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的密室 第七章

正面用血或者是水彩顏料,塗成紅色的畫紙,前者一共四十八張,後者則一共八十八張。合計一共是一百三十六張。這麼多的畫紙,在不規則的十張榻榻米大小的日本式房間里,就像瓷磚一樣,整齊地鋪滿了整個地板。

兩者在擺放的時候,是井然分開的。以差不多位於房間正中央的兩具屍體為中心,四周首先是用鮮血塗紅的畫紙,然後,再在四周,圍起用顏料塗紅的畫紙。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橋本刑警一開始看到的,是入口附近用顏料塗紅的紙,因此,他沒有意識到,還有用鮮血塗紅的。

這種形式的分布,以及四十八、八十八這個數字組合,究竟有什麼含義呢?村木和橋本兩位刑警,一下子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如果橋本的分析是正確的,那麼,這就不是殉情事件,而是謀殺案件了。在有大量流血的殺人案中,現場多半會留下沾有血跡的指紋等痕迹。然而本案中,起碼就肉眼觀察,現場完全沒有帶血的指紋,也看不到使用某種東西擦拭過的血跡。還有,不單是兇手,兩名受害人的指紋也找不到。

當然,這只是肉眼觀察的現象,詳細情況,還必須得等待法醫的檢測結果。但是,如果真是這樣,就是個非常罕見的異常案例了。這也使得老練的木村刑警格外焦躁。多年的辦案經驗,全都用不上了。

現場沒有沾血的指紋,地板上卻有大量用血塗紅的畫紙。這是為什麼?兩人的腦子中,不斷地迴旋著血塗的畫紙和顏料塗的畫紙,各自的數目,他們又對日本式房間內的現場,進行了進一步的檢查。

日本式房間里,朝南的那扇玻璃門和西側的小窗戶,是可以打開通向戶外的。這兩處全都掛著白色的窗帘,窗帘完全拉起,因此,從庭院里看不到現場的情形。然而白色窗帘上,也完全沒有血潰之類的痕迹,讓村木他們大傷腦筋。

拉上窗帘的應該是兇手。如果這是謀殺,兇手實在是冷靜得可怕。

門窗的戶外一側,全都沒有鐵柵欄之類的設拖,但是,都裝有螺旋插栓,而且全部牢牢地鎖著。還有,門、窗欞、牆壁以及螺旋栓的把手部位,也和窗帘一樣,完全看不到沾血的指紋痕迹,看上去都極其乾淨。

另外,讓兩位警察在意的是:門和窗戶的確都牢牢地鎖著,但是在緊鎖的狀態下,有可能將相連的左右兩扇門(窗)一起卸下。尤其是玻璃門,這種可能性就更大了。但是,經過對其底部的檢査,發現這是不可能的。門底的軌道旁邊,有寬大的防護槽,一旦門被上了鎖,這道防護槽會起到阻礙門板,被從軌道上卸下的保護作用。餐廳里那扇通往庭院的玻璃門,也是同樣的結構。

至於窗子,防護的部位不是在底部,而是在柱子一側,因此,窗戶同樣取不下來。當然了,破壞掉防護槽,就能夠把門窗卸下來了,可是,現場並沒有跡象顯示,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喂,都這樣了,還不是殉情?」村木刑警憤怒地叫嚷道。

「不是!……」橋本刑警立刻冷靜地回答,「不過,這樣就清楚了,兇手並不是經由門窗,進入室內的。僅此而已。」

「如果真有兇手,那可是個慎重得可怕的傢伙啊,現場流了這麼多的血,怎麼會一個沾血的指紋部沒有。」村木刑警離奇地說。

「大概被擦掉了吧。」

「這種糊紙的隔扇,一旦沾上血跡,是無論如何都擦不掉的。這邊的土牆也是一樣。」村木刑警看著現場,指指點點地說,「可是,兩邊都沒有沾上。再有,為什麼要把那幅畫,染成這麼一片通紅的呢,是對土田他們心存怨恨嗎?」

「也許吧。」

「像這樣用血和顏料,把孩子們的畫塗得鮮紅,再擺在榻溻米上,就能發泄對土田的怨念了?」

「誰知道,或許有什麼隱情吧。不明白,得四處去走訪調查看看了。」

「為什麼有些用顏料塗,有些又用血塗呢?」

「不知道。」橋本刑警只顧搖著腦袋。

「為什麼數量分別是四十八和八十八呢,這兩個數字有什麼含義嗎?」

「不知道。」

「為什麼兩種畫,擺放的時候分得那麼清楚,不能打亂了混著來呢?」

「不知道啊。」橋本刑警厭惡地連連搖著腦袋。

「為什麼要排得那麼整齊呢,畫紙放得亂一點,看上去也無所謂吧?」

「是啊,真不明白啊。」

「最重要的是,為什麼要把現場弄成個密室!為什麼非得從裡面鎖起來啊!」

村木刑警有一邊朝搭檔丟問題,一邊思考的習慣。

「誰知道,為什麼呢。」

「真是個亂七八糟的混賬傢伙!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村木刑警有些火胃三丈。

接著,兩名刑警便一起上了樓,檢查二樓的各個房間。

兩名刑警上到二樓,立刻發現,左邊是一扇朝裡面推的西式房門。因為光線太暗,看得不是很清楚;村木伸出戴著手套的右手,按下了旁邊的開關,走廊上立刻亮起燈來。

環視四周,之前以為是走廊的地方,現在鋪著地板,其實是個呈直角三角形的、不規則圖形的房間。兩位刑警立刻檢查四周,但牆壁上,還有剛剛碰過的電燈開關上,郡沒有看到血污之類的痕迹。

村木刑警用戴著手套的手,輕輕推開了房門,裡面看起來像是儲物間。右側則是電燈開關,村木用指尖抵著下部,謹慎地推上去,天花板上的燈泡亮了起來。

這是個長方形的房間,縱向較長。正面的盡頭,也就是南側,有一扇普通的小窗戶,鑲著兩塊推拉式的磨砂玻璃。窗戶下面有張桌子,像是工作台。桌上放有老虎鉗之類的木工工具、好多枝筆、調色盤、盛放顏料的木製容器、松節油、筆洗等,滿滿當當地擺了一桌子。所有東西都有些年頭了,且都沾染著顏料,看上去髒兮兮的。好像既有油畫畫具,也有水彩畫的畫具。

桌子的一頭堆著鐵皮箱、木箱和紙板箱等箱子,一直堆到接近天花板的位置。這堆東西的左前方放著畫架、帆布、白板、和大大小小的畫框之類的東西,有些靠著牆邊放著。舊衣服和鞋子之類的,都隨意地丟在地板上,落著厚厚一層灰。面對窗戶的右首邊,四扇移動拉門後面,有個嵌入式壁櫥。拉開移動門一看,裡面放著被褥、繪畫工具、油畫用藥劑的瓶瓶罐罐、背包和大型行李箱之類的旅行用品、捧球裝備、高爾夫球用品、照相器材、不用了的收音機、電視機等電器,還有書本等。

壁櫥門和房門之間的牆壁上有扇小窗戶,也鑲嵌著兩塊玻璃,是左右交叉推拉式樣。整個房間感覺布滿了灰塵,看不出兇手來過這裡。兩位刑警粗略地看了一下四周,開關旁邊及牆壁上,都沒有發現血污。

回到鋪著木地板的三角形走廊,順著扶手,繞過被兩邊牆壁包在中間的樓梯,兩人來到了儲物間隔壁的房門前。打開房門看去,這裡也很黑暗,村木刑警用之前,在隔壁開燈時的謹慎手勢,按下了房門右側的開關。

燈光一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床。看來這裡就是卧室了。床在左邊,靠牆放著。但是,床的前方靠南一側,還放著沙發和圓桌,這裡似乎還同時兼作西式客廳。或許是為接待親密友人,而設的房間吧。房間里有最新式的電視機和立體聲音響。看起來一樓的客廳是日本式的,二樓的房間則是西式。這裡好像也是土田富太郎的起居室。

背對著房門,正面南側的牆上有兩扇窗戶,都是左右推拉式的。左邊的牆壁,也就是東側的牆面上,同樣開了兩個窗口,都是兩扇窗戶,呈左右交叉推拉式。窗戶上掛著厚厚的窗帘,從縫隙間可以看到窗門。

加上剛才儲物間里的窗戶,一共有六扇窗戶,全都裝有螺旋栓,且都牢牢地鎖著。另外,六扇窗戶上面,都沒有向外延伸的小屋檐,只有垂直的牆壁,一直延伸至地面。

背對著房門,右邊的牆壁,被整個兒地做成了書架。書架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美術類和文學類的書籍,下層是大量的黑膠唱片,立體聲音響也組裝在書架上。書架以外的三面牆壁上,除了開窗戶的地方,都掛滿了畫框。大多數是油畫,也有一些水彩畫,應該都是土田富太郎的作品。土田雖然被稱為油畫家,但是,那只是因為他的油畫賣得好。實際上,他兩種類型幾乎畫得一樣多。

畫作中有什麼東西,吸引了兩人的目光。那是一幅裸體肖像,模特正是死在樓下的天城恭子。油畫作品中,赤裸的她端坐在沙發上,而那條沙發,正是這間卧室里的東西。也就是說,作畫的地點就在這裡。其他畫作基本都是風景和靜物,沒有別的裸體肖像,人物畫也只有一幅男人的肖像畫而已。

這幅畫說明土田和恭子的關係,並不是普通的工作性質。在昭和三十一年那樣一個時代,女性讓別人看和摸著自己的裸體,這種行為本身,就有著特殊的含義。更何況,她當時還是有夫之婦。這一點也成為將樓下兩人,視為殉情的重要原因。那還是一個時不時發生殉情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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