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逆向犯罪 尾聲

兩個月之後,津田良平和凍冴子一起,一同來到了東京。

二人來到塔馬雙太郎的研究室,開門迎接他們的是杉原允,雙方都是久違的笑臉。

室內滿是研磨咖啡豆的濃郁芳香,塔馬雙太郎正一手拿著玻璃咖啡壺。

「終於就等明天了。」塔馬雙太郎坐在沙發上,擺弄著咖啡杯說道。

「都是托摩衣子女士的福。」凍冴子的話,引來了杉原允的贊同。

「真沒想到,她還買了兩張去波士頓的機票啊……」

在給津田良平的信封里,還裝了在盛岡市內購買的訂票憑證,以做拒收兩百萬的補償。津田良平跟凍冴子和塔馬雙太郎一番商量,決定接受她的好意。

二人利用春假,明天就會乘上飛往波士頓的航班。

「二位都是頭一回出國吧?」塔馬雙太郎問道,凍冴子笑著肯定了塔馬的詢問。

「那就和度蜜月一樣呢,好好玩兒一場。也跟鮑根先生聯繫過了,就讓他盡地主之誼吧。」塔馬雙太郎笑著說道,「聽說他現在也跟家人生活在一起,貌似是受了你們兩位的刺激,終於決定跟老婆複合呢。他在電話里說,是你們小兩口,讓他知道了夫妻間的羈絆有多牢固。不過,我這個單身漢是無法體會了。」

凍冴子笑著偏了偏頭。

杉原允望向塔馬雙太郎,向他問道:「說到摩衣子女士……明明益子才是那幅腳的作者,為什麼卻對她謊稱,是執印老先生的作品?這件事我怎麼想也不明白。」

「一定是因為屈辱吧。」塔馬雙太郎點頭說。

「屈辱?說誰呢?」杉原允感到一頭霧水。

「都說了是益子秦二郎。初次見面的時候,摩衣子的冷臉,讓他非常羞恥。他和執印老師,在起點位置處不相上下,現在卻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明明自己也有過優秀的作品。就是這種感情,促成了他的行動。」塔馬雙太郎推測著,「女兒對別的男人心醉不已,對自己卻只有輕蔑,考慮到這種心理,他的行動也就不矛盾了。即便讓我們看,那幅贗品相比真正的葛飾北齋作品,也毫不遜色,還一度把它評為驚世傑作,摩衣子會相信那是執印岐逸郎的手筆,看來這也不奇怪。」塔馬雙太郎長嘆一聲,「沒有非凡的才能,是無法製造出那種贗品的,益子秦二郎也很清楚,恐怕他也把那幅畫,視為這輩子的最高傑作吧。在一旁看著摩衣子,被震撼到的模樣,益子一定非常滿足吧。」

「可是……」杉原允還是感到不可思議,「為什麼非得說,那是執印老先生的作品不可?豈不是反倒助長了對方威風。」

「這麼說吧,那時候,益子秦二郎還沒有道破,自己和摩衣子的關係。假設他以波士頓有自己的贗品相邀,你認為摩衣子會跟著去嗎?正因為聽說事關父親,她才跟著拜訪了收藏家,總不能之後又改口,說那些都是自己畫的吧。」

「原來如此,確實在理。」杉原允點了點頭。

「益子秦二郎其實也愛著摩衣子……」塔馬雙太郎慨然興嘆,「不對,他是愛著自己,所以千方百計要得到摩衣子的認可。」

「父親和女兒啊……渴望確認親子羈絆的人,聚集在了一起,就有了這回的案子啊。」杉原允不禁感慨良深,「如果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益子秦二郎先生也不會有,展示自己偽造的葛飾北齋的浮世繪的想法吧。」

「羈絆的確認?難得你有這種詩意的形容。真被你說對了,老師並不完全願意,讓她和益子見面,所以得知是她殺了益子的時候,認為全部責任都在自己。」塔馬雙太郎點頭說,「不管動機如何,確實是老師讓兩人見面的。即便決定自殺,他對摩衣子也沒有怨恨。」

「總覺得,摩衣子女士和阿榮很像呢,阿榮也在北齋死後,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吧?」

塔馬雙太郎和津田良平雙雙地點了點頭。

阿榮在做完北齋的佛事後,就突然從江戶消失了,就連最後死在哪裡,也無從考證。也有傳聞說,她像乞丐一樣,重複著葛飾北齋當年走過的路。

「說到北齋……年錶帶著嗎?」杉原允催促著津田良平。

那份年表是塔馬雙太郎拜訪盛岡的時候,和津田良平共同完成的,杉原允還沒有看過。

津田良平從包里取出筆記本。為了方便閱讀,年表已經重新謄寫過了。

杉原允接過改好的筆記,迫不及待地讀起來。

「不得了!……」杉原允喟然長嘆,「真不得了,巧得可怕!」

「內容保證屬實!……」津田良平盯著杉原允,向他做了保證,「葛飾北齋開始旅行或者改名的時間段,都一定會有外國的船隻來航,他在浦賀停留期間,鳥居耀藏也開始進行沿岸考察。我想北齋百分之百,是從事海防相關的探索任務。」

「可是,並沒有外國船隻,和葛飾北齋有直接關係的證據吧,就算是被認為是偶然……」

也是無可奈何吧。杉原允緊緊地盯著塔馬雙太郎。

「只看年表,會產生外國船每年都會來日本的錯覺,其實,每回都有兩、三年的間隔。葛飾北齋的旅行,卻像是認準了時間,絕對有蹊蹺,沒有人敢說這純屬偶然。」津田良平強詞奪理地分辯著,「最重要的,除了少許幾次,北齋的旅行,都沒有留下去了實地的證據。連篇日記都沒有,誰知道他真正去了沒有。完全可以想像,他裝作去山梨,結果卻到了長崎。總之重點是——外國船一來,葛飾北齋就開始旅行的事實。」

杉原允默不作聲地瞪著年表。

「況且,在他上房總半島旅行的第二年,鳥居耀藏就到同一個地方,展開了巡查。時機吻合得可怕啊。」津田良平指著年表說,「還有弘化二年的小布施之行,肯定也不是偶然。逃獄的高野長英,極有可能就藏匿在鴻山家裡,或許就跟葛飾北齋的這次行動有關係。」

「有道理,有道理。」杉原允漸漸接受了津田良平的說辭。

津田良平揪著頭髮,甚至忘了給杉原允進行解說。如果沒有明確的理由,葛飾北齋不應該再次前往小布施。

杉原允張著嘴巴,望著二人。

「因為鳥居耀藏垮台了……或許,葛飾北齋是想讓兒子崎十郎立功。」塔馬雙太郎一拍桌子,驕傲地喊著,「高野長英在熟人和後援的幫助下,長達五年逃亡在外,假如北齋的兒子,能夠成功地逮捕他,無疑是出人頭地的好機會……等一等,我記得之前確實看到過,相關的資料來著……」

塔馬雙太郎激動地沖向書架,他記得在某本書上,看到過高野長英的逃亡路線。一陣翻箱倒櫃之後,塔馬總算找到了。地圖上用點線標註了逃亡路線。

「果然猜對了。長英逃獄後,直奔出生地岩手的水澤……」塔馬雙太郎激動地大喊起來「不過,直通目的地的奧州街道太過危險,他就利用中山道,從岔路去了新潟的直江津。這條路線毫無疑問,會經過小布施。」

津田良平頓時被塔馬雙太郎的著眼點震撼了。

「於是乎,葛飾北齋就瞄準了這一點,心無旁騖地立刻直奔小布施。當時就是這麼個情況吧。」塔馬雙太郎激動地說道,似乎對此並沒有什麼驚訝。

「這下子,證據就足夠充分了。改號和搬家,都是為了製造不在現場的證明,長期旅行的目的,大半都是為了監視危險人物、或者調查海防據點,家系的不明了,也是為了隱藏武士身份的事實。我們已經解開了到此為止的所有謎團,毫無疑問北齋就是密探。」塔馬雙太郎震撼地宣布著,「最初和你見面的時候,我真是壓根都沒有想過,能夠有如此大的收穫。雖然不知道國府先生是受什麼啟發,產生了『北齋密探說』的靈感,我真是越來越為他惋惜啊。假如沒有他的提示,至今我們也不會對北齋,抱有任何疑問。全是小國的功勞,我們僅僅是完成了手足之勞而已。」

「先等一等,大家是不是漏掉了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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