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永生森林 三、苜蓿

人們都說,永生森林在遙遠的北方,卻擁有永遠的春天。

它很遙遠,孤懸海上。如果坐船去,路上需要一個多月。但是我有這張超級昂貴的門票,所以我可以使用德魯伊們在仙都的傳送點過去。這個傳送點只對貴賓開放,神秘的魔法力量可以讓你一瞬間就到達那裡,而我就是貴賓。

或許有人會問,那張票為什麼會這麼值錢?還有我的十年積蓄是多少?

其實我不像看上去那麼窮,我偶爾打劫肥佬,有意外之財。儘管如此,我還是花去了五萬金幣。這筆錢已經足夠買下一百畝地,統統建成花園。但是永生森林就是永生森林,即便一百畝花園,也比不上永生森林裡的一天。人們願意花去十年的積蓄、那麼多錢,是因為永生森林可能會給你真心的愛。

儘管這可能僅僅是個廣告詞。

月精靈自詡為自然之子,月亮的女兒。在與人類達成聯盟之前,她們連什麼是錢都不知道。實際上她們現在也不是很清楚買多少東西應該花多少錢,因為在德魯伊的觀念里,世界上的東西要麼就是無價之寶,要麼就根本沒用。但是她們還是要跟人類以及其他種族打交道,而其他種族都用錢。那麼,沒有錢怎麼辦呢?月精靈根本不會去挖金礦,也不是做生意的好手,可以說,月亮的女兒們天生就是賠錢貨;所以,在偉大的月之女祭司的領導下,她們徵收國土周邊的各種過路費。關於永生森林,她們既不願意讓外人隨便踏入,又不願意浪費這個巨大的旅遊資源,所以她們想出了這個天價門票的好辦法。這樣一來,能去的人就不會有幾個,錢也絕對不會少收。

一路上安娜被迫挽著我的手,很不情願。她說:「你使用的是卑鄙的手段,你永遠也得不到我的心。」

「我要你的心有啥用?」我的回答讓她吐血,我又不是食人魔。

在我出示了門票後,三位德魯伊一起施法,為我們打開一道傳送門,跨過一道光幕,我們便已經置身仙境。

空氣是那麼清新,夾帶著花蕾的甜香。從沒見過的奇花異草織成七彩的絨毯,你可以隨便打滾,光著腳也不用擔心自己的腳趾被扎傷。灌木叢上掛著小枚的紅色果實,綠色的孢子飄散在空氣里,散發出盈盈光亮。

安娜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驚嘆道:「真美!」和她想像里一樣美!我二話不說,扎帳篷!永生森林散發著春光,我們不要浪費時間了。

我拿出鎚子和鐵釘,有個聲音從我背後傳來:「你在幹什麼?」

「看就知道了,扎帳篷啊!」我回過頭,看到一位成熟的精靈女祭祀在我身後。她穿著潔白無暇的袍子,宛如月光一樣,容貌端莊而美麗。成年以後的月精靈看不出真實的年紀,她們永葆青春,二十五歲和兩千五百歲一個樣,我看不出她有多大。

我告訴她說,我們是文明人,是從文明社會來的,光天化日卿卿我我畢竟不好。然後我問她,要不要一起來?

「在大門口?」她向密林里一指,「永生森林還在裡面,這只不過是入口。」

沒關係,我表示,這裡已經很美了。按照她們的門票價格,一年裡有一個人能路過就不錯。我不想再浪費時間,就在這裡吧。

她說:「雖然沒有人,但是可能會有很多野獸啊。」她告訴我們,在林子周邊有很多瘋狂的野獸,它們對聲音很敏感,特別是帳篷里那一種。那些聲音會把它們引來,你不希望出了帳篷,發現周圍蹲著幾十頭豹子或者熊什麼的吧?

有猛獸?沒聽說啊?我很詫異,這在旅遊廣告里絕對沒有說!

「總之你們進去就對啦。」她雙手一搖,一道綠色柔和的光芒閃過,灌木叢突然讓出了一條路。

永生森林裡會有什麼?一個寶石般清澈的湖?從沒見過的長生寶樹?

我帶著期待走過了灌木林,在灌木後面有橡樹。當茂密的橡樹林突然到了盡頭,眼前出現的是一片苜蓿的海洋。

嫩綠的草桿一直連到天邊,間歇點綴著白色或是黃色的小花,讓這片綠色的汪洋不是那麼驚駭。永生森林,就是無邊無際的苜蓿園?這不是搞笑吧?我張大了嘴,我要退門票!我不是奶牛!要看苜蓿在家門口就全都是!

但是安娜睫毛顫動,顫抖著把臉埋在手心裡。「這是夢,是我的夢境。」她說。

「我曾經夢到這樣的地方。」她沖入那片苜蓿叢,在裡面快活的旋轉。我似乎又重新見到了那麼夢想著仙都城的鄰家小妹妹。她那燦爛的金黃色的笑容,在達成了願望之後,再次出現在一片苜蓿園。

她央求道:「我們就在這裡好不好?」

既然如此,一直在家裡擠牛奶就好了啊?為什麼要嚮往上流社會?我不明白。女人,女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對於得不到不甘心,即使是得到了也不明白所得的珍貴,因為她們只是在追求那種得不到的感覺。

不要再浪費時間……我向她撲過去,她拿起一片苜蓿,擋在了面前:「你看!」

我問:「看什麼?」一朵小小的苜蓿,是不可能阻擋、也不可能威脅到我的。我把苜蓿搶過來,看了看:「這就是苜蓿啊。很普通的苜蓿。」這又不是常青樹,有什麼好驚訝?

她說:「哪裡普通!你看清楚,是四個葉子的!」

「四個葉子有什麼不同?」我從來沒正眼看過苜蓿,隨手把那片苜蓿丟了。

「別丟啊!四個葉子叫做幸運草!」她慌忙撿起來,就像得到寶貝,看上去開心極了,「我小時候在我家的牧場里拚命地找,也找不到一株四葉草!」

「找到會怎樣?」我想快一點兒跳到結果。

「就可以對著它許願。」她說,「據說願望就可以實現。」

有這麼大魔力?那豈不是比常青樹還厲害了?我表示質疑。

「從前有一位國王……」安娜為我講了一個故事。國王在前往戰場的路上見到路邊有一株四葉草。他猛地跳下馬去撿,一面好奇地說:「不是應該都是三葉的嗎?」結果暗殺他的子彈從頭頂呼嘯而過,沒有打中。他感激並向神明許願,從那以後,四葉草就成了幸運草。

她講得非常投入,等她講完了,我指指眼前這片大草地,在這無邊無際的苜蓿園裡,所有的苜蓿都是四葉的。

天哪!她尖叫起來。這是一片幸運草地。

「好吧。」我問,「如果當初你找到了幸運草,你打算許什麼願呢?」

「當然是,我要步入上流社會!」那是她那時候唯一的夢,這我不意外。

我說:「好啦,現在你的願望早就實現了,難得這裡有一片幸運草地,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

安娜嘆了口氣:「唉,此時此刻,我多希望我是和一位高貴的人在一起。」

隨著她的聲音,她手中的四葉草發光了,安娜吃驚地望著那團綠色的光。她的裙子也發光了,整個世界都被綠色的生命之光籠罩。無數綠色的光斑從四葉草的葉瓣上升起,在空中凝聚成巨大的光圈。我驚慌中從安娜身上爬起,擁有巨大能量的存在來了,難道真的有可以許願這種鬼事?

翡翠龍轟然出現在光芒里,發出一聲沉重的龍吟。它對安娜說:「事情已經如你所願,小姑娘。」

「如我所願?」安娜一扭頭,身邊還是我。

翡翠龍說:「你身邊的人就是一位高貴的人,高貴源於高尚,而非財富和爵位。你們很多年前就已經在一起,現在你們也在一起。」一團光影在安娜面前亮起,翡翠龍將昔日的回憶以影像呈現在她面前。小安娜拎著牛奶桶,很不情願地走進我家破爛的院落。

「他?」安娜扭過頭,幾乎瘋了,「他高尚?」

我?我聳聳肩。嘿,我不知道我還有高尚的一面。

光影中,辛格爾德國王單膝向我下跪。

安娜驚呆了,國王陛下誠懇的聲音彷彿在耳畔:「許多年前,一隊無名的刺客夫妻拯救了仙都。為此他們犧牲了生命,但是挽救了整個王國,避免了一場內戰的爆發。多年以來,他們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那是我第一次揭開自己的身世之謎,了解我的父母為何而死。我自幼孤苦,卻總是有人暗中照顧。正是國王陛下秘密找到了我,為我購買牛奶。那一天,小王子路德出生了,但是辛格爾德陛下抱著自己兒子的時候卻突然想到,當年那對救了他的刺客夫婦拋下了自己的孩子,他一定要找到他。知恩圖報,這是身為王者必須懂得的品德。

翡翠龍說:「什麼樣的人值得國王下跪呢?安娜小姐,你一直都很幸運,只是你沒有注意到。」

這不可能!安娜面色慘白,她似乎明白了。「所以,沒有記錯的請柬和布料。」她喃喃自語,垂著頭,輕輕拎起發光的裙角,凝望著裙角,「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是的,國王陛下不會無緣無故聘請一個來歷不明的農家女。我早該想到,那些請柬的字跡有些熟悉,因為那是你的字跡。」

她喃喃地說:「我居然為這樣虛假的生活拋棄了我的父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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