎是由於覺沒有睡好。大家相互問好之後,她說道:「哈蒙德,你還認識瑪麗·恩迪科特下士嗎?我們以前跟她一道工作過。」
哈蒙德把公文包和報紙放在一張椅子上,準備跟這個畫素描的女警察握手。
「恩迪科特下士。」
「克羅斯先生。」
接著,斯蒂菲向他介紹了丹尼爾斯先生,說他是喬治亞州梅肯縣來的客人。見他正慢慢吃早餐盤裡清淡的食物,哈蒙德說道:「你到查爾斯頓來觀光沒有玩好,我很抱歉,丹尼爾斯先生。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好了,就可以離開這兒了。如果可能,我想在我太太回來接我之前把這件事情辦完。」
「我們進行得快慢取決於你的描述準確性如何。恩迪科特下士很有兩下子,不過她只能根據你說的來畫。」
丹尼爾斯顯得有些擔心。
「我是不是得到法庭作證?我是說,如果你們抓住的這個女人就是殺掉那個人的人,我要不要在審判的時候當庭指認她?」
「有這種可能性。」哈蒙德對他說。
那人不高興地嘆了一聲氣。
「嗯,如果走到那一步,我將履行我的公民職責。」他理智地聳了聳肩膀,「那我們開始吧。」
哈蒙德說道:「首先,我想聽你再說一遍,丹尼爾斯先生。」
「他給我們說過好幾遍了。」斯米洛說道,「實在沒多少東西。」
從說第一聲禮節性的「早安」到現在,斯米洛一直沒有說話,就像個一動不動地曬太陽的蜥蜴。他的姿勢懶洋洋的,但給哈蒙德的印象卻像一條潛伏著的蛇,隨時在尋找攻擊機會。
哈蒙德承認把斯米洛比作蛇完全是由於對他的厭惡。且不說這對蛇並不公正。
斯米洛的灰色西裝做工考究,熨燙得筆挺。他的白襯衣挺括得能把一枚二十五美分的硬幣彈回去。他的領帶系得很規範。連一根頭髮都不錯位。他的眼睛明亮,目光銳利。哈蒙德輾轉反側、一夜沒睡好。他對斯米洛那整齊筆挺的衣著和鎮定自若的姿態很不以為然。
「當然嘍,這是你的訪問。」他彬彬有禮地說道,「這是你的調查。」
「不錯,是的。」
「不過,出於禮貌……」
「你對我沒有多少禮貌,你安排這次碰頭的時候,沒有事先跟我商量。你說這是我的調查,可是看起來好像是你的。你一貫言行不一,哈蒙德。」
哈蒙德早上本來就沒有好氣,權且聽憑斯米洛找岔兒。
「聽我說,佩蒂約翰被殺那天,我不在城裡,我現在是在追趕你們。我看了報紙上的報道,可是我知道你和媒體的看法不盡一致。我只是想了解一些細節。」
「等到時機成熟吧。」
「現在有什麼不行的?」
「好了,夥計們,不要這樣!」斯蒂菲站到他們兩人中間,把兩個食指交叉在一起。
「誰安排這次碰頭其實無所謂,對不對?其實,我昨晚給恩迪科特下士打電話的時候,斯米洛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了。」那個胖乎乎的女警察點頭作證。
「所以,從技術上來說,是斯米洛先想到的,這也是他應當做的,因為在把案子交給我們之前,這是他分內的事情,對不對?」
「你斯米洛呢,如果哈蒙德也想到了這位素描師,這隻能說明你們是英雄所見略同,而這個案子需要各路精英的通力合作才是。所以我們還是開始吧,不要讓這些人在這裡作不必要的等待。丹尼爾斯先生的時間也比較緊,我們還有其他工作要做。至於我自己,再聽他重複一遍也行。」
斯米洛勉強點頭表示讓步。丹尼爾斯把他星期六下午所經歷的事情又說了一遍。他說完之後,哈蒙德問他是不是肯定沒有見到過其他人。
「你是說我到了五樓之後?沒有,先生。」
「你肯定嗎?」
「上面除了那位女士,就只有我了。我走出電梯後,在走廊停留的時間頂多也就……嗯……這麼說吧,二三十秒鐘。」
「電梯里有人跟你在一起嗎?」
「沒有,先生。」
「謝謝你,丹尼爾斯先生。謝謝你給我又說了一遍。」
對斯米洛臉上那副「我早就跟你說過了」的神情,哈蒙德只當沒看見。他把丹尼爾斯交給了瑪麗·恩迪科特。斯米洛說了聲要打幾個電話,隨即離開了。恩迪科特在問丹尼爾斯問題的時候,斯蒂菲在她身後邊聽邊看。哈蒙德端著已經不太熱的咖啡走到窗前向外看去,發現外面的世界陽光燦爛,跟他的情緒很不和諧。
後來斯蒂菲悄悄來到他身邊。
「你不大說話嘛。」
「夜太短。沒睡好。」
「什麼特別原因才失眠的?」
聽她話中有音,他扭過頭看著她說:「只是煩躁。」
「你真殘酷啊,哈蒙德。」
「此話怎講?」
「昨天晚上,你至少也應當喝它個酩酊大醉,然後再反思一下跟我分手的決定。」
他笑了笑,語氣認真地說:「對我們倆來說,這是惟一的決定,斯蒂菲。這一點你心裡跟我一樣很清楚。」
「尤其是有了梅森的決定。」
「這是他的決定,不是我的。」
「可是我根本沒有爭取這個案子的機會。梅森賞識你,而且毫不掩飾。他總是這樣。這一點你心裡也跟我一樣清楚。」
「我是先來的。有個資歷問題。」
「是啊,不錯。」她的話明顯口是心非。
哈蒙德還沒來得及做出回應,斯米洛就回來了。
「這就有意思了。我手下有個人在佩蒂約翰住處附近調查,看是否有人聽說盧特跟做生意的人或者跟鄰居發生過口角。又是一條死胡同。」
「我希望後面有個『但是』。」斯蒂菲說道。
斯米洛點點頭。
「但是薩拉·伯奇於星期六下午到超級市場去了。她讓賣肉的把豬肋條肉切開攤平,準備用於星期天的正餐。賣肉的比較忙,一時不能替她加工,她沒有在那裡等著,而是去買其他東西了。他說她過了將近一個鐘頭才回去。這說明她說了謊,她並沒有整個下午都跟佩蒂約翰太太一起呆在家裡。」
「如果她在上超市這樣的小事情上都能說謊,那麼顯而易見,她也許會撒下彌天大謊。」
「這可不是個小謊。」斯米洛說道,「這裡有個時間問題。那個賣肉的記得他把加工好的肉交給薩拉·伯奇的時候,正好是他準備6點半下班之前。」
「也就是說她在超市的時間是5點到6點半之間,」斯蒂菲自言自語道,「大約就在佩蒂約翰快完蛋的時候。那個超市離廣場飯店也就兩個街區!媽的!能這麼簡單嗎?」
「不。」斯米洛勉強地說,「丹尼爾斯先生說過,他在飯店看見的那個女人不是黑人。而薩拉·伯奇顯然不是白人。」
「她可能是在替達維打掩護。」
「但是他所看見的女人也不是金髮。」斯米洛提醒她說,「無論怎麼看,達維·佩蒂約翰都是個金髮女郎。」
「你是在開玩笑吧?她可是使用克萊羅爾牌染髮劑的女皇啊。」
達維的忠實管家替她說謊,哈蒙德並不感到意外。可是斯蒂菲居心不良的話使他特別反感。他感到不安的是,自己兒時的朋友真的被看成了疑犯,而證明她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並不像她自己說的那麼「鐵證如山」。
「達維是不會謀殺盧特的。」他們兩個人都轉過臉看著他。
「她的動機是什麼呢?」
「忌妒和金錢。」
他不同意地搖搖頭。
「她有自己的情人,斯蒂菲。她為什麼要妒忌盧特呢?她也有自己的錢。也許比盧特的還多。」
「不過嘛,我還不準備把她從名單上去掉。」
哈蒙德聽憑他倆去猜測,自己慢慢走到病床邊。有一本打開的素描圖放在丹尼爾斯大腿上,上面畫了無數個不同形狀的眼睛。哈蒙德低頭看著恩迪科特所畫的圖,發現到目前為止,她還在修改面部。
「也許這個地方還要瘦一些。」丹尼爾斯摸了摸自己的面頰說。恩迪科特照他說的進行了修改。
「嗯,更像了。」
等他們畫眉毛和眼睛的時候,哈蒙德又走到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