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再次北上

朱德、劉伯承向二方面軍領導通報情況——二方面軍領導與張國燾作鬥爭——張國燾被迫取消自己的「中央」——四方面軍幹部思想的轉變——任弼時促進黨內團結——廖承志獲救——二、四方面軍再次北上過草地

二、六軍團與四方面軍會師後,情緒依然是歡樂而親切的。但與一、四方面軍會師時的差別在於:四方面軍部隊和二、六軍團沒有住在一起,而是保持著一定距離。部隊之間也很少搞聯歡活動,四方面軍的幹部也不大來二、六軍團這邊走動。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賀龍、任弼時他們在長征途中,就從國民黨的廣播中聽說了中央與張國燾分裂的消息。他們認為是國民黨造謠,沒有相信。朱德、張國燾多次電報也沒提到這件事。現在會合了,當然要詢問一下。

會合不久,劉伯承總參謀長就來到二、六軍團。他是被張國燾趕出來的。他回憶說:「二方面軍來了。張國燾又開會,說要好好聯合二方面軍,實際他的目的是共同反一方面軍。這天又鬥爭我,我說:三個方面軍應當團結,團結就是力量。李特說:什麼一方面軍,兩個軍團在這裡,只是半個方面軍!徐向前同志說得很好:我們幾個方面軍好比是兄弟,老四與老大搞不好嘛,別人還說不清誰對。如果與老二也搞不好,那人家一定說老四不好。張國燾對我說:朱德、賀龍和你都是軍閥,這次搞不好要你負責!我說:他和我都是共產黨嘛,怎麼都要我負責?他說:就看你是不是挑撥了。」劉伯承剛到,二軍團保衛部長吳德峰請他去吃飯。他問劉:「情況怎麼樣?」劉說:「要做團結工作。」吳又問:「可不可將這個意思告訴弼時?」劉說:「可以。」這樣,任弼時了解了朱德、劉伯承的立場,心裡有了底。

到了甘孜,雙方都開始做二、六軍團的工作。朱德先找王震談了一個晚上。他向王震介紹了中央與張國燾之間的鬥爭,告訴王震:「他(張國燾)原來並不想指揮二方面軍,怕二方面軍和他作對,搞不到一起。但我們主觀上總是想要你們過來的,可是有個密碼問題,電報密碼在他手中,我們只能搞點情報對你們幫助。這段所謂中央和軍委的指示都是假的,因破裂後,中央的一切他不給你們轉了。中央又不能直接告訴你們,所以都是他的東西。」朱德又說:「劉伯承同志去二方面軍,這是我們明知道的。他(張國燾)反中央,我們的人想法支開一個算一個。劉伯承同志和他是對立的,幾乎被他殺掉。右傾機會主義在組織上是很兇的呀!」劉伯承告訴王震,對張國燾不能冒火,冒火要分裂。中央在前面,不在這裡。聽了老首長的話,王震明白多了。他向劉伯承表示:我們這個部隊是井岡山來的,不能反對中央。

朱德在二、六軍團與主要領導人一一談了話,使大家認清了張國燾搞的宗派山頭那一套,立場站到了中共中央一邊。賀龍表示:張國燾那種搞法是絕對不允許的。王震回憶:「和四方面軍會合後,張(國燾)有陰謀瓦解二、六軍團。賀、任、關是老旗幟,賀是南昌起義的總指揮之一,是革命旗幟。任、關是中央委員。張認為我們是毛娃娃,想把我和蕭克及六軍團買過去,反對毛、周、張、博。我們到稻城,他發反毛、周、張、博的小冊子。我拒絕了這個決議,我同關嚮應的意見是一致的。任很守紀律,他知道張國燾的底細,知道這次是搞宗派活動。後來賀、蕭、張子意在我那裡吃飯,把這個問題扯開了。蕭克講:張國燾搞宗派活動他不知道,搞不清楚是什麼目的。總認為將二、六軍團分開是中央的決定,我們執行就行了,不知道是偽中央。如果接受這個決定,二、六軍團就分裂了。」

張國燾也來做工作。他挨個會見了二、六軍團領導人。賀龍對他印象不好,南昌起義前,賀龍在武漢要求入黨,張國燾說他是「軍閥」,一口拒絕。周恩來、朱德、賀龍準備發動南昌起義時,張國燾又傳達共產國際指示,要推遲起義,差點使起義流產,對此賀龍是不會忘記的。甘孜會師那天的歡迎大會上,張國燾講話前,賀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悄悄說:「國燾啊,只講團結,莫講分裂。不然,小心老子打你的黑槍。」把張國燾嚇了一跳。任弼時是張的老同事,在莫斯科一起工作過,對張國燾的底細很清楚,張國燾心裡還是有點怕他。張國燾著重拉蕭克和王震,他送給王震幾匹好馬,誇獎王震勇敢,能打仗,戴高帽子。王震回來問劉伯承怎麼辦,劉說:「送給你(馬),你就收下。」賀龍聽說,對張國燾這種拉攏表示鄙視。張國燾派人送來《幹部必讀》等文件,賀龍對政治部負責人說:「不準發,看了要處罰人。放在政治部。」根據劉伯承介紹的線索,賀龍、關嚮應找到了在波巴地方政府工作的劉紹文。劉紹文把冒著生命危險藏在一個泥菩薩肚子里的中央文件都取出來,鄭重交給賀、關。又把自己掌握的情況向二、六軍團首長作了詳細彙報。

全面地了解情況後,紅二、六軍團領導人對張國燾作了有理、有利、有節的鬥爭。甘孜會師後,張國燾借口調任弼時到總部工作,要給二、六軍團另派政委,被大家拒絕。張又想把六軍團納入他的部隊,也被拒絕。張國燾建議召開兩軍聯席會議,企圖以多數壓倒少數。任弼時嚴肅指出:兩軍聯席會議,由誰來作報告?如果發生意見分歧,結論由誰來做?決不能以多數壓倒少數,造成上層對立,將使工作更困難。如果雙方態度尖銳,我不負責任。斷然否定了張國燾的提議。

與上次一、四方面軍會師時不同,二、六軍團與四方面軍會師後雖有鬥爭,但雙方領導人並未因此而爭論不休,而是迅速分兵北上了。這裡固然有任弼時等同志的功勞,也必須指出,促成張國燾二次北上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有林育英的調停,朱德耐心的工作,以及四方面軍上下的強烈要求。加上二、六軍團到來後再添一把火,張國燾意識到只有北上才是唯一出路。

在爭取張國燾和四方面軍的問題上,林育英做了很多工作,中央也做出了讓步和妥協。1936年5月30日,林育英及中共中央領導人聯名致電朱德、張國燾、賀龍、任弼時,通報了國內抗日形勢後,提出以下建議:

弟等與國燾同志之間,現已沒有政治上與戰略上的分歧。過去的分歧不必再談,唯一任務是全紅軍團結一致,反對日帝及蔣介石。弟等對於兄等及二、四方面軍全體同志之艱苦奮鬥表示無限敬意。中央與四方面軍的關係,可如諸兄之意,暫可採取協商方式。總之為求革命勝利,應改變過去一切不適合的觀點與關係,拋棄任何成見而一致和團結努力奮鬥為目的。希兄等共鑒之。

這封謙恭的電報,既向張國燾伸出了和解之手,也給了張國燾一個台階下。此時,四方面軍內部要求團結的呼聲甚高。在朱德耐心勸說下,陳昌浩等高級幹部都贊成朱德的主張。以張國燾的脾氣,要他向中央低頭認錯是不可能的,但他明白僵下去也沒好處。現在中央主張擱置爭議,團結對敵,張國燾再沒有理由不接受。1936年6月6日,張國燾在爐霍召開中央縱隊(總部機關)活動分子大會,宣布取消他的「黨中央」。他在報告中說:

「曾記得去年一、四方面軍分手的時候,敵人非常高興,甚至瞎說是共產黨的『日暮窮途』了。自然,這類的謠言,現在是絲毫不能起作用了。中國共產黨在過去曾經犯過相當的錯誤,但是黨在鬥爭中一天天的糾正了過去的缺點,使自己學好,使自己健全化,並且懂得如何戰勝過去的缺點。……在共產黨內有時會發生爭論,可是我們可以找到團結的方法去共同的對付敵人。冷笑的敵人讓他們去笑吧,最後會笑的才是真正會笑的。」會場上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張國燾接著說:「關於黨的領導機關的決議,大概大多數同志已經看過了,這決議大家要好好的去看,不要當作一個簡單的通知。在決議中,我們指出了我們不但在政治上完全得到了一致,而且組織上也得到了統一。即是,我們雙方都同時取消中央的名義,中央的職權由駐國際的代表團暫行行使。如大家所知的一樣,國際的代表中,負總責的有陳紹禹(王明)同志,還有別的同志,代表代表團回國的則有林育英同志等。在陝北方面,現在有八個中央委員,七個候補委員;我們這邊有七個中央委員,三個候補委員;國際代表團大約有二十多個同志。這樣陝北方面設中央的北方局,指揮陝北方面的黨和紅軍中工作。此外當然還有白區的上海局、東北局,我們則成立西北局,統統受國際代表團的指揮。在這樣的決定之下,我們同時要反對一切企圖曲解這決定的分子。我們這決定為的是團結黨,使黨能一致的為新策略路線而鬥爭,這是黨原則上組織上的大團結,是有非常大的意義。」

大家聽到這裡才明白:原來張國燾還是要和中央平起平坐,分庭抗禮,並非誠心誠意回到中央的領導之下。後面,張國燾語氣一轉,又開始清算中央的「逃跑路線」了。他說:

「我們原則上是反對不正確路線,這是必須堅持的。自從沙窩子會議時,我們便公開出來說話,指出當時中央部分同志可以有良好的志願,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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