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盲從的愛與戰爭

千穗家有一個很正規的練武場,雖然在地下室,仍然有一扇挺有氣魄的大防盜門。此刻,從太郎到最小的千竹都對此門產生了不滿。「什麼呀!完全看不見裡面嘛!」「你們注意到了嗎?姐姐就好像突然復活了!」「那個人到底是賊還是姐姐的男朋友?」「可能兩者都是!」「姐姐喜歡賊?」「嗯……據我判斷他們今天晚上也許不會出來了。你們看我幹嘛?這是成年人的直覺!」說最後一句的是未婚姐夫太郎君,而全家都立刻瞪了他一眼。「是嗎?我怎麼不知道成年人還有什麼直覺!」

李維打量著四周,屋裡都是些鍛煉器械,還有一套很炫的中世紀的盔甲裝飾,有一個二十坪大小的空場,牆壁上寫了個很大的「武」字,供奉著一個牌位和兩把刀,千穗對著牌位恭恭敬敬地磕頭,說了很多話,李維聽得懂一點,「媽媽」,「男人」,「一決勝負」,「凍牛奶」,「水仙花」,漸漸說到「天氣」,還流下淚來。「還是應該惡補一下日文啊!」李維耐心的等待著判決,回頭望時,發現入口的防盜門兩側還掛著燈籠,燈籠上有「鳴則組」的字樣,頓時有很不好的感覺。再回過頭,千穗已經哭完了,把拖鞋整整齊齊擺到一邊,回頭看了李維一眼,李維突然發覺自己穿著軍靴踩在地毯上實在很失禮,連忙慌慌張張把靴子往下拔。千穗赤著腳,足倮顯得很精緻,但是從以往的表現來看,挨上一下絕對還是很致命。李維突然很想給她塗指甲油……

「你到底懂不懂日文?」

「懂得不多。你英文好不好?是不是想問我來幹什麼?」

「Freeze!Don』t move!」(不許動!)千穗繞到李維背後的屏風裡,發出輕微的響聲,像是在換衣服。李維很想回頭看,但是千穗在他做出決定之前換了一身劍道服重新出現在眼前,遞給他一把木刀,自己也拿了一把,示意他也可以換衣服。

李維明白她想和自己用劍道決勝負,大概她的英文水平僅限於警察抓人那兩句吧?微笑著,李維同樣示意她轉過身去,「Freeze!Don』t move!」

千歲聽到後面一陣嘩啦啦的聲音,然後李維出現了,穿著那身中世紀的盔甲,連頭盔都戴上了,拿著木刀上下晃著:「e on,baby!」千穗一愣,隨後變得異常惱怒,扔下木刀,抓起案子上供奉的兩把短刀,一聲脆響,短刀出鞘,平行擋在胸前。「鞘藏院二刀流!你受死吧!」千穗不管李維懂不懂,揮刀就砍。

「哇!玩笑開大了!」李維對自己的輕浮很後悔,但是動作沒有絲毫遲疑,一記後翻,沒想到胳膊被肩甲限制,不能伸直到頭頂,差一點把脖子摔斷,做了個狼狽的頭手倒立之後,穩住身體半蹲在地上,千穗正好一腳踏在面罩正面,讓他接著滾了兩滾。因為是赤腳踏在頭盔上,李維的鼻子沒有受傷,還是覺得很合算——「白色的!」

不知怎麼千穗發覺了,更加惱火,雙刀差一點就插在李維肚臍眼上,李維只好滾了又滾,突然反方向滾回千穗身上,抱住小腿把她按倒在地上,算是扳回劣勢。

李維沒有占她便宜,站起身來,後退三步,把頭盔和胸甲都摘下來,把木刀放在膝蓋上坐下來隆重地施了一禮,站起來的時候,眼神變得很凌厲,雙手持刀,對準了千穗。

千穗突然覺得一股霸氣撲面而來,李維完全換了一個人,就像是彬彬有禮的古代武士。她輕輕摘下劍道頭盔,換回木刀,彎腰鞠了一躬,說了一聲「阿里卡多」,算是接受,然後小心翼翼地擺開了架勢,和李維對峙起來。那股英氣勃勃的勁頭十分耀眼,但是李維還是希望她把面罩戴上。這女孩子非常重視公平,似乎竭力想證明些什麼,但是無論如何,李維都不希望傷到她的臉,連小手也不想,身上任何一處都不想,這想法無疑會把他陷入被動的位置,但是李維絲毫不需要考慮就可以下這樣的決定。千穗喊著攻過來了,也許對別人來說是充滿威力的一擊,但在李維看來,實在是很慢,手腕一揚,木刀的刀尖竟然不偏不斜地架住千穗的刀尖,形成一個支架,千穗砍不下來了,隨後的攻勢也隨之破產。

千穗一愣,這種事以前從來也沒有過,李維依然是防守的架勢,等著她的下一次攻擊。千穗定了定神,試探性地一刀直刺,李維幾乎沒有動,但是千穗感到刀頭被大力拍了一下,幾乎脫手,連忙後退了兩步,穩住身形。李維仍然是那副姿勢,那種表情,嚴陣以待,全力以赴,但是千穗明白自己和他差得太遠了,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即便如此,千穗還是要試一試。這一點李維也很清楚,如果喜歡她就必須把她當作一個相當的對手來對待,因為在千穗的字典里一定沒有放棄這一說的,只要木刀在手,不管多少次她都會攻過來,一定是這樣的。這是一匹漂亮的好馬,是關雲長的赤兔千里馬,馴服她需要一點耐心。

也許是兩百刀?三百刀?也許有一千刀也說不定,誰也不在乎。千穗氣喘吁吁,但是始終不懈地尋找李維的破綻,李維從來也沒有失手過,總是輕輕一點就化解她的攻擊。那不是什麼你死我活的決鬥,是一對戀人在試探對方的心意——一定就是在劈出那一刀時,我知道我已經愛上了她(他),但是我不能停止,因為我不知道她(他)是不是一樣……

「他好強!我從沒見過。可是他還是手下留情,為什麼不幹脆把我擊倒?如果是那樣,我就心甘情願為他做任何事,不管他是什麼人,要對我做什麼事……」

「她真執著!那樣子就像是挺拔的向日葵,多麼燦爛!我是不是適當讓她劈一刀?不,那樣,就沒有下一刀了,我希望站在她眼前,永遠地持續下去……」

木刀咔嚓一聲斷了,千穗大口喘著氣,始終沒有彎過腰,舉起半截斷刀,大喝一聲依舊劈來。李維扔掉木刀,任憑斷刀劈在自己肩頭,一瞬間,千穗驚覺了,顫抖著,停在那裡。李維捧住她握刀的雙手,把她拉倒在地上壓住,拚命搖動,迫使她把半截木刀扔掉。

「別打了!別打了!」李維發現自己失去控制地喊叫著,而千穗獃獃地望著他,突然全身軟下來,喘息著,眼神中似乎有一點渴望。由於大量出汗,一股很好聞的氣味從千穗身上散發出來,引誘著李維,李維想得到答案,但是千穗扭過頭,不再正視他的眼睛。李維狠下心,「事後殺了我也行!」慢慢吻向她的耳邊,千穗哼了兩聲,終於遞過自己的香唇。李維用舌頭擠開發顫的雙唇,在口中翻攪,貪婪地掠奪著每一個地方,不時有香郁的津液從千穗口中分泌出來,和李維的津液混合在一起,千穗的舌頭也漸漸主動起來。

「別以為你可以甩了我!」

※※※

在李維認識的辦事乾脆的人中,千穗毫無疑問是第一名。王靖洋也很乾脆,但是一定不如千穗。千穗出去就對弟弟妹妹們說:「我愛你們!但是我要跟這個男人走了,也許從此不再見面,不要為我擔心,我就是死了也會很開心。」然後拉著李維揚長而去,只帶了那套雙刀,連衣服都沒有拿一件,更別說和父親告別了。

「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李維很努力地想要說服她回到家裡,畢竟跟著自己是非常辛苦的,說起日語來竟然沒有打嗑,「有一天,你會發現自己拋棄了什麼,你會很後悔。」

「不會。」

「可是你還不了解我!也許我根本不是你想像的人。」

「足夠了。」千穗又說了幾句,後來李維得知她說的是:「不管你幹什麼我都跟著你。你殺人算我一份,偷東西我給你放風,強暴高中女生我幫你按著。」

綾乃對千穗的到來一點兒也不意外——直到晚上。「什麼?她要住下?我這是單人公寓啊!」

「沒關係,明天我們搬家!你們擠一擠睡床,我睡沙發。」

「可是除了你我不喜歡和別人睡一起啊!」

千穗:「什麼?我還以為她是你姐姐!」

日本女人的好處就是為了男人什麼都肯做,千穗很快認命了,端茶又倒水,但是李維仍然覺得很對不起綾乃,畢竟沒有和她商量過。

「我們三個人都不出去工作,坐吃山空啊!這局面一時半會兒是改變不了,你們有辦法嗎?」

「暫時沒有。」

「沒有啊?哈哈哈!」李維心想,真是沒有經濟基礎的悲哀,儘快完成任務回國才是上策,「千穗,你知不知道些什麼?」

綾乃把情況跟千穗解釋了:「那天我聽見你和同事說起大島寺,是不是那個陸軍大佐大島寺?」

「咦?你跟蹤我啊?」千穗點了點頭,「就是那個大島寺,那個人以軍部的名義來調查有關他的資料,和督察很不愉快。因為李維的事督察很丟臉,我的報告督察又不信,所以督察對大島寺態度很惡劣。似乎是我的報告把大島寺引來了,我被盤問得很詳細,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你的摩托車那天被我們當作線索拿走了,大島寺想要,督察不給,吵了起來,突然把矛頭轉到我身上,督察停我的職,我一生氣就辭職了,後來他們怎麼樣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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