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斯放下手裡的報告。他已經讀了三遍了,但還是看不進去。他沒法專心考慮其他案子,因為弗蘭克·斯圖拉頓的海軍十字勳章一直在他腦子裡揮之不去。弗蘭克曾在海軍服過役,但他不僅僅是一名海軍,他是一名為了手下的士兵不惜犧牲自己性命的軍官。貝魯特事件中,那些海軍軍醫和絕大部分傷亡人員都是些軍銜很低的小兵,很多還只是毛頭孩子。但在1983年的那一天,弗蘭克·斯圖拉頓根本沒想過這些。西爾斯對此崇敬得五體投地。這個案子他需要些幫手,但他又不想為了找人幫忙而惹上麻煩。
「我一定不會讓你白白付出。」西爾斯說道。
他之前想哄萊安·里克特幫個忙,但失敗了。里克特是一個年輕的警員,是大都會警察局第二分部智囊團里的技術鬼才。西爾斯想讓他上網查看一些不法網站,軍用物品頻繁地在這些網站上交換、出售或者與其他贓物進行物物交易。
萊安對這些網站了如指掌。作為技術人員,他有很長時間是呆在電腦屏幕前,而作為特種部隊的一員,他又能經常外出參加更有趣的犯罪調查。西爾斯一直覺得,這孩子乾的是他同齡人夢寐以求的工作。可以長時間地玩電腦,還能時不時地跑出大樓,坐上特種部隊的車。而作為技術監查官,萊安擁有各種監視可疑人物的高科技電子設備。
「你想拿什麼來交換?」里克特問。
西爾斯左思右想,到底什麼才能給里克特足夠的動力幫他干這票活。「下次出監視任務的時候,我帶上你。」西爾斯開了個價。
「太無聊了!」里克特叫道,「還有什麼?」
西爾斯想了想,「那你想見一見總統候選人嗎?我說不定可以把你弄到後台和誰合個影。你要是跟他們都拍個照,你肯定能給你父母一張你和下屆總統的合影了。」
「切,我對政治沒興趣。」里克特對此嗤之以鼻。
其實西爾斯早就知道能吸引他的誘餌是什麼;他只是不想給。其他人會要了他的人頭的。
「好吧,好吧。你幫我這個忙,我就帶你去撲克之夜。」他說。
「真的?你當真?」里克特回答道,激動得像是小孩子被騙說,如果聽話就能去動物園。
「是,該死的,我保證。你能不能幫我看看呢?」西爾斯問。
「包在我身上。」
萊安飄飄然地走到他電腦面前坐了下來。西爾斯聽到這個年輕人敲鍵盤的聲音——雖然用的是另一種鍵盤,但仍讓人想起比利·喬爾 那樣的大師級天才。他搖了搖頭。如果斯圖拉頓的劍和十字勳章的確被賣到網上,里克特就一定能找到。西爾斯拿起手機,撥了個市區的號碼。
「下午好,這裡是FBI。請問您找哪位?」一個聲音問道。
「你好,我找格林·卡佛。」西爾斯說。
「好的,請稍等。」
西爾斯耐心等待著,不一會兒一個沙啞的聲音出現在電話那頭。
「軍事事務部。」
「格林!我是麥克·西爾斯。最近怎麼樣?」
「別提了!自從他們把那個定為重罪以後,我就沒有休息過一天。」卡佛回答道。
「榮譽勳章」 一直以來都是唯一受到聯邦法律保護的軍事獎章。《反軍事榮譽竊取法案》半步使得其他榮譽也得到了相應的保護,根據此法案,謊稱獲得並佩戴這個美國最高軍事榮譽獎章是違法的。格林·卡佛是FBI打擊這一行為的核心人物,他也很樂於把那些冒充獎章獲得者的人關進大牢。不幸的是,最近真可謂是「生意興隆」。
「聽我說,一個海軍十字勳章的市場價大概是多少?」西爾斯問。
「市場價?」卡佛重複了一遍。
「它值多少錢?把它賣了能拿多少錢?」
「眼下,蠢到家的人才把獎章戴在身上。每塊勳章的真正得主都公布在網上了。不管是誰,隨便一查就能發現冒名頂替的人。這種事每天都有。」
西爾斯想了想。那到底是誰會費那麼大勁兒去偷弗蘭克·斯圖拉頓的獎章呢?
「那這個東西呢,」西爾斯繼續問道,「一把劍,海軍的劍。這總得值幾個錢吧?」
「其實也不值幾個錢。要不就是那個人窮瘋了,要不就是他偷的時候並不知道那玩意兒不值錢。」卡佛說,「你在查什麼案子呢?」
「一個退役的海軍上校的案子。有人闖進他家偷走了他的劍和十字勳章。他本人沒問題;我見過他的嘉獎令。問題是我想不出來是誰幹的,因為我想不出為什麼小偷要那麼干。」
「沒有什麼別的被拿走嗎?」
「啥都沒有。沒有強行闖入的痕迹,家裡沒有小孩子,也沒有其他的客人。老人也幫不上啥忙。他身體不好,歲數又大了。除了帕金森,還有些別的問題。你知道我的意思。」
「是啊,我明白。」卡佛輕聲說道,「我很抱歉,麥克。我這裡什麼也幫不上。要不你試試當鋪。我猜,偷那些東西的人估計現在很難出手。我們現在殺雞儆猴,動不動就起訴那些謊稱獲得獎章的人。而且這年頭你也沒法兒扛著把劍走來走去了。恐怕我幫不了你什麼。」
「沒事,謝謝你,格林。我正讓我們的人在網上找呢。或許他能有些線索。」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或許可以幫你找個替代品。」格林提議道。
給別人的榮譽獎章找個替代品,這個想法讓西爾斯很不舒服。如果不小心丟失了或是損壞了,那無可厚非。但讓政府出面提供替代品,既花時間,又有好多手續要辦。想要複製品倒是很快,在市區街上的小販那裡就能直接買到,但他也決不願意那麼干。弗蘭克·斯圖拉頓應該有一個真正的勳章。更準確地說,那枚該死的獎章就應該物歸原主。那是他拿命換來的。
「不了,謝謝,但我會記得你的提議。如果你辦案的時候看見了斯圖拉頓的名字,你能告訴我一聲嗎?」西爾斯問。
「沒問題。」卡佛回答說,「還有,有些團體能給帕金森病患者的家屬提供幫助。都是好人,而且也在軍隊待過。我這幾年認識了好些他們的頭頭。回頭我把他們的名字和電話用郵件發給你。」
「非常感謝。謝謝。」西爾斯回答道。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短暫的沉默。
「這傢伙真是把你惹毛了。」卡佛最後說道。
「有那麼明顯嗎?」西爾斯問。
「要是你不生氣,我反而會很失望的。真希望我能親眼看見你抓住那兔崽子。」
在特勤局總部四樓的走廊上,希斯走到431號辦公室門口,探頭進去。
「現在有空嗎?」他問。
謝麗爾·科利從她桌上的文件中抬起頭來。
「嘿,是你呀!當然有空了,快進來。」她回答道。「你怎麼最近都不來看我了。」她嗔怒道。
希斯聳了聳肩,「抱歉,你知道規定。不準發生辦公室戀情。」
「真沒勁!」她取笑說。
他們倆都對這種無傷大雅的調情樂在其中,因為他們都心知肚明,他們的關係不可能更進一步。特勤局嚴厲禁止辦公室戀情。偶爾有幾次,結局總是一方被調走,而另一方則被迫永遠離開特勤局,去其他政府機構。消息傳開以後,再沒有人會笨到去違反那條簡單的規定:「兔子不吃窩邊草」。
希斯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又是那一套?」他問。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她回答道,「說是,是因為又是我們近幾年來看過無數次的關於奈及利亞的郵件。」
「然後呢?」
「呃,奈及利亞的拉各斯 或許算不上是地球上最好的地方,但他們也不傻。他們知道我們幾乎是鞭長莫及,而就算我們可以,我們也沒有什麼辦法能阻止這種行為。」她說。
鑒於最近愈演愈烈的暴力行為,特勤局已經關閉了奈及利亞當地的辦事處。叛亂分子們的武裝行動正進一步升級,他們不僅襲擊油田和煉油廠,而且開始集中力量進攻美國政府部門和企業所在的各大城市。如果還留在那裡,實在太危險。
「所以他們現在就可以胡作非為了,是嗎?」希斯問道。
「可以這麼說。我作了一個文本語義分析,發現我們過去也見過類似的郵件。這並不對任何人構成真正的威脅。英語是他們的第二語言。寫郵件的那個人純粹只是為了錢,騙的人越多越好,這樣才沒白下功夫。顯然,他們知道如何對郵件稍作手腳,就能剛好與美國媒體正在報道的奈及利亞相關事件相呼應。等到騙了一圈之後,又會銷聲匿跡,按兵不動。然後等到他們又找到一個可以利用的時事新聞,我們就會看到他們重出江湖。」她說。
「好極了。」希斯自嘲道,「所以我們只能束手無策咯。」
「那倒未必。」她說,「而且我做的對他們很不利。我做文本語義分析時,順便給他們做了個簡單的遠程心理畫像。」
謝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