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之下 第五十八節

薇科盯著他,希拉扭頭看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內特問。

羅傑在希拉背後坐直。「在片場,有很多時候,為了燈光效果,你要放置彩旗或薄紗,它們會離支架根基很遠,」他解釋道,抬起一隻手到下巴處,假裝用另一隻手抓住什麼重物,「有時候我們只能用大型組合支架,因為吊臂必須伸到很遠處才能就位。這時候你必須用很重的沙袋壓住另一頭,否則就沒法保持平衡。」

「你說的是配重。」薇科說。

「對。」

內特思考著這個念頭,「你認為不管他們公寓里的機器是幹什麼的,那個太空房間都算某種反作用力?它的存在是為了機器正常運轉?」

羅傑點點頭,「對,我們知道機器應該和彎曲維度之類的事情有關,對吧?因此,假如它朝那個方向彎曲了很遠的距離……」手指划過休息室,指著十四號的方向,「……它也必須朝另一個方向彎曲很遠的距離,這樣才能保持平衡。」

「真是不敢相信我要這麼說,」薇科說,「但似乎挺有道理。」

「謝謝,」羅傑答道,「順便,去你的。」

「確實有道理,」內特說,「這不是一次性的蠻力。建造者希望機器儘可能長久地運行下去。發電機能夠證明。因此它有一套平衡機制就說得通了,這樣能儘可能地提高效率。」

黛比微微顫抖。她從沙發上起身,左顧右盼尋找一個不需要看任何人的方向。「我想我得休息了,」她悄聲說,「我去看看我們的房間有沒有修好。」

克里夫起身,摟住她的肩膀。他朝其他人點點頭,兩人順著走廊離開。

「她有點扛不住了。」內特說。

「碰到這種事情,她已經比大多數人強了,」蒂姆說,「我們都是。」

「得過一陣才逐漸習慣,兄弟,」羅傑說,「一步一步慢慢走向瘋狂。」

希拉對他微笑,「很有詩意嘛。」

「參與過的一部電影,」他說,「男主角是白痴。這句台詞我聽了二十九遍,再聽一遍我們大概會集體發瘋。」

內特聽見克里夫和黛比在走廊里和奧斯卡交談。他聽見他們說話的回聲,但聽不清具體說什麼。奧斯卡上下點頭,朝他們的房門打個手勢,嘰里咕嚕說了很久。奧斯卡始終背對著十四號。

「你認為他們會告訴他嗎?」薇科喃喃道。

「不會,」內特說,「黛比嚇壞了,走廊對面就是另一個太陽系,我覺得克里夫的現實感肯定會出大問題。不過他們仍舊站在我們這邊。」

「確定?」

他聳聳肩,「一小時前我險些掉進外太空。這會兒我對什麼都不太確定。」

「你和我一起險些掉進外太空,」希拉打個響指,「知道嗎?怪不得十六號的牆上寫著『危險』。說的不是那個房間,而是叫住戶別亂碰那面牆。」

羅傑點點頭,「有道理。可不能讓維修管道的人員鑿穿那面牆,結果被吸進外太空。」

薇科瞪大眼睛,「所以牆上要有那些文字。」

他們都看著她。「你認為那些都是警告?」蒂姆問。

薇科搖頭道,「你們想一想。這幢樓是一台巨大而複雜的機器,科圖洛維奇和夥伴們知道它在他們逝世後還要運行許多年。我們知道保險門的密碼在希拉的房間里——是密碼幫助我們找到地下的發電機。數學公式應該是科圖洛維奇的算式,其中一部分也許是高維物理。蒂姆房間的線路圖描述的是各種電路。你的房間甚至有建造者的留言,」她對內特說,「但字體和其他文字都不一樣,讓我們知道那是另外的東西。」她停下,微笑道,「這是一套使用說明書。」

內特知道他應該更加興奮才對,但大腦感覺慢吞吞的,疲憊沉甸甸地壓在身體上。他看看其他人,知道大家都差不多。

奧斯卡走進休息室。「工人結束了,」他說,「破窗都釘上了三合板。接下來幾天會換上玻璃,先從破了兩面窗戶的房間開始,」他等眾人聽明白他的意思,然後繼續道,「如果你們想住賓館,洛克管理公司願意報銷費用。」

「我不用,」蒂姆說,「謝謝你的好意。」

「我也不用。」希拉說。

薇科和內特跟著點頭。

奧斯卡也點點頭。他盯著內特,瞥了一眼他額頭的創可貼。「你們都沒有受傷吧,」他朝走廊打個手勢,「我看見霍爾特先生被割傷了。」

內特搖頭道,「沒看上去那麼嚴重,」他說,「一塊玻璃打中我彈飛了,腦殼比較厚。」他用指節敲敲耳朵上方。

管理員吃吃一笑,換了只腳站著。「我無法賠償你們損失的個人財產,」他說,「對不起。」他鞠個躬,轉身沿著走廊回去。

「那麼,」羅傑說,「現在怎麼辦?」

他們都扭頭看內特。

「我也不知道,」他說,「也許我們的小小調查應該到此為止了。」

薇科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他聳聳肩,肩膀上的某條筋「咔嗒」一聲,「我們知道了這幢樓為什麼是這個樣子,也知道了大部分怪異之處的由來。恐怕已經沒什麼問題需要解答了。再說……」

「再說什麼?」蒂姆問。

「再說事情變得很危險,」內特說,「不是會被趕出去的那種危險。假如這台機器的任務是拯救世界——」

「它現在還在拯救世界。」薇科糾正他。

「對,」他說,「這就是重點。我們不應該亂動。明白嗎?我們就像玩核彈的小孩——而且是一堆核彈。」

「你是說我們應該盡量忘了這件事?」希拉問。

內特搖頭道:「不,當然不。但我們不能冒險做任何有可能危及世界的事情。」他朝電視打個手勢,新聞在播洪水襲擊了聖費爾南多峽谷。一個日式花園的積水淹到腳踝。「今晚我們改變了天氣,讓飛機迫降。」

「好像有一架墜毀,」蒂姆說,「還好沒人受重傷。」

「除了奈特夫人。」薇科喃喃道。

內特點點頭,「這還只是小小的副作用。要是我們做了什麼事,害得機器關閉怎麼辦?不是微調設置短短几分鐘,而是弄壞了它怎麼辦?」

「超級巨大的頂層狩獵者,」希拉說,「是這樣嗎?獅子、老虎、黑熊?貓狗合體?」

有蝙蝠翅膀和無數觸鬚的飛鯨

「對,」內特說,「諸如此類吧。」

羅傑大聲打哈欠,「抱歉,」他說,「困死了。」

「沒關係,」內特說,「我們都一樣。」

羅傑抽出手機看了一眼。「媽的,」他說,「明早七點半要到片場,我得去睡覺了。」

薇科揪著一把頭髮說,「我還有項目要趕呢。」

真實世界回來壓在他們身上。

「咱們回頭再討論吧,」內特說,「要是有人還想討論……」

「我們知道你住哪兒。」希拉說。

薇科瞥一眼走廊,抬頭看著天花板說,「屋頂的掛鎖怎麼辦?那扇門現在少了一把鎖,對吧?」

「我明早去五金店買一把換上,」蒂姆說,「就是普通掛鎖而已。」

「奧斯卡會打不開那把鎖的。」羅傑說。

「鎖具稍微有點鏽蝕,他不會懷疑為什麼鑰匙打不開的,前提還是他想起來去試那把鎖。他只會以為鎖裡面生鏽了,然後砸開換一把。結束。」

「萬一他想開這扇門怎麼辦?」希拉問。

蒂姆瞥一眼走廊,「我敢肯定,除了愚蠢的房客,從來沒有人開過這扇門。」

他們有兩個人吃吃笑了,但笑聲轉瞬即逝。

希拉和羅傑起身,其他人跟著起來。羅傑和內特握手,希拉使勁擁抱蒂姆。羅傑笨拙地摟了摟薇科,希拉抱住內特輕聲說,「謝謝。」

他也摟住希拉,希拉又抱了抱他,然後鬆開手抱住薇科。羅傑和蒂姆用力握手,互相捶打肩膀。羅傑和希拉走向後樓梯。

「我去看看我那位可愛的偵探,」蒂姆說,「他保證能想出辦法把今晚的事情推到我身上。」他捏了捏內特的肩膀,對薇科笑笑,沿著走廊離開。

「你呢?」薇科問,「今晚有事要做嗎?」

「有,」內特說,「對,有。我要……」

「要什麼?」

他看著她,「怎麼感覺好像大家在互相道別?」

薇科聳聳肩,「似乎是吧。神秘幫好像散夥了。」

內特微笑道:「你永遠不會看見他們其他時候在做什麼,對吧?不知道他們是住在車裡,還是在什麼地方有個家。他們是去看電影,還是和其他朋友吃喝玩樂。」

薇科的嘴角動了動,「估計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大概吧。」

薇科朝走廊和她的房間走了幾步。「說起來,」她說,「咱們可以找個時候去看電影。」

「什麼意思?組織大家整晚狂歡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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