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喪事

省一監監管片區是一棟獨立的小樓,小樓緊靠香河,院里種有一蓬蓬鳳尾竹,細嫩的鳳尾竹像柳條般彎曲,竹間夾有芙蓉夾竹桃,院子中還有幾株桂花樹,獄政科常年掩映在花紅柳綠之中,讓人羨慕。

鐵劍到獄政科很巧合。沙拉分監民警名冊到省一監政治處,老主任請示李傑。李傑說:「現在基層力量要加強,全部下基層當管教。」鐵劍的名字出現在鑄造監區的花名冊上。罪犯到省一監後,楊靈來到獄政科,老科長雷湘全高升了,獄政科科長的職位空缺,雖然許多人都覬覦這個位置,但在黨委會上樑翼推薦了楊靈。楊靈本身就是獄政科科長,無非是小科長和大科長的區別,實質都一樣。梁翼一提名,想打小算盤的人都不好反對。李傑分管政治,心裡本有人選,但梁翼先發言了,他不好反對,就賣個人情道:「不管大科小科,都是同一級別。楊靈在沙拉分監任獄政科科長已經六年,有能力有資格挑省一監獄政科科長重擔,我看就這樣定了吧!」

李傑一講,大家更是無話可說,也就同意了。楊靈到獄政科報告後,知道鐵劍沒有留在獄政科,分到監區了。他找到梁翼說:「吳應泉要追捕歸案,追捕人員非鐵劍莫屬,省一監歷史上雖脫逃過犯人,但都追回來了,賬上沒有一個歷年通緝犯人。沙拉分監合進來就給省一監留下一個『歷年在逃』,沙拉分監民警的臉往哪兒放!」

梁翼是他的老領導,話說得直白,不藏著掖著。梁翼是軍人作風,喜歡有話直說,不願繞彎子。聽楊靈一說,他覺得有幾分道理,如果不下決心把吳應泉追捕歸案,還不在省一監留下污點?楊靈話一完,他提起電話就撥政治處,讓政治處把民警分流的名冊拿來。

省一監政治處權力很大,還是稱為勞改局時,省一監中隊級指導員、中隊長都是由政治處任命,更不用說民警調動。像這樣大規模的民警分配,政治處研究後交政委李傑過目即下文,一般不經過監獄長梁翼。楊靈講到鐵劍,他一下想起在沙拉分監時就說過讓羅耘和鐵劍追捕的事,也就默許了楊靈說的話。政治處一個女民警把沙拉分監民警分流的花名冊雙手遞給梁翼,梁翼看了一下花名冊,在鑄造監區的名單中找出鐵劍的名字。他提起電話撥通政治處主任的電話,說道:「鐵劍是全國追捕能手,放鑄造監區不適合他特長發揮,把他換到獄政科吧!」說完,「啪」一下放下電話,還不等對方同意或不同意,一副沒商量的口氣,一把手做長了,一言九鼎。

就這樣,鐵劍到了獄政科。楊靈知道,平時鐵劍沒事,獄政科十多個民警,內勤女民警就有四個,鐵劍分到獄偵組,負責鑄造、機械監區的獄偵工作。

鐵劍來辦公室。獄政科有五六個獄偵民警,片區工作民警平時不來辦公室,所以大多數時間辦公室沒人。鐵劍推開辦公室的門,裡面空無一人,他到檔案室借來吳應泉的檔案,管檔案的是一位女民警,鐵劍知道她叫楊麗榮。因楊麗榮比鐵劍年長,所以鐵劍一見面就甜甜地喊道:「楊姐,借吳應泉的檔案查看一下,科里安排我追捕,如今一點線索都沒有。」

楊麗榮見是鐵劍,忙放下手中的活,拿出吳應泉的檔案,起身回道:「都說你是偵察員出身,千里以外都能從老鼠洞中抓出老鼠,你隻身一人就把他抓回來了?他是人,無論天涯海角,上天入地,總得露出蛛絲馬跡,只要認真,沒有抓不回的。」

楊麗榮在獄政科工作了二十年,一直都在內勤的崗位上,對省一監犯人情況很熟。

「楊姐,抓犯人猶如大海撈針,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抓到的。吳應泉脫逃,都報司法部了,抓回來有啥用,又沒瞞著不報,我覺得毫無價值!」鐵劍接過楊麗榮遞來的檔案回道。

「這就錯了,省一監沒有一個歷年在逃的,這是一個監獄的光榮。沙拉分監一合過來,在我們上報的統計報表上就掛一個歷年在逃,這是沙拉分監留下的一個傷疤。再說了,吳應泉脫逃出去,誰知道哪天捅出一個天大的婁子來,拿炸藥包炸天安門都有可能,那時誰負責?如果責任倒查,沙拉分監可是貓貓抓糍粑難脫爪爪嘞!何況罪犯逃避監管場所懲罰就是重新犯罪,你鐵劍不會袖手旁觀吧!」楊麗榮望著正要轉身的鐵劍說道。

楊麗榮的話讓鐵劍一愣,她雖然不敢說省一監這個傷疤就是監獄長梁翼帶來的,但她正挑沙拉分監的刺。鐵劍的自尊心受到傷害,楊麗榮的這些話哪是說沙拉分監,就是沖他鐵劍來的。鐵劍就是一塊榆木疙瘩,這一剎那也開竅了。他雖分流到省一監來了,但沙拉分監給他帶來榮譽,梁翼是他內心尊重的領導,不容人非議,更不容人蔑視沙拉分監。雖說沙拉分監邊遠閉塞,工作環境惡劣,但人文環境是其他任何地方難以比擬的,人純樸真誠、無掩無遮、心胸坦然。想著他蔑視楊麗榮一眼,拿著檔案回到辦公室。

鐵劍查閱吳應泉的檔案,不斷記錄著檔案中有關材料。他抄完,正要裝檔案,科長楊靈進門,說道:「鐵劍,科里搞獄偵的同志都在小會議室,你把追捕吳應泉的方案彙報彙報。」

楊靈雖說當了科長,但是沙拉分監來的,對鐵劍說話比較直,從不打哈哈,直白中透出淡淡的親昵,鐵劍能感覺到。鐵劍不論在沙拉分監還是在省一監,都很尊重梁翼和楊靈。背地裡也有人議論說道:「省一監這樣大的監獄,又在省城,監獄長和獄政科科長還從縣上來,彷彿省城沒人似的。」聽了讓他心裡憤憤不平。一天他邀科里愛嚼舌的幾個民警喝酒,城裡的人嘴饞,只要有人請,有請必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那幾個人喝酒怎是鐵劍的對手,他喝一兩斤不醉,一是得益於他的蒙古血統,二是礦山練就。先天和後天培養了鐵劍公斤級酒量。到飯店時,老闆上幾個小酒杯,鐵劍叫來老闆娘,罵道:「你真有眼無珠,小看我鐵劍,用這樣小的杯子喝酒小氣,換大杯!」那老闆娘回道:「兄弟,小飯店,除此只有這二兩的茶杯!」說完她叫服務員換來。

鐵劍看一眼杯子,再看幾個民警說道:「這就好嘛,乾杯爽。」那幾個人早就目瞪口呆,酒一上鐵劍就道:「各位兄弟,大家都在獄政科混飯吃,你們是本地人,我是外來戶,兄弟我難得請幾位喝酒,我今天定一個規章,兄弟我請不起茅台,只能請苞谷沙,但這苞谷沙度數低,爽口,我喝兩杯兄弟們喝一杯,如何!」

那幾個聽說鐵劍喝兩杯他們只干一杯,忙說:「鐵兄請客,酒好酒壞都是情,這樣豪氣咱們捨命陪君子了。」

鐵劍舉杯站起來先一倒入口,杯底朝天。又倒上第二杯,雙手舉杯說:「我敬各位兄弟,干!」說完他懸空倒入嘴,其他幾個你看我,我看你,擠一下眼,也「咕咕」喝了。趁那幾個吃菜的工夫,他倒滿第三杯,這次也不站起來了,說道:「各位兄弟慢慢吃,鐵劍我喝第三杯。」仍然杯子懸空,酒像流水一般倒入嘴中,他「咕嚕」一下吞進去。他又倒上第四杯,舉起杯,那幾個沒有喝過這樣急的酒,臉微微紅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又舉杯苦澀地喝第二杯。

鐵劍吃幾口菜,看那幾個人臉紅得像關公。他舉起第五杯酒,晃幾下都沒站起來,他又斜那幾個一眼,有人醉了。他又晃悠一下身子,站起來結結巴巴說道:

「兄弟我喝第五……五杯了,大……大家睜開……開眼看,不……不要喝了不……不認賬!」那幾個認為鐵劍醉了,說:「鐵……鐵兄,這杯就免了吧!」

「哎,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咋不喝……喝。」他說完又懸杯倒下去。等他喝第六杯時,已經有人打呼嚕了,有的說「喝不下了」,想賴這杯酒,鐵劍「嘩」一下站起來,很麻利把第六杯酒懸空倒入口中,那酒像流入他嘴中的一股子甘泉。喝完他一運氣,手一捏,那個茶杯就碎了,他往地下一砸,指著那幾個民警說道:「以後你們還在背後說沙拉分監,說梁翼監獄長的不是,甭說兄弟我不認人,腦袋都給你們捏扁了。」說完結賬而去。

那幾個民警驚訝了,張著嘴,舌頭伸出嘴外,目瞪口呆。

鐵劍來到獄政科小會議室,楊靈說道:「今天沒別的事,讓鐵劍把追捕吳應泉的方案作簡短彙報!」

鐵劍其實沒寫方案,但整個方案都儲藏在他腦海之中。他說道:「吳應泉性格狡詐,是社會油雞,多疑,而且又是第二次脫逃,反追捕能力極強,所以,不可能再回他家鄉嘎木、箐上這些地方重操舊業。雖說他有彈棉花的手藝,但彈棉花要發出『梆梆』的響聲,易被察覺,因此,這次脫逃不可能再回去,但我和羅耘還是要在嘎木、箐上拉網式搜索一天。第一是看他回去沒,只要回去,就落下痕迹。第二是廣泛收集那一帶青年人省內外打工的信息。吳應泉脫逃後,他必須生存,有可能放棄手藝,而轉向省內外打工,要打工就必須依託他家鄉那些出去打工的青年。在他家鄉拉網式搜查後,再由省內到省外追捕。在追捕中情況難料,只有走一步看一步,我相信天網恢恢,容不得壞人躲藏,總能緝拿歸案。」

鐵劍分析得入情入理,獄偵民警也是追捕高手,不是門外漢,自然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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