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逆向犯罪 第七節

塔馬雙太郎來來回回地看著阿菅和三井兩個警察,問道:「什……什麼,摩衣子她不見了?」

「現階段還沒有辦法,對她施行嚴密監視。結果,他趁我們去長野的當兒……」

「你們確定她去了上野嗎?」塔馬雙太郎急切地問。

「年底了,到處都是人來人往,中途給跟丟了。至少該派兩個人隨時盯梢啊。」

「可是……也不見得是逃跑吧?」

「沒錯。她還沒有察覺我們的動作,肯定還會回來。」

「上野啊……說不定是去見津田良平了。」塔馬雙太郎推測著。

「姑且是準備跟他聯繫,津田先生也知情嗎?」

「不,我特意沒有跟他說,我是打算真相大白之後,再告訴他。」塔馬雙太郎搖著頭說,「目前他頂多也就從報紙上,得知了岐逸郎先生的自殺吧。其實,最初是他提出北齋可能有假。」

「那可以認為,他對事件內幕,也有一定的想像吧。」

「不好說。」塔馬雙太郎憂慮地搖了搖頭,「這個小子非常相信摩衣子,恐怕很難把她和犯罪聯繫在一起,說不定反倒認為,摩衣子是被贗品騙了。」

阿菅一陣沉默。

「去長野的成果怎麼樣?」塔馬雙太郎問道。

「都調查清楚了。」阿菅得意地宣稱,「如你所料,宇佐美一成和摩衣子一起,在另一家酒店的餐廳吃過飯,當晚宇佐美也住在那裡。」

三井刑警補充道:「也證實了宇佐美一成帶著長箱子,有服務員幫他搬進房間。葛飾北齋的畫,應該就裝在裡面……」

「我們還弄清楚了更有意思的地方,就是申請保險的細節……」阿菅得意地宣稱,「按照宇佐美的證詞,得知有買主之後,保險公司立刻就接受了投保,實際上,他還提供了岡倉天心的筆跡鑒定結果。」

阿菅咧嘴一笑,塔馬雙太郎只是曖昧地點了點頭,宇佐美一成此舉可謂理所當然。

「問題是日期。我們也核實過了,他分別在兩個地方,單獨做了鑒定吧?」

「沒錯,一方是畫廊熟識的鑒定家,還有津田良平介紹的大學研究室。」

所以,鑒定結果才被認為是公正的。

「提供給保險公司的,是鑒定家給的結果……」阿菅點了點頭說,「可是,受理日期距離津田良平在小布施查看照片,其間只隔了一天。」

「怎麼會!……」塔馬雙太郎不可思議地咂著嘴,「這是真的?」

「我也不清楚筆跡鑒定,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出結果。不過,只隔一天,怎麼也太快了,於是就和三井一起,直接拜訪了鑒定家求證。」阿菅略一停頓,接著說道,「果然不出所料,鑒定家回答說,最少也要留一個禮拜。也就是說,那幅畫在長野出現的四、五天前,宇佐美一成就進行了鑒定委託。」

「不會錯了。」塔馬雙太郎拍案怒喝,「多虧他計畫外的行動,破綻越來越多了。」

「計畫外的行動……?為什麼這麼說?」

「依我分析,摩衣子完全沒有動過上保險的念頭,也沒有打算讓津田良平在長野,發現葛飾北齋的畫。」塔馬雙太郎嚴肅地說。

「你怎麼能斷言?」阿菅好奇地問道。

「如果一切是按照計畫進行的,那麼,摩衣子就不會因為在小布施,看到畫廊的汽車吃驚。」塔馬雙太郎搖著頭說,「一定是宇佐美一成不顧摩衣子的謹慎步調,擅作主張把畫運來了。」

「原來如此,所以他們兩個人之間,才會有微妙的分歧。」

「假如……能夠照她當初的計畫順利發展,至少全世界不會有任何人,懷疑葛飾北齋的畫是贗品。」塔馬雙太郎嘆息著點了點頭,「最後留下的只有照片而已,相關人員全都蒙受了巨大損失,得是多偏執的懷疑論者,才會對她起疑啊。」

「塔馬先生肯定不知道吧,我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這種性格。」

阿菅警官好不快活,三井刑警也哈哈哈哈地苦笑起來。

「好了,不管怎麼說,這下可以另行逮捕字佐美一成了,就先從他開刀吧。」阿菅警官毅然地揮下手掌。

「保險金詐騙嗎……確實成立。」三井刑警點了點頭。

「我是更願意看到摩衣子自首,說實話,在殺害益子這件事上,警方几乎沒有證據。」阿菅警官為難地搖了搖頭。

塔馬雙太郎也陷入了沉默:唯一能夠當作證物的,就只有益子秦二郎房間里,被盜走的凱特肖像和書信而已。信件肯定立刻就被處理了,就只剩下肖像畫而已。

「對了,塔馬先生之前,不是讓我們向美方要益子的素描嗎?」阿菅警官說。

「傳過來了嗎?」塔馬雙太郎十分驚喜地問。

「負責案子的美方同行,會把實物直接帶過來,飛機今天晚上就到。」光頭的阿菅笑著點了點頭,「想必他們也迫不及待,要跟你見面吧,最快明天就介紹你們認識0」

就算不看素描,答案也已經昭然若揭了。不過,塔馬雙太郎並不打算告訴阿菅。即便弄清楚岐逸郎被勒索的理由,也不會關係到案件的解決。

塔馬雙太郎希望:儘可能地瞞下這件事,岐逸郎也正是為此,不惜豁出性命,沒有任何人有權利鞭笞死者。

塔馬雙太郎回到公寓,撥通了津田良平的電話。事到如今,再瞞著他也沒有意義,津田想必會大受打擊,可是,如果等到逮捕摩衣子之後,就無法挽回了。

「好久沒見了啊,凍冴子似乎也挺精神。」

接電話的是凍冴子,和塔馬寒暄兩句後,就把電話交給了津田良平,後者快活的聲調,讓塔馬雙太郎鬆了口氣。

「真是難得,昨天摩衣子來了盛岡呢。」

塔馬雙太郎暗暗想道:渾蛋,果不其然,繼而故意問道:「去幹嗎了?」

「她決定關了畫廊,書的出版也只能完全終止,所以,她專程來退還合同,還有兩百萬的違約金——我當然不會收她的錢。」

「她看起來沒有什麼反常吧?」

「父親出了那種事,任誰都會反常吧,看起來受了很大的打擊。」

塔馬雙太郎一陣沉默。

「那口氣,簡直就像是她殺死了執印先生,我聽著都難受。」津田良平嘆息著。

「唉,那不是什麼好像……的確是她殺了執印老師。」塔馬雙太郎決定開門見山,「執印老師不是犯人,自殺是為了包庇女兒。真正的犯人是摩衣子。」

「您在說什麼,什麼犯人?……」津田良平激動地嚷嚷起來,「是美國那件案子嗎?怎麼會跟她扯上關係?」

「不只是美國那件,這回的北齋贗品,也是她一手策劃。我們從一開始就被她誆了。」

「啊哈,你小子被美妞給騙了!……」這句話,塔馬雙太郎到底說不出口。

津田良平好一會兒沒吱聲。

「要沒有你懷疑北齋畫作的真假,到現在也不會有人,察覺到她的犯罪。」

「這麼說,已經掌握贗品的確證了?」津田良平詫異地問道。

塔馬雙太郎進行了說明,正是贗品的確認,揭示了摩衣子的罪行。

「最大的難點是天心的題字,為什麼只有那部分是真跡……」塔馬雙太郎苦笑著說,「為此我頭疼了很久。」

「莫非那確實是真跡?」津田良平驚詫地問道。

「沒錯,但是,那並不是針對葛飾北齋,而是為其他作品撰寫的題詞。」

「其他作品?……開玩笑吧,題字和作品內容完全吻合,哪裡可能找到,剛好合適的贗品。」

言下之意,自是否定塔馬雙太郎的意見。

「你再仔細看一看天心的題字,沒有任何一處,明確提到北齋。」塔馬雙太郎嚴肅地指出,「如果沒有費諾羅薩那一段,根本看不出來,這是在說北齋。」

「確實沒有出現『北齋』兩個字,可是,花和佛陀不是足夠說明嗎?」津田良平還在頑固地爭辯。

「很簡單,造假者是以天心的題字為藍本,配合他的描述,畫了這幅畫。」塔馬雙太郎說道。

津田良平如夢初醒。

「題字的可怕之處,就在這裡。恐怕造假集團是在什麼地方,弄到了附有天心題字的畫軸,雖然是其他畫師的作品,但一定是沒有天心擔保,也足以震撼世人的傑作,這樣一來,題字就可有可無了。你也清楚吧,市場價超過一億大關的傑作,再多的表揚,也是理所當然,就算再附上天心的題字,價格也不會再往上漲。不過,一件贗品配上貨真價實的天心題字,卻有可能從零變到五千萬,老奸巨猾的傢伙,很容易想到這一點。」塔馬雙太郎義正詞嚴地粉刺著,「然後,只需要比照收納箱的尺寸,製作一個畫軸,在空白紙面上配合題字內容作畫,這下就大功告成了。從一開始就配著正牌鑒定書的贗品,可不常見噢,這一招真是他媽的太聰明了。」

「可是……這些都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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