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求你了。放我們走吧!你們做的一切仍然是保密的。」艾米輕輕說道。

「保密?」萊尼吼道,「這件事沒辦法保密!你是一起謀殺案的目擊證人!」他一邊踱著步,一邊揮舞著手槍。「我要怎樣才能把你們兩個都處理掉?那麼多屍體我他媽的要怎麼辦?我得到國外去。留下來的話,比林斯一定會派手下那班嘍啰來追殺我。我完了!我徹底完了!我簡直不敢相信!」他大聲嚷嚷著。

艾米向他走近了一步,萊尼立馬舉起了她丈夫的手槍對準了她。

「我別無選擇。我必須把你們兩個都幹掉。」他一邊舉起手槍瞄準她,一邊冷冷地說道。

艾米慢慢舉起雙手,「你不能殺我女兒,她還那麼小,還只是個孩子。」

萊尼搖了搖頭。「我不能留下任何證人。不能冒這個險。」他說。

「西莉亞什麼都沒看見。她根本都不在這兒。她已經走了。」艾米哀求道。

萊尼四下張望了一下。他都忘了,拉布拉多犬把西莉亞拖走了。「不能留證人。」他像機器人一樣重複著,「不能留活口。」

「求你了!我跟你做個交易吧。」艾米懇求道,「放過我女兒,班度切克先生的死由我來頂。」

萊尼盯著地上的屍體。「不行。肯定不行。沒有人會信的。」他哀嘆道。

「那是我的槍,」艾米繼續懇求道,「我手上也沾到了火藥!他們肯定會信的!但你不能傷害我女兒!你必須放她走。」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進他的口袋,拿出那瓶葯。「成交嗎?」

「那你得把所有罪名都扛下來。」他要求道。

「你必須打911讓人來救她。你不能傷害她——因為她不會傷害你的。」

萊尼點了點頭。艾米看著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是有多諷刺——她必須自殺才能救女兒的性命。

自殺。認罪。上帝帶走了傑夫,現在又要來帶走西莉亞的母親嗎?艾米還沒能好好向西莉亞解釋傑夫的死。或許這就是西莉亞夢遊的主要原因。如果爸爸還活著,只是不見了,西莉亞就一定要去找到他。

那又有誰能向她解釋,為什麼她媽媽也不見了呢?從此以後,西莉亞的人生會有多麼糟糕?她會不會在某個孤兒院里同樣夢遊著,尋找她的父母雙親呢?

「這有什麼好想那麼半天的。要麼你自己死,」萊尼把槍頂到她頭上,「要麼她一起死。你別以為我做不出來,那我先去把她幹掉。」他轉身向門口走去。

「不要!」艾米叫道。「求你了,不要!她從來沒有傷害過你。求你了。」她顫聲說。

萊尼走到吧台,從水晶酒瓶里倒了一杯威士忌,砰地一聲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旁邊就是那瓶葯。「全吞下去。我可沒什麼時間奉陪。」他的下巴緊繃著。

「我能不能至少再見她一面?」艾米輕聲問。

萊尼面無表情。「想都別想。我得趕快逃出去。你是想讓她自己走著出去,還是被抬出去?」他問。

艾米雙手顫抖著拿起藥片和酒杯。她回頭向隔壁房間看了一眼,不敢相信,她女兒的哭聲將成為她對女兒的最後記憶。

「要不要我現在就去把她解決了?就像你說的——你手上也有火藥殘留。警方肯定會相信,你是先殺了你女兒,然後服藥自殺的。」

艾米手裡拿著酒杯和藥片,搖了搖頭。

「你就想這樣,是吧?」他沖她吼道,「你想讓我動手嗎?讓你死得痛快些?」他再次走向門口。

「慢著!」她叫道,「我自己來!」她把幾片藥片丟進嘴裡,用威士忌一口送了下去。她從來沒有喝過純的威士忌,嗆得差點無法呼吸。

「再吞!」他命令道,一手仍然握著門把手。

她再次用酒服下幾片葯。藥片和威士忌,一次,又一次,總共吞了五次。五次,她吞下了26片葯。每一片葯代表她每一年的生命。

她活到現在沒什麼可以炫耀的東西。丈夫死了。一份新的職業還沒開始就已夭折。一個或許需要長年接受心理治療的女兒。這一切是怎麼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脫軌的?

她和傑夫有過那麼美好的計畫。她規划過自己的職業高爾夫球手生涯,先花幾年時間參加巡迴賽,然後找個溫暖如春的地方定居下來做個職業教練。不再到處奔波,留下時間陪伴家人。計畫很完美。她球技高超,有這個能力。結果,他帶著新拿到的商業學位闖進了她的生活,成為她的全職經紀人,還幫她談成了湯米·巴哈馬的贊助合同。他同時還談著其他好幾份合同。一切順風順水。

然後,她突然懷孕了。參加巡迴賽時東奔西走,她很難有規律地採用避孕手段。新人必須要從頭做起,晚上要接受記者的採訪,一早又有揮杆教練的課。所以不知怎麼的,也不知什麼時候,她漏了一顆避孕藥。這比他們的計畫早了幾年,但是傑夫卻能見招拆招。

當艾米重塑體形準備重返賽場時,他一直負責照顧西莉亞。湯米·巴哈馬也很樂意立刻恢複贊助。他們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傑夫一手簽著合同,一手搖著西莉亞的搖籃。很長一段時間,他的辦公室和西莉亞的嬰兒房就是酒店的房間。艾米心裡清楚這種狀況不能持續太久,但是作為一個新手媽媽和職業高爾夫球的新人,她需要身邊有人支持。他們在一起相處得很愉快。

艾米向後靠在牆上,而眼睜睜看著她慢慢死去的男人同樣放鬆地靠在牆上。她感到很累,精疲力盡。她覺得沒人會在二十幾歲時能累成這樣。再過幾分鐘,那些藥片就會讓她失去意識,而她將永遠沉睡。她只是希望,無論如何,她女兒仍然能過上幸福的生活。西莉亞的童年毫無疑問會過得亂七八糟,但是艾米希望自己今天的犧牲能在以後得到回報。

她希望西莉亞能原諒她,希望她能有一天從今天的噩夢中驚醒,並意識到媽媽並沒有拋棄她,而是通過犧牲自己而挽救了她。或許那樣就足夠了。

或許。

又一陣響雷在頭頂轟鳴,一道閃電照亮了房間。萊尼像一條正準備大快朵頤的鯊魚一樣,守在旁邊等待受傷獵物死去。她眨了眨眼睛,淚水模糊了雙眼。

「你這會兒不是該打電話叫人來了嗎?」艾米問。

「不急。」他回答道,「她現在哪兒也去不了。」

遠處傳來西莉亞的哭聲,這讓艾米更加焦慮不已。布朗醫生說什麼來著?總有一天,西莉亞哭時會找媽媽而不是找爸爸。諷刺的是,當這種情況真正發生時,除了死,她已經無力為她做任何事了。

暴風雨已經不能讓她感到害怕了。電閃雷鳴也不像過去那樣對她有那麼大的影響。她很快就會與傑夫團聚。或許他們可以一起在天國守護他們的女兒。她已安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等著無盡的黑暗將她帶走。

她看了看門口,在心底默默地對女兒說了聲「再見」。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在西莉亞痛苦的哭喊聲中離開人世。但至少西莉亞能活下去。至少,她可以第二次賦予女兒生命。

房子的正上方傳來一聲驚雷,嚇了萊尼一跳。艾米很享受他驚慌的樣子——能看到他膽小如鼠感覺不錯。她朝窗外看著漸漸逼近的暴風雨。又一道閃電划過天空。就在那一瞬間的亮光中,她看見街道對面有一個人蹲在樹後面。

她努力抬頭看向窗外。是她出現幻覺了嗎?她是不是開始看見一些幻象,因為她最後的一點意識也開始慢慢流逝了?難道慢慢死去的過程就是這樣嗎?

天空再次劃開一道口子,她再次看見了樹後的人。那人一身黑衣,戴著棒球帽,穿著一件像打獵裝的背心,腿上放著一根長長的棍子。

又一道閃電划過,同時又是一聲轟雷,艾米渾身一抖,而在亮光中,她看見了同樣打扮的人在街上跑過。更多的黑衣人。他們舉著棍子對準了房子。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剛才看到的不是幻象。

這是麥克·西爾斯的特種部隊。

她飛快地看了一眼萊尼又轉向窗外。偏偏這時沒有閃電幫她照亮周圍。他們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他們還在等什麼?

「媽咪?」

西莉亞從走廊過來打開門,又突然停了下來——顯然被眼前倒在血泊里的丹·班度切克和用槍對準她媽媽的萊尼驚呆了。

「你的計畫就此結束!」萊尼一邊挺身從牆邊站了起來,一邊惡狠狠地吼道。

「西莉亞!快跑!」艾米叫了起來。

不知從身體的什麼地方湧出一股力量,艾米爆發出一聲低吼,接著向萊尼的膝蓋撲去。她把他撲倒在地,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雙腿。他踢著腿從她手裡掙脫出來,一邊把槍抵到她頭上,一邊站了起來。但是艾米已經達到目的了,西莉亞逃脫了,希望她的神秘大狗朋友會保護她。

那條拉布拉多犬突然回來了,狂吠著亮出兩排利齒。萊尼罵罵咧咧地朝它揮舞著手槍,大狗重又退回到走廊上,萊尼氣喘吁吁地靠在旁邊的柜子上。

艾米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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