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餐桌旁的談話

全不知迅速穿好衣服,沿著一個吱嘎直響的木頭樓梯走到樓上。他來到的這個房間比樓下那間稍小,但卻舒適得多。兩局掛有漂亮窗帘的半圓形窗子朝著大街。窗子中間是通陽台的門。房間正中擺著一張擺滿小罐、小碗、小盤的桌子,裡面度著各式各樣的果醬、餅乾、糕點、小甜麵包和帶罌粟花籽的餅乾、糖三角和其他食品。看得出,女孩子們是想好好款待全不知一番的。全不知一看見這麼豐盛的食品,眼睛都不夠使了。

打花結的女孩子和梳小辮的女孩子已經在倒茶。卷頭髮的女孩子正從食品櫃里往外拿蘋果軟糖。

藍眼睛把自己的女朋友介紹給全不知。核小辮的女孩子叫小松鼠,打花結的女孩子叫小白兔,卷頭髮的女孩子叫小蜻蜓。全不知想儘快就座,可是這時候門開了,又有四個女孩子走進屋來。藍眼睛向全不知介紹說:「這是我們的鄰居:小寒鴉、小樅樹、小雛菊、萍篷草。」

女孩子們把全不知圍起來。

「您是坐氣球飛到我們這兒來的嗎?」黑眼睛的小寒鴉問。

「是的,是坐的氣球。」全不知看著桌子矜持地答道。

「坐氣球飛大概挺怕人的吧?」胖乎乎的萍蓬草說。

「那可真是怕死人啊!……啊,不,一點也不怕人!」全不醒悟過來。

「您多麼勇敢哪!我可說什麼也不坐氣球。」小樅樹說。

「您是從哪兒飛來的呢?」小雛菊問。

「從花城。」

「這個城市在什麼地方?」

「就在那邊,」全不知含含糊糊地揮了揮手說,「在黃瓜河邊。」

「喏,就座吧,不然茶要涼啦。」藍眼睛邀請客人們就座。

全不知可沒用人家久讓。他轉眼間就坐在桌旁,開始把糕點、小甜麵包、軟糖和果醬往嘴裡填。女孩子們幾乎都沒有吃什麼,因為她們非常想向全不知打聽打聽氣球的事兒。小蜻蜓終於忍不住問道:「請您告訴我,坐氣球飛的主意是誰想出來的?」

「是我啊,」全不知一面使勁嚼著食物,力圖儘快咽下一塊點心,一面回答說。

「是嗎?是您!」四面八方響起一片讚歎聲。

「真的是我。撤謊不是人!」全不知賭咒說,差點兒把點心嗆到氣管里。

「這太有意思啦:請您給講講吧,」萍蓬草請求說。

「咳,這有什麼可講的……」全不知攤開雙手說,「我們的男孩子們早就求我給想個玩藝兒出來。他們說:『想個什麼吧,兄弟,想一個吧。』我說:『弟兄們,我想玩藝兒都想膩啦。你們自己想吧。』他們說,『我們哪行呀?我們笨哪,你聰明。這在你算個啥?給想一個吧!』我說,『那好吧,真拿你們沒辦法,我想一個。』於是我就開始想了。」

全不知帶著沉思的神氣嚼起點心。女孩子們急不可耐地望著他。小松鼠看見全不知又伸手去夠點心,終於拿定主意打破這冗長的沉默,她說:「您說到開始想了。」

「是的!」全不知彷彿醒過腔似的揚聲說,拿點心在桌上一敲。「我想了三天三夜,你們猜怎麼著?我終於想出來啦!我說:『弟兄們,給你們想出了個氣球啦!』我們於是就做了一個球。詩人小花朵……我們那裡有這麼個詩人……還給我寫了詩呢,『我們的全不知想出了個氣球……』啊,不對:『想出氣球的是我們的全不知……』啊,不對,『我們的氣球是全不知想出來的……」不對,我忘了!你們知道嗎,關於我的事兒人們寫了好多呢,你不能都記住嘛。」

全不知又吃起點心來。

「你們怎麼做的球呢?」藍眼睛問道。

「噢,那可是一件巨大的工作啊!我們的男孩子們白天晚上地干。有的抹膠,有的打氣,而我只是走來走去,吹口哨……噢,不是吹口哨,是指示每個人應該幹什麼。離了我,誰也是啥都不明白。我給大夥解釋呀,示範呀。這個事兒責任重大呀,因為氣球隨時都可能爆破的。我有兩個助手,小螺絲和小鑿子,都是巧匠。他倆什麼都能做,就是腦袋缺根弦。什麼都得給他們解釋,給他們示範。鍋怎麼做也是我對他們講的。工作於是就幹起來了:鍋開了,水嘩啦嘩啦響,蒸汽噝噝響,那可真不得了啊!」

女孩子們都屏住呼吸聽全不知講。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全不知的話音一落,大家都說起來。

「起飛的一天終於到了,」全不知接著說,「小矮子全都聚攏來了——成千上萬啊!有的說氣球能飛,有的說不能飛。還打起架來啦。說氣球能飛的打說氣球不能飛的,說氣球不能飛的打說氣球能飛的。噢,不對……好象是正相反:說能飛的打說不能飛的……噢,不對,正相反……總之一句話吧,你就搞不清是誰打誰。大家都互相打。」

「好吧,」藍眼睛說,「您講氣球的事吧,不要講打架的事。」

「那好,」全不知同意說,「就是說,他們打了一陣架,而我們就爬到筐里。我講話說:弟兄們,我說,我們要飛啦,再見吧:我們就飛上了天。我們飛到天上,一看哪,下面的地球還沒有這個包子大。」

「不可能!」女孩子們驚嘆道。

「撒謊不是人!」全不知賭咒說。

「你們不要打岔嘛!」藍眼睛懊惱地說道。「不要妨礙他。他不會撒謊的。」

「對,不要妨礙我撒謊……就是——咳!——不要妨礙我說真話,」全不知說道。

「您講吧,講吧!」大夥一齊喊道。

「就這樣,」全不知接著說,「我們往上飛。突然——嘭!我們飛不上去啦。我們一看,撞上雲彩啦。怎麼辦?我們掄起斧子就在雲彩上砍了一個窟窿。我們又往上飛了。我們突然一看哪——是頭朝下在飛,天在下邊,地在上邊。」

「這是為什麼呢?」女孩子們奇怪地問。

「自然法則嘛,」全不知解釋說,「在雲彩上邊飛的時候總是大頭朝下的。我們飛到了最頂上,那裡是零下一千零點一度。大夥都凍壞啦。氣球涼了,開始往下掉。我可精啦,我事先就讓他們把一些沙子口袋裝到了筐里。我們就往下扔口袋。扔啊,扔啊,口袋沒有了。怎麼辦?我們有個男孩子,名叫萬事通。可膽兒小啦,他一看氣球往下掉.就哭開了,後來帶著降落傘就往下蹦——回家了。氣球馬上輕了,又往上飛。後來突然又往下飛,一傢伙撞到地上,一傢伙蹦了起來,一傢伙又撞上……我從筐里摔了出來——啪的一聲,腦袋磕到地上了!……」

全不知說得入了神,拳頭往桌上一敲,正好敲到包子上。包子餡一下子濺得到處都是。

女孩子們渾身一哆嗦.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

「後來怎麼樣呀?」她們清醒過來以後問道。

「後來我不記得了。」

一陣沉默。所有的女孩子都驚訝地、甚至是懷著某種程度敬意地看著全不知。在她們眼中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藍眼睛終於說:「您的氣球可真把我們嚇了一大跳。昨天傍晚我們正在陽台上喝茶。突然間,我們看到一個大圓球正飛近我們的家,撞在圍牆上……突然啪的一聲!球破了。等我們跑到跟前的時候,只看到一隻樺樹皮做的筐子。

「您象死人似的躺在那兒!」小白兔插話說,「太可怕啦!」

「您一隻腳穿著鞋,另一隻腳搭在圍牆上。帽子在樹上。」 小松鼠補充道。

「上衣撕掉了一隻袖子,我們今天早晨才找到它,」小蜻蜓說,「我們只好連忙把這隻袖子縫到上衣上。」

「我怎麼到了這座房子里呢?」全不知問道。

「是我們把您拾來的。不能把您留在外面過夜呀!」藍眼睛說。

「您當時簡直差不多是死人一樣啊,」小白兔又插嘴說, 「不過,小肺草說您還能活,因為您的這個……這個機體很結實。」

「是的,我的機體很結實,腦袋更結實。」

「要是別人處在我的地位,非得腦盪震不可。」

「您大概是想說『腦震蕩』吧?」藍眼睛說。

「就是,就是,腦震蕩。」全不知更正道。

「您說坐氣球飛的不是您一個人?」藍眼睛問。

「當然不是一個人。我們是十六個人。對啦,萬事通這個膽小鬼帶著降落傘跳下去了,所以還剩十五個。」

「其他人都在哪兒呢?」小寒鴉問。

「不知道,」全不知聳聳肩說,「筐子里除了我沒有別人嗎?」

「我們在筐里只找到一些畫畫的顏色和一隻藥箱。」

「顏色是小錫管的,藥箱是小藥丸的,」全不知說。

這時候門開了,小雪花跑進屋來。

「你們聽到新聞了嗎?」她喊道,「是新的新聞啊!又有一個氣球飛來撞破了。氣球上飛來十四個男孩子。他們是昨天傍晚掉在城外的。今天早晨,黎明時,咱們的女孩子們才發現他們,幫他們住進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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