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回 戰士

這裡沒有像樣的大城市,至少他們沒找到。舉目望去,全是荒野,除了荒野,還是荒野。

「我們到底是來幹什麼?」泰力克大叫起來,「我們已經找了三個村莊,沒有一個知道國王在哪兒!難道這個地方沒有首都嗎?」

「閉嘴吧,國王在的地方就是首都!如果沒有首都,就說明了兩個可能性:一,長期戰亂;二,國王極端好戰。我們最好趕緊找到軍隊,說明來意,否則人生地不熟,我們混不了多久!這地方遍地都是強盜!」

阿德話音剛落,一支箭從遠處破空而來,正中一個士兵的咽喉,那可憐的人被箭帶的從馬上直栽下來,還沒倒地就氣絕了。一瞬間,四面都是馬蹄聲,上百名強盜騎著高頭大馬從四周的山坡上氣勢洶洶的衝下來,轉眼間已到了眼前。他們根本不想進行任何交涉,見人就殺。穆斯林士兵在這些高大的強盜面前簡直就像是小孩子,還沒動手就有幾十人變成了刺蝟,剩下的人也比他們好不了多少。強盜的馬簡直是追著箭來到跟前,衝進隊伍切菜一樣一陣亂砍,到處是身首異處的穆斯林。短短几秒的時間,連一分鐘都不到,這支近百人的使團已經變成十來個人的精華組合了。阿德幾乎是立刻決定逃跑,泰力克和僅存的幾個人沒命地跟著,身後是強盜們不緊不慢的馬蹄聲和謾罵聲。

阿德的感覺很不好,因為強盜們既不著急追趕也沒有放箭,這就意味著——不用再猜了,耳邊傳來巨大的流水聲,不到片刻,一條大河已經擋在了他們面前。

湍急的河水卷著浪花擋住了去路,不是馬能渡過去的。阿德和泰力克喘著粗氣,身邊只剩下三四個人了,相互對望著,眼神里均是絕望的神色。

他們調轉了馬頭,獃獃看著身後追來的馬隊。不知何時,大隊的強盜已經集結在他們的後面的山坡上,隔著十來丈的距離遠遠望著他們,整齊劃一,沒有一絲喧鬧,良好的素質讓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幾個人都默默等待著最後時刻的來臨,等著強盜們一窩蜂地從山坡上衝下來,只消三秒鐘,幾個人就會變成肉醬。

然而,強盜們並沒有衝下來,靜靜的隊伍中似乎起了一絲騷動,然後馬群一陣混亂,最終隨著一聲呼喝撤走了,和來的時候一樣快。阿德等人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嗚——!」一陣嘹亮的軍號聲從阿德身後傳來,幾個人都嚇了一跳,回身看時,只見一艘巨大的軍艦正緩緩地從江面上漂了下來,船頭上一面綉著鷹的旗幟迎風飄揚,船首立著勝利女神的雕像,遠遠地望過去也感到一股凌人的氣焰。難道就是這隻大船嚇退了大批的強盜?是什麼人讓如此兇悍的盜匪聞風喪膽?

很快,問題就有了答案。

聽說他們要尋找這裡的國王,衛兵把阿德和泰力克直接帶到了船的底艙,巨大的船艙里像是一個混亂不堪的低級娛樂場所,幾百名彪形大漢穿著簡單的皮衣散亂地坐在那裡,三五成群,有的在喝酒,有的當眾玩著女人,還有的磨刀霍霍,總之,沒人理他們。

「一定得小心說話!這裡一定是最大的土匪窩,在這裡不可能知道國王的下落!我們保命要緊,快離開吧。」泰力克小聲向阿德建議。的確,可以想像,剛才的強盜團現在也一定愉快地找了個銷金窟,就像這樣享受著。

阿德仔細地觀察,這裡每個人都很高大,如果說要找出這裡最瘦小的男人,那毫無疑問是阿德和泰力克。「別擋道!」一個人從外面走進來,毫不客氣地把泰力克推了一把,泰力克就像被馬撞了一樣飛起來,撲倒在一堆人當中,有個女人大喊:「這是誰家的孩子?看著點兒!」立刻有一個大漢把泰力克拎起來,「小兔崽子,滾!」泰力克登時騰雲駕霧地又飛了回來。

阿德注意到一個大漢,他並不是最高大的,但是他坐的地方鋪了虎皮,而且三個最漂亮的女人圍在邊上服侍他,這說明他的地位比較高,很有可能是首領。於是,阿德大聲說:「我們是奧斯曼帝國的使者,求見你們的首領!」

一瞬間,船艙里靜了三秒鐘,但是大家立刻又嘈雜地各嚷各的,誰也不關心。阿德一直注視著那個人,他也開始注意到阿德,招了招手,示意阿德走過來。突然有個端盤子的傢伙趁他注意阿德的時候掏出一把刀從邊上刺了過來,但是撲了一空,那大漢反應奇快,一腳把刺殺者踹翻在地,接著從邊上撿起一把刀斬了下去。船艙里死了個人,喧鬧聲卻絲毫沒有停下,眾人對刺殺事件的反應還不如阿德喊的那一聲大。阿德目瞪口呆,愈發相信自己上了賊船,戰戰兢兢的走了過去。

「你們是奧斯曼的使者?」

阿德點了點頭。

「我就是挪威國王威恩三世。」

「什麼!?」

泰力克一叫出聲音,就知道不好。方才還自顧自享樂的眾人,突然停了下來,嘩啦啦一陣亂響,有的從腰裡,有的從女那兒,還有的不知從哪裡,掏出了各種武器,巨劍,戰斧,鏈槍,大刀,殺氣不斷地從這些人的眼睛裡冒出來。阿德清楚地了解到他們的想法——如果你強壯或是夠野,你可以試圖殺死國王,自己當國王,但是你不能懷疑一個國王的身份,這是對他們全體的侮辱!

威恩擺了擺手,所有的人又把傢伙收了起來,干自己的事去了。

「和你們打交道的是我的父親,他幾天前死了。現在我是國王!我對你們的任何來意都不感興趣。所以現在,你們是我的人質,有用的時候,會給你們出頭的日子!現在把你們身上的財產都掏出來吧,如果不夠你們的伙食費,就得送你們去奴隸營幹活了!所以,看著掏吧!」

「你不能這樣對待我們,我們是使者!」泰力克大叫起來。

「我們已經是歐洲大陸上對穆斯林最好的國家了!至少我們沒殺你們。」

阿德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如果到了法國,穆斯林使者連說話的機會也沒有就會被斬了。他毫不猶豫地從身上掏出了所有值錢的東西,連祖穆爾德的戒指都沒留下,他把這些遞給了威恩的侍從,面不改色地問:「夠我們活多久?」

威恩眯起了眼睛,對阿德的膽識有點欣賞,他看過了呈上來的物品,回答道:「夠五十年,還有剩。」說著,把祖穆爾德的戒指挑了出來,扔回給阿德。

就這樣,阿德他們成了新的船員,威恩沒有讓他們做苦力,只是放任他們在船艙里擁有一席之地,一起吃飯,一起睡覺。

這裡實在是粗鄙不堪,沒有什麼講究衛生的人,更沒有一個是彬彬有禮的人,食物粗糙,難以下咽,很難想像這是國王和他的皇家衛隊。威恩對阿德很感興趣,經常叫他去聊天,問一些奇怪的問題。而阿德也越發了解到在這個這個連國王都是強盜的國家,男人如果不是夠狠的勇者,是絕對活不過十八歲的。

泰力克天天都在祈求真主早日帶他離開這個衛生和禮貌都成問題體的國家,阿德很想告訴他真主的能力到不了這裡,就像佛陀的能力只能在印度半島往東一樣,但是轉念一想,如果連精神寄託都沒了,泰力克只怕會活不下去的。

戰艦在風雨中前進了一夜,在一天清晨來到了一個小港,這裡是威恩陛下簡陋的海軍據點。國王的到來並沒有打破這裡的寧靜,但是一個小孩子引起了衛兵的注意,「陛下,有個十來歲的小孩子在風雨中立在船頭,他年紀雖小,但是顯然深負重託。」

「啊,那麼他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把他帶過來!」

戰艦靠了岸,很快男孩子被帶到了威恩面前。他飽經磨難,衣衫襤褸,但是眼神堅決,行走之間體現出了非同一般的謹慎,言辭得體,完全是個國王應有的禮節:「我是雅各國王的次子,遊歷到此,帶來了父親對您的問候。」

此刻的威恩似乎換了一個人,神色莊重而謙虛:「啊,遠道而來,你辛苦了!雅各陛下是我父親生前好友,他年輕時的勇猛勝過雄獅,請先行轉達我對他的問候,就說我立刻前去拜訪!」

男孩彬彬有禮的謝過,跟人到別的地方休息去了。阿德注意到那男孩對威恩道謝時眼中淚光閃動,似是十分感激。泰力克小聲地說:「這是我在這個國家所見的最文明的一幕!」阿德「噓」了一聲,「有點不對勁!」

說話間,威恩已經高高站了起來:「雅各國王的國家遭遇了困難,吾等義不容辭,誰願隨我前往?」

一時間船艙里歡聲雷動,每個人都精神無比,大聲的報出自己的名字,熱烈的氣氛彷彿是一場慶典。

阿德和泰力克恍然大悟,男孩竟然是來求救的!娘的!求救還這麼拽!阿德隨即體會到那難得的情感,求救的人寧死也不必低聲下氣,而行為如同威恩,施恩亦要小心翼翼,最是難得。雙方把感激和關懷藏在心底,最大限度的體現了自尊和寬容的氣度,禮節之高尚在諸多最繁榮的城市也是聞所未聞。阿德被深深震撼了,不得不對這個野蠻之邦的文明方式重新評價。

然而,激動的人群靜了下來,威恩神色莊重地請求巫師占卜吉凶,一個瞎婆婆在眾人的攙扶下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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