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日,星期一——第二日 第十八節

「我是通過你們的客人貝原操小姐介紹才來的。」下午兩點半過後,悅子站在位於澀谷的「玫瑰沙龍」美容院光亮的地板上如此說道。

在原宿那家店毫無收穫。如果在這裡再沒有斬獲,就表示美容師這邊也沒有線索。悅子盡量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裡卻十分緊張。

前台小姐的頭上噴了一大堆髮膠,在那即使有人掉在上面也不會塌陷的僵硬頭髮上還灑了粉末般的東西。當她低頭查閱檔案時,粉末就發出金光。

「貝原操小姐——啊,對,她來過很多次,是還在念高中呢?」前台小姐微笑著回答。霎時,對悅子來說,她頭上粉末的光芒簡直像菩薩腦後的光環。

「你知道為她做頭髮的是哪位美容師嗎?」

那個美容師名叫網野桐子,乍看之下非常年輕,頂多二十歲。不過,既然能在這麼大的美容院接受客人指名,她說不定應該再大一點。

「承蒙您指名,真是謝謝您。」她有禮地鞠躬,散發著光澤的黑髮剪得短短的,露出形狀優美的耳朵,白襯衫配上黑背心、黑長褲,背心的胸口別著銀色安全別針似的東西,襯著黑色格外顯眼,猶如少年般的纖細體形,看起來充滿活力。

「我是從貝原操小姐那裡聽說的。」

桐子一聽,臉上立刻綻出笑容。

「是小操嗎?聽了真開心,她前不久才來過呢。」

悅子差點跳起來,這個人不僅認識貝原操,而且還喊她「小操」!

悅子說要洗髮和吹頭髮。然而,洗髮有專門的美容師,桐子又跑去別的客人那裡了。悅子無奈之下,只好一邊讓年輕的男美容師替她洗頭,一邊思考著該怎麼開口。

隨著店內播放的古典音樂,耳邊傳來美容師與顧客的對話。桐子的聲音清晰可聞,她還不時和客人一起放聲大笑。真是個勤快伶俐的人,悅子想。

用毛巾裹著濕發,被安排坐在一面大得令人窘迫的鏡子前,悅子又苦等了一陣子。雖然隨意翻著雜誌,但她的注意力卻都集中在桐子身上。

「讓您久等了。」桐子輕快地來到悅子身後,立刻取下毛巾。她稍微檢查了一下悅子長及肩膀的頭髮:「要不要剪一剪?如果要吹出形狀,先剪齊一點會更漂亮。」

悅子有點語塞。看電影和電視時,刑警和偵探——即使是外行的女大學生玩偵探遊戲——總是順利地刺探到情報。從來沒見過在進入正題前,還要先回答「要不要剪頭髮」這種問題的場面。親身一試,才知道每一行都是學問。

「呃……也好,那就麻煩你了。」悅子曖昧一笑。桐子面帶笑容地湊近悅子映在鏡中的臉。

「……小操,她都是怎麼弄頭髮的?」

「她呀,上次是來燙平板燙,因為她有自然卷。您最近沒見過她嗎?」

悅子終於鼓起勇氣說:「小操離家出走了。」

桐子原本撫著悅子頭髮的手停住了。她凝視著鏡中的悅子,臉上滿是問號。悅子對著那張臉點了點頭。

桐子小巧的舌頭迅速舔了一下嘴唇,這才問:「真的嗎?什麼時候?」

「從她失蹤到今天已是第五天了。八月八日晚上她離家後就失去音信了。」

「天哪,」桐子用指尖撩起自己的劉海,「她真的做了。」

「小操之前說過什麼暗示要離家的話嗎?」

「對……說過好多次了,她說待在家裡也很無聊……」

「那你知道小操可能會去哪裡嗎?我想找到她。」

桐子將手往悅子雙肩一擱,放低了音量:「小姐……您是真行寺小姐,對吧,您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來的?特地來找我?」

悅子點點頭。

桐子把手伸進背心胸前的口袋,從裡面拉出懷錶。剛才看似別針的銀色裝飾,原來是懷錶的一部分。

「真行寺小姐,我先幫你把頭髮吹好吧。頭髮就別剪了,可以嗎?」

「好,可是……」

「再過十分鐘就到了我的休息時間,到時我們再慢慢說。」

桐子帶悅子去的是玫瑰沙龍後面的一家蛋糕店,店內瀰漫著香草甜蜜的香氣。

「我也帶小操來過這裡,同樣是趁我休息的時間。」

「網野小姐,你跟小操很親密吧。」

桐子點燃一根維珍妮淡煙,輕輕笑了。

「我啊,算是跟顧客都處得很好,甚至還會一起出去玩——雖然店長臉色總是很難看。反正將來我想自己開店,所以算是趁現在開始練習挖客人吧,否則就算存夠了自己開業的資金,沒有客人跟來還是行不通。」

「不好意思哦,問個失禮的問題。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要滿二十四了。」

好能幹,悅子想。桐子替悅子吹的頭髮,把悅子的臉烘托得光彩照人,看來桐子的技術算是相當不錯。

她聽見「真行寺」這個姓時並沒有特別的反應,由此可見,小操應該沒對她提過「永無島」的事。就算說過,想必也沒深入到連悅子的姓名都說出來。於是,悅子說自己是小操的親戚。說謊雖然有點心虛,可是這樣比較省事。

「出去五天都沒回來,家人一定非常擔心吧。」

桐子有條不紊地述說,小操第一次光顧玫瑰沙龍是在今年春天。一開始就是桐子替她整理頭髮,後來也一直指名捧場至今。最近一次來店裡是八月四日,當時她的舉止非常開朗。

「她是什麼時候跟你提到離家的?」

「剛認識時就說了。在她那個年紀,誰都會這麼想,對吧?我也有過那種經驗,所以很了解。」

叫的紅茶和檸檬蛋白派送來了。

「小操最愛吃這個了。」桐子說。

「八月四日她來找你時,談了些什麼?看樣子小操好像在打工。」

「對,這個我倒是聽說過。是在哪兒來著……好像是新宿吧。她說是在冰激凌吧台當店員。」

「那家店叫什麼,你還記得嗎?」

桐子一臉抱歉地聳聳肩。

「對不起。」

「沒關係,你每天要聽這麼多人說話嘛。」

「你也知道,小操是個美女。我第一次看到她時,也覺得好久沒見識到這樣的美少女了。所以,聽說她好像成了那個冰激凌攤子的活招牌。」

可以想像得到,悅子想。

「她有沒有提過要去橫濱?我接到消息說,她正在馬車道的餐廳打工。」

桐子瞪大了眼睛。

「沒有,我第一次聽說。這是真的嗎?」

「我還沒有確認。聽說她是為了存錢出國旅行,所以跟朋友一起去打工。」

「四日那天她來時,完全沒提過這回事。我問她『冰激凌賣得怎麼樣』,她說『雖然非常忙,但很開心』,一句也沒提到要換地方打工。」桐子說著機械性地把檸檬蛋白派往嘴裡送,「不過,既然是要離家,她刻意不向任何人透露行蹤,或許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至少總該會提到『打算出國旅行』吧?」

桐子點頭同意:「對。她跟我也常談到這種事。她還問過我,去過的第一個國家是哪裡。小操很想去西班牙,還說其實她本來在奧運之前就想去了,可是高中生無法隨意出國。」

悅子換個方向問:「小操跟你聊過她的朋友嗎,比方說同學或男朋友的事?」

桐子搖頭:「幾乎沒聽她提過學校的事,她只說過很無聊。男朋友也一樣,她只告訴我,剛才提到的那家冰激凌店有個很帥的男生,沒說過名字。」

接著,她也說了幾小時前悅子想過的同樣感想:「小操說的內容總是很抽象。不,談話內容是很具體啦,可是該怎麼說……」

「都沒提到個人姓名。」

「對,沒錯!感覺上好像不是她親身體驗,只是把從電視或收音機里聽來的信息直接說出來。有時她讓我覺得,說不定她其實過著非常自閉的生活。她長得那麼美,這麼說或許有點意外,但其實這種情形多的是。我每次看到來我們店裡的客人都在想,縱使外表看起來花枝招展、很艷麗的女生,也不見得就過著都市女孩的時髦生活。」

「更何況,小操還是個高中生。」

悅子這麼一說,桐子哈哈大笑。

「這跟是學生或社會人士無關。現在大家都很自由,身上也都有錢。現在啊,是年輕女孩的黃金時代,什麼都做得到,一般願望也都能實現。」

真的是這樣嗎……悅子想。由佳里將來也會變成這樣嗎?她會因為時代如此,就跟著染上世俗的風氣嗎?

「小操還說過什麼呢……」

桐子撐著下巴,似乎在努力回想。

悅子試著說:「她跟我聊天時,曾經提過將來想當空姐。」

「小操將來的志願可多了,她還說當美容師也不錯呢。」這時,桐子眼睛一亮,「對了,四日那天她來時,還說要買這種懷錶。」

她從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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