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集 回歸 第五章 荒唐血河

第二天,七八二年的八月十六日在眾人焦急的等待中平淡無奇地度過了,派出的眾多探子紛紛回頭,報告說布丹長老統率的遠東軍隊龐大得驚人,隊列足足蜿蜒三十多公里,前鋒都已經過了灰水河,後軍和輜重卻還沒動身呢。當天的午後,遠東軍隊果然就在紅河灣高地上駐紮了下來,開始安營紮寨。

黃昏時分,凌步虛的魔族軍隊也到達了戰場,在高地的另一頭紮下,修築工事安排營地,彷彿他們要長期在此居住了。三十多萬大軍隔著十公里遙遙對望。

這真是一個出人意料的開局。布丹集中了全遠東的重兵,口口聲聲說要為切爾諾的慘禍復仇,在眾人料想中,他必然會在遭遇之初就就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狂轟猛攻,毫不留手;還有凌步虛,他接到了王國急如星火的撤軍令,孤軍停留遠東的腹地,眼看敵人越聚越多,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久戰對他都是不利的,他卻偏偏有空好整以暇地挖掘壕溝,布置工事,擺出一副要與布丹長老長期相持的架勢。

七八二年八月十七日,從早晨開始天色就一直陰沉著。到中午時分,狂風突作,一團團的烏雲從天邊湧上來,天地陡然黯下來,地平線上傳來了轟隆的雷聲,風颳了一陣,黃豆大的雨點就噼劈啪啪地砸下。

中軍營帳中,秀字營的幾個首領正在商討局勢。不知是誰提起了話頭,大家熱烈地討論起即將發生的大戰來,意見幾乎是壓倒性的,都認為布丹兵力強盛,補給充足,勝算十足。

紫川秀評論道:「這一仗雙方各有優勢,布丹在於兵力和補給上的優勢,他統帥的部隊數倍多於凌步虛,而且內線作戰能得到源源不斷的增援。但布丹的劣勢在於他統帥的軍隊是倉卒從各地調集的,相互之間缺乏配合默契和紀律,他更缺乏一支精銳的尖刀部隊,這支部隊要作為全軍中堅,要能撕裂敵人防線、直搗敵人要害、讓敵人崩潰——無論千軍萬馬,總得有這麼一支部隊才能打開戰局,以前秀字營起的就是這個作用。而凌步虛恰好相反,西南軍團是一支久經沙場的勁旅,王國最精銳的軍團之一,士卒無不是能征善戰的驍勇之士,具有強大的爆發力和衝擊力,但他們的缺點是身處敵人腹地,無法補充損失。」

白川若有所思:「這一仗與一年前的科爾尼戰役很相似。」

明羽一震:「真的!你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真的跟科爾尼戰役的情形幾乎一模一樣!這麼說,長老的局面並不佔優啊!」

「如果要一兩天之內決定勝負,凌步虛的勝面比較大。如果布丹能頂住凌步虛開頭的猛攻將戰爭拖延下去的話,勝利定是屬於遠東一方的。」

大家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說得正熱鬧,遠處遙遙傳來了細微的急速馬蹄聲,紫川秀好奇地掀開門帘,立即,猛烈的北風夾帶著雨點撲面而來,打得臉面生疼。朦朦的雨幕中,遙遙的遠東大公路上有幾個黑點正在迅速地擴大,幾個賓士中的半獸人騎兵撲面出現。騎兵們一律低頭俯身,緊馬趕鞭而走,馬蹄踐起了爛泥將馬腹沾得斑斑點點的,一行人神色匆忙,顯然是有急事。

紫川秀心思一動。他立即下令:「哨兵,攔住他們!」

風雨聲太大了,不知是沒聽到還是怠崗,紫川秀喊了半天卻沒人出來攔截。騎兵們速度太急,轉瞬之間就撲到了面前,眼看就要衝過去了,紫川秀只得自己衝進了雨幕中,一下就撲到了路中間,撲面而來的雨點打得他都睜不開眼來。

迎著那幾個騎兵,他舉起大喝一聲:「停下!發生什麼事了!」

突然之間衝上了路,戰馬受驚之下長聲嘶鳴,高高地騰起了前腿,勁風撲面幾乎要將紫川秀衝倒。有個騎兵給從馬背上重重摔了下來,「啪」的一聲重重地摔在泥水裡。他立即爬了起來,大怒喝罵道:「混蛋,你瘋了?」

紫川秀不理他,他看著這群半獸人騎兵戰馬的馬鞍的式樣和垂下來的纓紅墜子,心頭一陣抽痛:這都是自己一手組建起來的遠東騎兵啊!他抬起頭來,額頭被淋濕的碎發遮掩了一半的臉,眼睛露出讓人不敢正視的逼人光芒:「你們是騎六團的!你們團長德昆在哪裡?」

這個濕透了的人散發出懾人的氣息,騎兵們突然感到,這決不是可輕視的對象。他們紛紛後退,有人出聲問:「你是什麼人?」

紫川秀慢慢抬起頭來,一字一句地說:「光明王!」

三個字猶如閃電掠過長空,瞬間震撼所有人。騎兵們立即翻身下馬,你望我,我望你,不知所措。不知是誰第一個領頭,士兵們紛紛跪倒在泥濘的道路上,膝蓋上泥水四濺。那個領頭的士兵顫聲回答道:「殿下!我們是騎六團二隊的,我是小隊長托得,我們剛打紅河灣那過來。」

「紅河灣?我軍可是大捷了?」紫川秀突然想到了什麼,劍眉一豎,聲音可怕地低沉下來了:「敢情,你們是臨陣逃脫?」

「殿下,我們沒打,卻也輸了。逃的可不只我們幾個,咱們全軍都在逃在溜,我們再不走,難道等著在那叫凌步虛砍腦袋嗎?」

「怎麼可能!」紫川秀驚得頭髮都直了起來,他急忙追問:「長老呢?各路將軍呢?」

「長老死了,將軍們都跑了,軍隊也跑了,現在,魔族崽子正跟在我們後頭猛追猛殺呢!死人多得跟海一樣!」

「你說什麼!?」血一下湧上了腦袋,眼前出現了一片炫目的雪白,紫川秀站立不穩地後退了一步。定一定神,他大吼:「胡說八道!你們幾個當了逃兵,因為害怕懲罰,所以編出謊言來,是吧?我們有這麼多的兵馬,凌步虛怎麼可能打贏我們?你們在撒謊,對,一定是在撒謊!」紫川秀的聲音越來越低,口氣甚至象是在哀求了:「告訴我,你們是在撒謊!說啊,不要怕,我不會懲罰你們的。」他露出了哀求的表情,可憐地望著騎兵們。

士兵們一個個擰頭避開了他的目光,面上露出了痛苦。

紫川秀的忍耐終於爆發了,他猛然撲上去揪住半獸人士兵的衣領:「告訴我,你是在撒謊!說啊,說啊!說,一切全部是你編出來的!」他狂暴地搖晃著,那個粗壯的半獸人兵竟然如嬰兒一般全無抵抗之力,被搖得脖子都要斷了,眼睛翻白,就跟片樹葉在風中沒什麼兩樣。

後面有人撲上來按住了紫川秀,白川叫道:「大人,快住手!您這樣會搞死他的!」

紫川秀鬆開了手,「撲通」一下,那個半獸人兵一下子摔到地上,在地上抽搐掙扎,大口大口地嘔吐。他兇狠地環視剩下的士兵,他們露出了恐怖的表情,卻沒有人後退,他們雖然驚慌,目光卻很坦蕩。

於是紫川秀知道,空前的災難已經來臨。他無力地嗚咽一聲,雙手痛苦地捂住了臉,任憑那雨水嘩嘩地直往身上淋,眼神空洞。抬起頭來,滿天黑壓壓的一片,烏雲低得要壓到頭頂了。

這個時候他反倒鎮定了下來,指著一個半獸人兵:「你,你仔細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個士兵本來已經站了起來,見紫川秀問他話連忙又跪了下去:「回稟殿下,恐怕只有奧迪大神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夜之間,都沒打一仗,我們的軍隊就這樣垮掉了,誰都沒辦法把這事琢磨明白啊!」

「你慢點說,從頭說!」

「殿下,昨天白天,我們的大軍與凌步虛的人馬在紅河灣碰上了。先鋒斥候部隊跟魔族軍的小股部隊交手幾次,各有輸贏。雙方主力都沒動,白天就這麼過去了。

晚上我們騎六團被安排警戒任務,駐守在大營後側。大概半夜裡,我們聽到中軍有人在叫,接著,喧嘩聲音越來越大了。大家都很驚訝,可是沒接到命令都不敢離開崗位。不久,傳令官就來通知我們,營地出現了騷亂,上級命令我們馬上去中軍營帳維持秩序。

到那裡我們才驚呆了:中軍校場前面已經聚了人山人海了,起碼有幾萬人,吼聲叫得震天響!這哪裡是什麼騷亂,簡直是一場暴動了!士兵們一條聲地吼:『長老,長老,長老,出來見我們!』我們上去勸說大家安靜,可我們那幾百人在人群中簡直象砂子在海裡面,一點作用都沒有。而且人家反而告訴我們,說是統帥的布丹長老已經死了,統帥部的官員都已經開溜了,我們被人家出賣了。結果連我們自己都人心惶惶了。

半個大營的士兵都出來了,鬧成了這副樣子也不見長官出來維持秩序。我們幾個比較近前的點的衛兵都聽到了,統帥部的指揮營帳裡面發生了激烈的爭吵,也不知道是誰和誰在吵。大家都涌到中軍營去求見統帥布丹長老,可長老始終不肯出來見我們,只有統帥部的布蘭將軍出來要求大家安靜,各自回營歇息——可是誰肯聽他的啊!到處是火把,到處是嘈雜,到處呼叫,到處亂糟糟的,大家都在叫:『統帥在哪裡?統帥在哪裡?』、『我們要見布丹長老!』

鬧哄哄的一直到午夜兩點鐘的時候,布蘭將軍終於不得不承認:布丹長老確實剛剛去世了。消息一公開,整個軍營都炸開了,士兵們都在喊:『沒有長老,我們絕不打仗!』統帥部的官員根本壓制不住局面,何況他們自己也在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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