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之下 第六十二節

內特盯著二十八號的黃銅門牌看了一會兒,然後關上房門。鎖「咔嗒」一聲合上。他覺得自己傻乎乎的,拍拍大腿,發現鑰匙在口袋裡,頓時放心了。

「走吧。」薇科說。

「什麼?」

「我不會讓你睡休息室的。那幾張沙發很不舒服。」

「夠舒服了。」

「你明早會後悔的。」

「謝謝,」他說,「但我不想——」

「內特,你閉嘴,去我房間。」

兩人穿過休息室,走進薇科的公寓。一進門,涼爽的空氣撲面而來。電腦顯示器都暗著。

她床頭的窗戶已經修好,玻璃四周的硅膠還在閃閃發亮。薇科發現內特在看窗戶,搖著頭說,「在這兒要干透得等很久,不過那股味道過一會兒就習慣了。」

「那麼,」他說,「我們怎麼睡?」

薇科從床上拖了條毯子下來,遞給他一個枕頭。「你可以睡地板,椅子也可以,只要從電腦前搬開就行。」

「我睡地板就行。」

「好。」

「我覺得休息室鬆鬆軟軟的沙發肯定舒服得多。」

「你要是想去就請便,毯子你拿去好了。」

「不,不用,地板就地板。」

她鑽進衛生間。他聽見流水和電動牙刷的嗡嗡聲。他沒有牙刷。他還意識到從早餐到現在他沒吃過東西。

他順著床邊把毯子一折二攤平,墊在硬木地板上其實用處不大,但他在更差勁的地方也睡過幾次。

薇科重新出現,穿過房間。她把眼鏡放在電腦鍵盤旁,脫下帽衫丟在椅子上。她從鞋跟脫掉運動鞋,走過內特爬上床。

「你總是穿著衣服睡覺?」他問。

「只在床邊有陌生男人的時候。」

「所以我是陌生男人?」

她咯咯笑著伸手關燈。房間頓時變暗,直到眼睛逐漸適應。薇科的桌上有著星星點點紅色和綠色亮光。每團亮光都是一件電腦設備。

「威爾瑪,能提個問題嗎?」

「不行,你不能上床。」

他吃吃笑道:「不是這個,我只是在想……你究竟是做什麼的?」

內特聽見她在床上挪動,看見頭部的輪廓趴在床沿上對著他,「問這個幹什麼?」

他指著桌子說:「你每天忙的那些特別項目是什麼?都是上班的工作嗎?」

「算是吧,」她的腦袋消失了,內特聽見她躺回枕頭上,「屬於我自己的工作。」

「言下之意是……?」

她嘆道:「言下之意是我除了數據錄入之外還有一份工作。和倒霉的零工不一樣,能幫我付房租。」

「那麼,你到底是做什麼的呢?」

她沉默了近一分鐘,「我為別人在網上搜東西。」

「東西?」

「對,」她說,「就是東西。天,夏奇,你要我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拼給你嗎?」

「夏奇很笨的,」他說,「你就拼給他聽吧。」

「我搞各種系統和加密資料庫的密碼。通常是企業的東西。」

「這麼說你是駭客了?」

「如今是二十一世紀,我是黑帽子,」她翻個身,又看著他,「你有意見嗎?」

內特聳聳肩,心想不知道她在黑暗中能看見什麼,「我才不管你怎麼稱呼自己呢。」

「我說的是我做的事情,我幫別人偷東西?」

「害死過什麼人嗎?」

「沒有,我還不夠厲害,進不了那個級別的系統。」

「那好。能得多少?」

「他們要多少就有多少。」

「不,我問的是你得多少酬勞。」

「粗魯,」薇科說,「接下來是不是要問我的年齡和體重了?」

「我估計二十八歲,一百零五磅——頂多。」

「二十九,一百零一磅,廢柴。一個活兒五六百吧。有次我要一千,對方也給了。」

「幾個晚上就能掙這麼多,很不錯了。」

她躺回床上,「是啊,非常不錯。加上零工的薪水,我就快摸到貧困線了。」

「薇科?」

「什麼?」

「能再給我一條毯子嗎?」

「為什麼?」

「因為你的房間太他媽冷了,尤其是地板。」

「不行,」她說,「要是再給你一條,我就沒的蓋了。」

「你只有兩條毯子?」

「平時不需要招待客人。」

他嘆道:「那就算了,我就這麼湊合吧。」

「天哪,夠了,你個愛哭鬼。上床吧。帶上毯子,脫掉鞋。」

「鞋我已經脫掉了。」

「隨便你。」

他把半邊毯子丟到半空中,帶著它落在床上。薇科掀開被單,他鑽到薇科身旁。「別動歪腦筋。」她說。

「保證不會。」內特說。

她轉動腦袋面對內特,內特在黑暗中只能看見眼眸的微微反光。「你嚇壞了?」她問。

「不知道『嚇壞了』能不能形容我的感覺,」他摺疊枕頭,用腦袋壓住。他和薇科兩張臉之間只隔著五六英寸。「大概算是惶恐不安吧。我公寓的牆裡有一具屍體。」

「是啊。」

「屍體生前在我的牆上用血寫字。他用自己的鮮血寫下遺言。」

「是啊。」

「我是說,我知道,無論如何現在他肯定早就死了,但發現他是那麼死的……一百多年一直就在那兒……好吧,對,我是有點嚇壞了。」

薇科湊上來,兩人的嘴唇碰了碰。她輕輕吻他,又退了回去。「今天晚上你過得很糟糕,」她說,「別以為我有什麼其他的意思。」

「不會的。」

「那就好。」

他把腦袋放回枕頭上,看著薇科的臉。「你是近視還是遠視?」

「怎麼了?」

「我幾乎沒見過你不戴眼鏡的樣子。」

「遠視。近視眼操作電腦,我就不需要那麼費勁了。」

「有道理。」內特說,他摸著薇科的面頰,親吻她。過了一會兒,他退開,「都怪壓力太大,不好意思。」

「看出來了,」她打個寒戰,床墊跟著顫抖,「沒關係。」

「冷?」

「你放進冷風來了,」她嘟囔道,摟住內特,緊貼住他的身體,「只是想取個暖而已。」

「對。」

她仰起頭,嘴唇貼上他的嘴。兩人的舌頭糾纏在一起,內特壓倒她,她用雙腿抱住了他。

「接吻不算什麼,」兩人分開,薇科邊喘息邊說,「只是表達感情而已,很多朋友都親來親去的。」

「有道理。」他說,抓住她的T恤下擺,從她頭上脫掉。

「你在幹什麼?」

他停頓片刻,說:「取暖。」他脫掉自己的襯衫,扔在地上。「兩個人脫光了睡一個睡袋,這是取暖的最佳方式。」

「對,」她去解內特的皮帶,「對,我也在哪兒讀到過。我們只是在取暖。」

「對。」他從薇科的脖子一路吻到胸罩帶,伸手撥開。他的嘴唇貼上她的嘴唇,她深深吸氣。

「只是為了取暖和應對壓力。」薇科說。她把內特的牛仔褲脫到臀部,用腳蹬掉。她伸手去抓他的拳擊短褲。

「沒別的意思。」內特抓住她的長褲和內褲的褲腰,同時拽了下去。她用兩腿脫掉褲子,把他拉回自己的身體上。她分開大腿,內特進入。

「只是性而已,」她在兩個吻之間說,抬起身體迎合他,「我們都同意這只是毫無意義的性,對吧?」

「我覺得我愛上你了。」

「天哪,」她喘息道,抓住他的脖子,「別煞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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