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天 第二十章

別姬小姐說:「腳印的事,您怎麼解釋呢?」我探出身子。

「如果這樣考慮的話,就能說通了。不,除了這樣解釋以外,我覺得肯定無法解釋得通。——背著段倉的男人,站在斜坡前面的時候,發現斜坡上積雪了。這是計畫以外的。這樣,就會留下自己的腳印。下著的雪,到作案的時候,不一定會把腳印完全覆蓋隱藏起來。——真是為難。但是這個男人,不想錯過這千載一遇的好機會。——而且,不可能『穿著鞋去穿著鞋回來』。這樣的話,一眼就看出段倉並沒有在屋頂上。」

別姬小姐點點頭。我繼續說道:「——『穿木屐去穿鞋回來』的話,也很容易想像成『一個人換了鞋回來』。不管怎樣,不可能有『去的腳印』。無論如何,不願意讓人覺得『去了屋頂的人,又從這條路返回來了』。總之,不能有『去了之後又回來了』。——所以,去的時候穿著自己的鞋,回來時穿上段倉的木屐背朝前反著走回來。這種方法,很『奇妙』,反而容易令人混亂。——段倉爛醉如泥,所以他的腳步亂一些也不必在意。——如果可以的話,他期待著直到作案的時候,那腳印已經被雪覆蓋隱藏起來了。但是,只差一點兒,沒有來得及。」

「他自己的那雙木屐,怎麼辦呢?」

「還用說,從三層上扔下來即可。誰都會以為是掉下來的時候脫落的。」

「有道理。」

「……怎麼樣?」

別姬小姐想了一會兒:「我覺得大致能講得通。但是,這樣一來,製作了那些彩色玻璃的人,好像有什麼——」

她的意思大概是「對段倉抱有什麼仇恨吧?」然而,這時,我發現,我還沒有把那位眼睛骨碌碌先生的真名告訴她。我是個急性子,於是我打斷了別姬小姐的話:「干原先生——他叫。」

別姬小姐是一個,迄今為止,大概從未在她那白皙的臉上浮現出內心動搖的表情的人。我甚至都無法想像這個人著急,或是驚慌失措的樣子。

但是,當她聽到「干原」的時候則不一樣。她沒有驚叫。與其說她的表情動搖了,不如說她的表情凍結了。我在這時,感覺到她的內心比表情更強烈的動搖。

彷彿我所依靠的銅牆鐵壁意外倒塌了一樣,不安的感覺讓我一語不發。座鐘指針的聲響奇妙地被擴大了許多。

稍過一會兒,別姬小姐說:「……『干原』是怎麼寫的呢?」

「那個,——嗯,——還是比較少見的名字。『乾燥』的干加上『原野』的原。」

我把從末黑野先生那兒聽到的,二人的痛苦的過去告訴了別姬小姐。

然後,還講了從哥哥那兒聽說的事情。大學裡的老師對段倉講了他的自由主義的意見,所以就被暴徒殺害了——據說。

「聽說是一百年里才有一個的,擁有著極為少見的才華的老師。無論是人格還是見識,都極為優秀。說不定,他就是干原先生的父親吧。——當然,雖然我並不確信,但我覺得這些事情在這裡都連在一起了。」

別姬小姐的回答,不知為何,像是身在遙遠的地方的人一樣,遲了很久。

「……哦。」

「啊?有什麼,知道的嗎?」

「……如果是那個事件,我也聽說了。」

「是嗎?果然與段倉有關嗎?」

別姬小姐慢慢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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