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悲劇 第八節

「哎呀,真是讓您久候了。」

阿清看到玄關的鞋子以後,連忙趕到客廳,這才把提在手裡的購物袋放下。

宇佐美傲慢地問道:「老師沒有在家啊?」

「在啊,應該就在房間里。今早開始,他就沒有出來過呢。」

「沒有人,我叫了半天也沒答應,門也鎖著。難不成去散步了?」

「鎖著門嗎?那就是在屋裡了,老爺的房間,只能夠從裡面上鎖。」

「對哦,是沒錯。」這兒又不是酒店,是宇佐美一成鬧了糊塗。

「可是怪了,我叫了好幾聲呢。」

「我去看一看。」阿清納悶地走遠了。

「還是叫不開門呢。」沒一會兒,阿清就跑回客廳來,「我一直叫老爺也不回話,門也鎖得死死的。」

難道是心臟病發作了?二人面面相覷。

「能從其他地方進去嗎?」

「有對著庭院開的窗戶。」

「你繞到窗子那兒去,我想辦法把房門弄開。」

宇佐美下著命令,立刻站起身來。

宇佐美一成一次又一次地撞著門,整塊的厚重橡樹板紋絲不動。執印岐逸郎極端厭惡,工作的時候被雜訊打擾,才特意選了這扇門。窗戶應該也是雙層的隔音設計。

「不行呢,窗子也上鎖了。」

阿清臉色大變地回來了。起居室的電話響了,沒有人分心去搭理。

「說不定已經倒下了,有起釘器就趕緊拿過來,只能硬打開了。」

阿清哆嗦著往倉庫跑去。電話鈴聲執拗地響個不停,宇佐美一成衝去走廊,提起了電話聽筒。

「在幹什麼啊?簡直擔心死我了!……」摩衣子的叫喊聲傳來。

「老師不對勁!……」宇佐美一成急切地說。電話的那頭一陣沉默。

「可能是犯病了,之後再跟你聯繫,你就在原地等著。」

宇佐美接過阿清找來的起釘器,迅速奔到門前,把尖端插進縫隙里,用上全部體重,猛地一壓。伴隨劇烈的響聲,縫隙迅速擴大。

只差一點了,再往更深處一硼,手中傳來合葉崩裂的觸感。

兩個人從撬開的橡木門那裡,迅速地進入房間里。

窗戶前面拉著厚厚的窗帘,室內一片昏暗。借著走廊滲近來的燈光,只見執印岐逸郎痛苦倒地的模樣,立即闖入眼帘,他的長袍的前襟大敞著,嘴邊還淌著黃色的胄液,可以想像他經受的折磨。

阿清對上岐逸郎圓瞪的雙眼,低聲悲鳴著跪坐在地,嚇得直抱頭。宇佐美一成緩過勁來,靠近岐逸郎為他測了脈搏。老人的身體早已冰冷,宇佐美沖戰戰兢兢偷看的阿清略一搖頭。

「去叫醫生,雖然多半是沒救了……」阿清點了點頭,關上門,立刻又意識到,只剩宇佐美和岐逸郎的屍體在屋裡,忙又把門打開。她已是六神無主。

宇佐美久久凝視著岐逸郎。這是教導他將近三十年的恩師。

刑警阿菅比醫生到得更早。

「聯繫過摩衣子女士了?」

阿菅隨著阿清的帶領,從岐逸郎的工作室回到客廳。

「正在過來的路上。」

宇佐美坐立不安,阿菅的突然出現,讓他摸不著頭腦。

「警方呢?」

「沒,還沒有聯繫。」

「那我去打。」

「等等,你什麼意思?」

「我看執印先生可能是自殺。」

二人都被阿菅這話,驚得目瞪口呆。

「怎麼可能!別開玩笑!……你有什麼根據……至少要等醫生的診斷。」

「這玩意兒空了。」阿菅說著,向宇佐美一成亮出了,包在手帕里的玳瑁藥瓶。

「這是名叫『地高辛』的強心藥,文卷匣子里的庫存也沒了。這位女傭說,印象里應該還剩了五十來顆。」

地高辛是應對心力衰竭和心肌梗塞的烈性葯,能加強心臟肌肉的收縮,起到平穩紊亂心律的效果。這種葯被胃黏膜吸收後,會出現頭痛、頭暈的副作用,即便犯病厲害,也只允許服用兩、三顆而已。

然而,執印岐逸郎房間里的葯一顆不剩,一次性服用這種劑量,會導致心肌過分活躍,心臟血流量急劇減少。如果不能及時吐出,健康人也有因嘔吐和脈搏異常低下,導致休剋死的危險。體重五十公斤的健康人,致死量僅為十五毫克。五十片雖有不足,但對原本心臟就弱的老人而言,無疑是致命的劑量。

「或許是阿清記錯了,藥瓶里根本沒有剩五十顆,發作的時候就全都服用了。」

「並沒有發作。桌上有事先備好的水杯,就是他用來服藥的。」

宇佐美一成頓時啞然。

「是岐逸郎先生一早吩咐女傭,連同著牛奶一起送進房間里來的,那時候也沒有見他有哪兒不舒服。考慮是自殺,應該不會錯吧……」

「是嗎,是這樣啊……」宇佐美一成頹然耷拉著肩膀。

「我也覺得奇怪呢,老爺口渴的時候,都會直接要茶。」阿清紅著眼吿訴阿菅。

又過了會兒,阿菅見到了一臉憔悴的摩衣子。

「您有什麼線索嗎?」

「硬要說,確實有。」摩衣子唰地抬頭一瞪。

「我告訴父親近期你會過來,或許他是承受不住了。」

阿菅默不作聲。

「自從在派對上見了你,父親的心臟就突然變得糟糕了。」摩衣子冷酷地說,「我都那樣拜託你了……」

阿菅刑警立刻致歉道:「非常抱歉。」

「父親等於是被你殺死的,這下子你該滿足了吧!……終於把犯人逼到絕境了吧!」

「您誤會了,昨天我也說過……」

鑒定科的男子打開門,沖阿菅使了使眼色,後者中斷對話,走去了走廊。

「沒有指紋?水杯上?」

「是的,你怎麼看?」

「女傭的指紋呢?……水杯是她端來的。」

「一丁點兒也沒留下。」

「不可能吧,那他是怎麼喝的水?」

「我還想問呢。該怎麼做?需要把房間全部排查一次嗎?」

「就這麼辦吧,有勞了。這回你立功了。」阿菅慰勞了那個男子。

明確是自殺的時候,警方並不會採集指紋,不過眼前的男子,覺察到細微的疑點,仍進行了這一步。

契機是滴落在桌上的少許水漬。就彷彿杯子傾倒一樣,水全都流向一個方向,可是,實際上水杯卻好端端地立著。

「這看來是個密室啊……」阿菅如此想道。

如果確定是他殺的話,就必須面對現場沒有出入口的問題。僅有一扇的門和窗戶,全都從屋裡鎖死了。

「是誰消去了杯子上的指紋?」

最大的可能是宇佐美一成,但除非他是犯人,否則沒有理由消去指紋。

「他是什麼時候到這兒的?」阿菅暗自琢磨著。

女傭說了,買完東西回到家裡,宇佐美已經待在客廳里了。

在確定岐逸郎的死亡時間之前,必須對宇佐美一成嚴加註意,阿菅在心裡提醒著自己。

「如果是在早上,摩衣子也有機會!」阿菅沉著臉望向天空……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