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三十三章

東北區的第七街上,莎拉雅·穆爾正在給中情局打電話,全副武裝的泰隆在旁邊給她望風。莎拉雅用的是投幣式公用電話,而不是自己的手機。

接電話的彼得·馬克斯一聽出是莎拉雅,立刻壓低了嗓門。

「耶穌基督啊,」他劈頭就問,「你到底犯了什麼事?」

「彼得,我根本沒犯事。」她憤憤地答道。

「那下達到各部門的命令是怎麼回事?我們只要一看到你、接到你的電話或是以任何方式與你取得了聯繫,都得馬上向林德羅斯副局長直接報告。」

「因為林德羅斯並不是林德羅斯。」

「他是個冒牌貨,對吧?」

莎拉雅精神一振。「這麼說你已經知道了。」

「我知道的情況是這樣的:林德羅斯副局長召集我們開了會,他說你現在精神錯亂,已經徹底崩潰了。伯恩的死對你打擊太大,是不是啊?林德羅斯還說你對他提出了極其荒謬的指控。」

哦,我的上帝啊,莎拉雅心想,他竟然發動中情局裡的所有人來對付我。

莎拉雅能聽出馬克斯顯然對她非常懷疑,但還是鼓起勇氣繼續往下說。「彼得,林德羅斯在撒謊。真相太複雜,現在我三言兩語說不清,但有件事你一定得相信我——恐怖分子發動了一個計畫,準備炸毀中情局的總部。」她知道自己說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顯得有些瘋狂。「彼得,我求你了。快去找老頭子,告訴他恐怖分子不出二十四小時就會實施這個計畫。」

「老頭子和安妮到白宮見總統去了。林德羅斯副局長說他們還得在那兒待一段時間。」

「那你就去找一位部門主管——最好找到所有的部門主管。但千萬不能讓林德羅斯知道。」

「聽我說,你快到局裡來自首吧。我們能幫你的。」

「我可不是瘋子。」莎拉雅說道,但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

「那咱們就沒什麼好聊的了。」

卡佳一邊朝醫務室門外的兩名守衛走去,一邊用纖細的手指解開了上衣領口的兩顆紐扣。卡佳從來不戴胸罩,她知道自己的乳房長得很美。

兩個守衛正在玩老一套的遊戲,這遊戲的規則她始終都沒搞明白。當然,遊戲過程中並不存在金錢轉手的事,否則它就成了賭博,而賭博是伊斯蘭律法中明令禁止的。遊戲的目的似乎是為了提高他們的反應速度。

卡佳不願再去多想眼下的處境,便在腦海中回憶起了以往經歷過的繁忙時刻,那是科斯廷執意要她放棄的生活。她發現兩個守衛注意到了自己,便側過身站著,就像做「十大完美模特」時擺姿勢拍照那樣。她把脊背微微後仰,故意讓胸前的雙峰挺立出來。

然後她慢慢地朝守衛轉過身,消除他們的戒備之心。那兩個傢伙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軀體。

卡佳覺得胸骨在隱隱作痛,剛才她叫林德羅斯朝那兒打了一拳。她拉開上衣的領口,好讓守衛看到自己胸口上的瘀傷。新傷的皮膚泛著亮紅色,剛剛開始腫起來。

「你們看啊,」她這話說得其實有點多餘,「看那個狗雜種都對我做了什麼。」

她的話已經足以引起守衛的警覺,兩個人站起身從她旁邊衝進了醫務室。他們看到林德羅斯仰面躺在地上,雙眼緊閉,臉上能看到血跡。他好像都快沒氣了。

個子較高的那名守衛轉向了卡佳,她就站在他的身後。「你對他做了什麼?」

就在此刻,林德羅斯猛然蜷起右腿,睜開眼使出全力往上踢去,右腳的腳跟狠狠地踹中了矮個子守衛的襠部。隨著一聲驚愕的悶哼,守衛頓時軟倒在地。

高個子警衛轉身時稍慢了一些,林德羅斯揮出攥緊的拳頭,指節正好打在他的喉嚨上。守衛咳嗽起來,雙眼直翻,手指胡亂摸索著自己的佩槍。卡佳照著林德羅斯事先的指示,在守衛左腿的膝彎處狠狠踹了一腳。守衛腿一軟朝前栽去,腦袋側面恰好送到了林德羅斯猛力揮出的拳頭上。

接下來的五分鐘,林德羅斯和卡佳兩人脫掉了守衛身上的衣服,然後捆住他們的手腳,塞住他們的嘴巴。林德羅斯把守衛一個個地拽到放工具的壁櫥邊,把他倆和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雜物藏在一起。他和卡佳換上了那兩個人的衣服。卡佳穿的是矮個子守衛的衣服,林德羅斯則和高個子換了裝。

穿衣服的時候林德羅斯沖著她笑了笑。卡佳伸出手擦掉了他臉上的血跡——那是剛才林德羅斯自己戳破手指抹上去的。

「幹得不賴吧?」他說道。

「咱們離自由還早得很呢。」

「你說得太對了,」林德羅斯拿起了守衛的武器——兩把手槍,兩把衝鋒槍,「你會用槍嗎?」

「我知道怎麼扣扳機。」她回答說。

「這就夠了。」

他拉住她的手,兩個人一起逃出了醫務室。

恐怖分子並沒有對伯恩大打出手,這倒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事實上他們把伯恩從撞壞的「君主」公務機中拽出來之後,一直都沒怎麼對他動粗。這幫恐怖分子是沙特人,伯恩得出這種判斷的依據並不僅僅是他們的相貌,還有他們說阿拉伯語時的口音。

伯恩的雙腳剛接觸到跑道灼熱的表面,就被恐怖分子扶著站了起來。他們把他的雙臂反剪到背後,推著他走上了跑道之外的頁岩,兩輛遍身沙漠迷彩的軍用裝甲越野車正停在那兒等著。難怪剛才伯恩從空中沒能發現它們。

他們帶著他繞到較大的一輛越野車後面,從近處看這輛車好像是個移動指揮中心。越野車的後門砰然打開,兩隻強壯的胳膊伸了出來,一下子就把伯恩拽到了車上。金屬製成的車門立刻又關上了。

濃墨般的黑暗中,一個熟悉的聲音用純正無比的英式英語說道:「你好啊,傑森。」

幾盞紅燈亮了起來,晃得一時沒適應光線的伯恩直眨眼。借著怪異的燈光,他能看到一排排電子設備的屏幕上默默地顯示著各種神秘的讀數,猶如來自外星的信號。車內的一邊坐著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年輕沙特人,他頭戴專業的監聽耳機,時不時匆匆寫出一兩句話,記下自己聽到的內容。

年輕人左邊靠近伯恩站立的地方,還有個渾身腱子肉的彪形大漢,剛才把伯恩拽進移動指揮中心的肯定就是這傢伙。大漢瞪著伯恩,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他的頭髮剃光了,堅硬如石的雙臂抱在肌肉同樣發達的胸前,看起來簡直像是在蘇丹的宮殿中保護女眷的閹人。

然而,這個壯漢要保護的卻是車中坐在指揮控制台前的第三個人。伯恩剛才被拽上車時此人就已經把椅子轉了過來,這會兒他正咧著嘴開懷大笑,這笑容似乎與他威嚴的儀錶頗不相稱。

「傑森,我們可不能總是像這樣見面啊,」他說著撅起了深紅色的嘴唇,「或者說,咱們每次都會在最恰當的時機碰到對方,這也許就是命運。」

「真見鬼,」伯恩認出了這個身材瘦削、長著黑眼睛和鷹鉤鼻的男人,「費伊德·沙特!」

這位沙特安全部隊的主管從椅子上一躍而起,衝上來抱住了伯恩,開心地在他的兩邊臉頰上濕乎乎地各親了一口。

「傑森,我的朋友。感謝真主,你還活著!我們根本不知道你在飛機上。我們怎麼可能知道?那可是法迪的飛機!」他假裝生氣地說道,搖晃的食指彷彿是在告誡伯恩。「不過話說回來,你從來都不會告訴我你在搞什麼名堂。」

伯恩和費伊德·沙特已經認識很久了,兩個人曾在冰島合作過一次。

「我聽到傳言說沙特方面好像掌握了法迪的情況,但你們總是極力否認。」

「法迪是沙特人,」費伊德·沙特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他是沙特的問題。」

「你的意思是法迪讓沙特政府很尷尬,」伯恩說道,「我覺得這傢伙已經成為所有人的問題。」

接下來伯恩向朋友介紹了法迪的身份、他和弟弟卡里姆·賈麥勒的計畫,包括他們滲透到中情局內部的情況。「也許你們以為自己已經鎖定了『杜賈』組織的大本營,」伯恩最後說道,「但我敢說大本營並不在此地。這一帶不知什麼地方藏著『杜賈』用於提煉鈾元素、製造核裝置的設施,他們打算在美國的某地引爆這枚核武器。」

費伊德·沙特點了點頭。「聽你這麼一說,有些事就能解釋得通了。」他轉過身在電腦上調出了一張戰術導航圖,讓伯恩先熟悉熟悉附近的地形,然後又切換到IKONOS衛星拍攝的幾張近景圖像。

「這幾張圖像是上周拍攝的,間隔兩分鐘,」沙特說道,「你瞧,第一張圖上的米蘭沙阿就跟現在一樣——寸草不生、荒無人煙。但在第二張圖上卻能看到兩輛類似吉普的汽車。好,我們在第三張圖上又能看到什麼?米蘭沙阿又變成了寸草不生、荒無人煙的地方。地上沒有人,也沒有車。車子在這兩分鐘之內跑到哪兒去了?它們絕對不可能開出IKONOS衛星的成像範圍。」他說著往後一靠。「綜合你的情報,我們能得出什麼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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