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悶棍與冰霜新星 四、娜娜

為什麼早沒想到呢?誰規定小姑娘不能打呢?她們跑又跑不掉,身體輕,還好搬。如果連小女孩都能打還有什麼不能打?這是最好的證明自己適合當刺客的方法,而且理論上很巧妙。以我英俊瀟洒的容貌和超群的武藝,我一定可以輕易地走進羊群,掠奪毫無防備的羔羊。打個小姑娘需要理由嗎?需要嗎?我有理由,我還有介紹信。

我內心掙扎完了,正好這時候,她出現了。

她叫娜娜。大家都叫她娜娜。

我認得她,她比我小兩年級,還流著鼻涕。她穿著個紅斗篷,戴著個小紅帽,拎著個小籃子,哼著歌,小籃子里裝的都是黏豆包。

我一看黏豆包就氣不打一處來。

就是她了。

她一面走一面跳,哼著歌:「娜娜要陪玉米一起長大,阿婆誇我是好孩子,要給我掛小紅花;十朵小紅花換一面小紅旗,十個小紅旗換一顆小星星,十顆小星星換一個小火箭,哩哩啦啦……」

她蹦蹦跳跳從我面前走過。我蹦蹦跳跳跟在她身後,舉起棍子。

她突然停下了,說:「啊,老鼠!」一道冰環驚現,將我整個人和過路的老鼠一起凍住。好大的冰塊,我頓時覺得時間和思維一起停止了。是冰霜新星!這麼點兒流著鼻涕的小姑娘會用冰霜新星?神啊!冰霜新星是中級法師才能掌握的技術,而且威力很有限。但是現在,我的日子明顯很不好過。這就是我說的那種狀況,有這種超強法師天賦的人是百萬分之一,為什麼會讓我碰上!

然後她回頭看見我,顯得很高興。「啊,大哥哥,你幫我個忙好不好?」

這種情況下我斷然不能拒絕。

「我好想去參加法師夏令營,她們說我小了四歲,所以要求我能凍住一個人帶回去證明自己的實力。但是人家好為難……」

什麼!法師工會也有組織夏令營?而且是如此無恥的條件!

她找了輛板車把我運到法師工會,然後參加了法師夏令營。

我沒能參加刺客夏令營。

因為我三天後才解凍。

我從天堂直接掉到地獄,成了大家的笑料。因為我拿著一根棍子,很容易被猜到是刺客訓練營的人。他們都說,笨賊一籮筐,哈哈……這麼丟人的刺客他們不要。

那一天,吉恩在校門口站著,一直站著,向路過的人打聽有關我的事,問有沒有一個很優秀的小孩被破格錄取。我在樹後等了很久,她都沒有走。有個金髮小帥哥走過來,抱著一個頭盔向她打招呼,和她說得很投機。小帥哥哈哈大笑,我聽到了「人肉冰棒」、「叫什麼?不知道!」之類的話,估計是在向她解釋他在法師公會見到的我的糗事。

刺客訓練營有個嚴厲的規矩,那就是真實的名字除了導師和搭檔誰也不能告訴,在學校里都是用綽號和學員編號的。檔案和教練廳相關的一切都將是絕密的,由軍情一處的專門機構檔案管理局來負責存檔,以避免在未來可能遇到的威脅。那時候,吉恩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是因為她是刺客訓練營的形象招牌,我知道她的名字。

「王八蛋!我記住你了。」我遠遠怒視著這小子,咬牙切齒。這小子我記得是某個伯爵的私生子,但是活得比他老子還囂張。我決心把他家的每一塊玻璃都打破。

他們一起笑,笑得前仰後合,然後吉恩奮力一腳,踢在金髮帥哥的兩腿中間。帥哥的臉變成豬肝臉,發出「啊啊」的聲音捂著褲襠軟倒在地。連我都看得傻掉了。吉恩一聲冷哼,揚長而去。門口聚了很多人,都在看著即將成為廢人的傢伙。我低著頭,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我在心底發誓要報仇。

明年,下一個夏令營是明年。我還是可以提前一年進入刺客培訓班,吉恩,等著我!

這是很漫長的一年,我憋足了勁,自己進行相關的練習。我是個野孩子,反正也沒有人管我。我只有靠實力洗刷自己的恥辱,為了恢複名譽,我得報仇。

我耐心地跟蹤了娜娜一年,一個好刺客需要無與倫比的耐心。

我仔細研究了她的每一個腳印,計算她的三圍、身高、體重;然後根據她的三圍、身高、體重,計算她的足距和可能產生的足距。在這一年裡她長了五公分,體重增加五斤半,行走每分七十步,奔跑百米八秒五。喜歡吃棒糖,沒有蛀牙。為了證明這一點我時常給她買棒糖,順便消除警惕性。

因為那次對她來說很幸運、而對我來說很不幸的邂逅,我和她就算是認識了。放學回家的路上我假裝偶遇,她就很輕易地上當了。我看得出來她很喜歡我,我要利用這一點。她多謝我幫她參加夏令營,她說她一直都下不去手凍人肉冰棒。她問我會不會生她的氣,我說:「哈哈,怎麼會呢。」咬牙切齒……

她父親是海軍上將,家境很是不錯,所以她也算是貴族的大小姐。不過任何一個貴族大小姐在小時候都是一樣愛吃棒糖,流著鼻涕。她在這裡上幼稚園,畢竟是首都嘛,父親常年在外,呆在這裡比跟著她父親在船上生活安全。她和外婆住在一起。她外婆很會做黏豆包。她愛跟我講一些小姑娘的話,拿我當大哥哥,走路喜歡拉著我不撒手。但是我清醒地警告自己,這都是假的!騙人的!只要是女人,從八歲到八十歲都會騙人。雖然她還不到八歲,但她也是女人。

報仇的日子到了,我提前兩天出發,殺死了從她家到學校路途中所有的小動物,填平了螞蟻洞、蜘蛛洞、老鼠窩,給沿途所有的樹打了農藥。在短短几天里,她上學路上的綠化情況有了明顯好轉。什麼弔死鬼兒、撲棱蛾子、蚊子和蠅子,一切害蟲統統都絕跡了。

不會再有意外的冰霜新星。

她來了。

我像往常一樣不動聲色地跟在後面。今天我可不打算跟她打招呼。

我悶棍。

棍子落空,她突然不見了,出現在十幾步外。她竟然閃現了,她,她,她什麼時候學會的這個法術?調查不足。她聽到聲音,回頭來看,我趕緊躲了起來。

她看看沒有人,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蹦蹦跳跳繼續走。我小心地跟上去。

我一再悶棍。

她一再閃現。

我一再躲藏。

後來才知道,就在我屠殺老鼠、清理害蟲、給樹打農藥的這兩天,她學了新法術叫閃現術,上學走路很方便,一閃就是十幾步,一閃就是十幾步……

我知道考驗我的時候到了。耐力,冷靜。

今天,就在這條路上,我和她,只有一個人可以去夏令營。不是我成為傑出的刺客,就是她成為傑出的法師。這就是命運。

誰讓我們是十萬分之一的兩個人。當我的棍風落在她的身後,她有時會詫異地回頭看看,我早已躲在樹後。

有一次她疑惑地問:「小南哥,是你么?」我用力捂著嘴,告訴自己不能應聲,人總會把一切無法解釋的跡象最終歸於自己的疑神疑鬼。她也不例外。但是我不能再貿然出手。她在我們經常碰面的路口停下。四周很開闊,沒有辦法靠近她。她東張西望幹什麼呢?

等了半小時後,我突然明白了,上帝啊,她在等我一起上學,什麼時候養成這個臭毛病啦!我突然很心慌,這一年以來,我陪她一起上下學超過兩百次,難道不光是我在別有用心地等她,而是她也在經常性地等我么?

不行,千萬不能出去,快遲到了,她總會走的。

我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要良心發現。我提醒自己,我要報仇,為了今天,我已經等了足足一年,對她一切的好都是為了麻痹她的警惕性。不管結果如何,這都是命。

終於,她害怕遲到,繼續朝著學校走了。我不停出擊,但是每一次都落空。這世界上的事情就有那麼巧?她走路很快,我很難把握時機,跟上她已經很不容易。她真的不知道我在攻擊她么?真的是巧合么?她是不是已經發現了?我越來越害怕,越來越心虛。

但是事已至此,我只有攻擊下去。我冷靜地選擇失手後可以藏身的地方出手,她的每一次閃現都是那麼毫無先兆。我抓住所有的機會,展開密集的攻勢。她那小腦袋瓜子怎麼那麼難打呢?我沿途打了四十五次悶棍,沒能得手,一直跟到校門口。她不閃了。她突然停步,我躲閃不及,尷尬地出現在她面前。

「啊,小南哥哥。」她氣乎乎鼓著腮幫子說,「你放我鴿子!」然後她放了冰霜新星。

冰環閃過。

然後她去了夏令營。我在法師塔的庫房裡蹲到夏令營結束才解凍。回家的時候,我翻了牆,沒有走大門。

我每天跟著她,殺老鼠,殺蟑螂,孤立她,用悶棍打翻想要和她說話的一切小屁孩;給她買棒糖,幫她拎書包。給她擦鼻涕,給她揀鞋子,幫她趕狗……

誰也不能阻止我報仇!

她說:「書包拿著,我去玩跳繩啦。」

每次她都玩得很開心,我拿著書包在一邊等得很無奈。復仇是需要耐心的。

漸漸地,我經常出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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