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之下 第五十七節

他們聽見一響低沉的隆隆聲,羅傑立刻緊貼牆壁。他們對視一眼。外面傳來第二響雷聲。

克里夫看看內特,看看十四號,對內特說,「要再開門嗎?也許……也許還能找到她?」

內特想起太空中遙遠的那團碎片,搖搖頭。

蒂姆在黛比身旁蹲下,抓住黛比的手。「黛比,」他說,「你也無能為力。」

她吸吸鼻子,抬起眼睛看著他。

「我們險些連內特和希拉都救不回來。你已經盡你所能幫助他們了。要是沒有你,他們就活不了。我多半也活不了,」他按住黛比的肩膀,「也許還有克里夫。」

黛比抱緊了丈夫。

「確實發生了可怕的事情,但此刻我們必須保持鎮定,好嗎?現在我們需要你回房間,看看狂風造成了多少損失。檢查牆壁,能幫我們做這件事嗎?」

黛比吸吸鼻子,點點頭。

「很好。」

克里夫扶起妻子,她蹣跚著穿過走廊,返回他們的公寓,克里夫站在門口看著她。

蒂姆看著內特,「現在呢?」

內特看著跌坐在走廊里的幾位房客,視線再次落在十四號的房門上。「我也說不清。剛才……剛才過去了多少時間?」

薇科掏出手機,「希拉得開始動手了。」

內特詫異道:「剛才只有十分鐘?」

「還不到,」蒂姆說,「把你拖出來,門關上以後,我們都癱倒休息了幾分鐘。」

內特望向正在擦鼻血的希拉,「你要粉刷這扇門。」

「什麼?」

「這扇門,」他說,「你要刷油漆,蓋住門縫。」

「我……」她看著那扇門說,「油漆在另一邊的銀河系裡,還有奈特……還有刷子。」

「還有其他的嗎?」

「有是有,但都是高級畫刷,我不能拿它們——」

「你必須用。」他說。他的手指在痙攣,他忍住一聲痛呼,「快去拿畫刷,羅傑去地下室再找些油漆,」他望向羅傑,羅傑點點頭。

「我的美工刀也沒了。」希拉說。

「用我的,」克里夫在門口說,「我有兩把。」

羅傑拽起希拉,她光著一隻腳跳了幾下,踢開剩下的那隻鞋。兩人蹣跚著走向休息室和後樓梯。「哇,」希拉對他們喊道,「這兒弄得一團糟。」

克里夫看著內特,看看蒂姆,「我們該怎麼處理……她?」他朝十四號的房門擺擺頭。

「不知道,」內特說,他把手指按在一起,強迫它們伸直。「現在先處理我們的事情,然後再考慮她的問題,」又一響雷聲震得玻璃抖動,「你的窗戶都碎了?」

克里夫扭頭看了一眼,「對,到處都是碎玻璃。」

「就說是暴風雨。奧斯卡一回來就去告訴他。這樣他就不會懷疑你是不是在編瞎話了,」他指著走廊盡頭的破碎前窗,「那個也推給暴風雨。全都是向內炸裂的,所以他不該起疑心。」

黛比在公寓里撿起一塊破毛毯,又開始哭泣。克里夫走進去抱住她,她哭倒在克里夫懷中。

蒂姆扣上第三把鎖,最底下一把鎖沒了。內特抬起胳膊,按摩被掛鎖砸中的地方。他忽然想到,那把掛鎖此刻位於茫茫太空,正飛向一顆不是太陽的恆星。

奈特夫人也是。

「我們還需要一把掛鎖,」他說,「得從什麼地方卸一把來。」

「地下儲藏室?」薇科說。

蒂姆搖搖頭,「太明顯。大家都至少每周下去一次洗衣服。」

「那就屋頂,」她說,「你可以在屋頂找一把鎖,施展出版圖書積累的魔法。」

內特點點頭,「去屋頂,」他說,「在門上找一把最像的拿下來。」

蒂姆點點頭,走向樓梯。抱著一套畫刷回來的希拉和他擦肩而過。希拉洗掉了臉上的血,恢複了幾分往日的派頭。蒂姆停下和他擁抱,她使勁捏了捏蒂姆。

「頭兒,你也該去收拾一下,」她走近內特,說,「你簡直像是在拍恐怖片。」

內特摸摸鼻子,他的上嘴唇黏糊糊的,下巴和耳朵底下的顎部也是。

「去洗洗,」薇科對他說,「我們能照顧好這兒。」

羅傑拎著一桶油漆從後樓梯回來。桶上斑斑點點都是油漆,但從晃動的樣子看,裡面應該還有油漆。

「好,」內特說,「大家都記住要怎麼告訴奧斯卡。」

事後,他們有最好不過的理由在休息室碰頭。奧斯卡發現他房間的窗戶也碎了,於是緊急召喚維修人員前來修補。大樓里到處是他們的人,正在用三合板暫時堵住窗口。

黛比已經恢複過來,不過克里夫還是摟著她,盡量安慰她。他換掉扯破了的染血襯衫,穿著一件T恤。希拉身穿厚毛衣和雪地靴,藏在羅傑的懷抱里。薇科戴著備用的厚框眼鏡。內特想說她越來越像威爾瑪,但忍住了。

他的雙手還在刺痛,額頭需要一塊創可貼,肩膀需要三塊。他很高興地為凍僵的雙腳在底層抽屜里找到了一雙厚毛襪。

蒂姆打開電視。所有頻道都在播今天籠罩洛杉磯的詭異雷暴。一個頻道上,許多航班緊急迫降洛杉磯國際機場。七頻道的氣象學家達拉斯·雷因斯解釋說這種級別的暴雨有可能莫名其妙出現。他用電腦模型展示兩個高氣壓鋒面如何碰撞產生一個低壓槽。

「今晚就會放晴,」希拉說,「本周剩下幾天一直是晴天。」

「我認為是咱們造成的,」蒂姆指著屏幕,圈出暴風雨的綠色區域,「這個低壓槽……是我們造成的。」

羅傑對著電視皺起眉頭,「怎麼說?」

「你覺得那陣風是什麼?」薇科問,「是我們把幾噸大氣送進了外太空。」

「還有其他東西。」克里夫嘟囔道。

蒂姆模仿電視上的氣象學家說:「空氣湧入,填補缺口,高壓氣流碰撞低壓區域,砰!七月雷暴。」

「我們應該報警。」黛比說。

眾人扭頭看她。

「我們應該告訴他們……得把奈特夫人的事情告訴別人。」她說,兩眼圓睜,眼神驚恐。

羅傑在希拉背後動了動,望向薇科,薇科和蒂姆互視一眼,克里夫隔著妻子的肩頭看得很清楚。

內特在沙發上向前俯身,靜靜地說:「我認為我們不能告訴任何人。」

黛比的眼睛又睜大了一點,「為什麼?」

蒂姆伸手握住黛比的手,就像在關上十四號房門後那樣,「我們要怎麼對警察說?」

「說她死了。」

「然後他們問她是怎麼死的?」薇科喃喃道,「怎麼回答?」

「就說……」黛比一時語塞,她吸了口氣,想重新開始,但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看清了我們的處境,」蒂姆說,「如果我們對警方說實話,他們會認為我們在撒謊。如果說假話,他們也許會聽出我們之中的某個人在撒謊。無論如何,他們都會認為我們與奈特夫人的失蹤有關。」

「我們確實有關。」

「他的意思是……主動地有關,」內特說,「你說呢?」

蒂姆點點頭,「我們都會變成嫌犯。她再也不露面,我們甚至會被抓進去。」

「我們可以給他們看,」她說,「可以再打開那扇門。」

「這個主意太糟糕了,」羅傑搖頭道,「相信我,我聽過不少非常糟糕的主意。」

「就算奧斯卡允許警方打開那扇門,」內特說,「他也會說有鑰匙的僅限他一個人。媽的,我們千辛萬苦讓那扇門看上去幾十年沒動過了。」

蒂姆扣上偷來的那把鎖,沒幾分鐘希拉就用完了油漆,說她只能做到這一步了。稱不上完美。內特能在新塗層下看見高低不平的舊乳膠漆,但薇科說不管有什麼不對勁,都可以推說是暴風雨惹的禍。

蒂姆鬆開黛比的手,站起身。他看著內特,「我能給個建議嗎?」

「當然了。」

蒂姆站直,「大家都別亂說話。別對任何人提起奈特夫人的事情。」

黛比和克里夫不安地動了動,連羅傑似乎都被嚇住了。「你是認真的?」薇科問。

蒂姆點點頭,「什麼都別說。過上三四天,我會假裝撞見奧斯卡,問他最近見沒見過奈特夫人。我會說我借給她一本書之類的。這樣一來就撒了種子。再過兩三個星期,等到要交租金的時候,她不應門,奧斯卡會敲門,也許會大喊大叫,但最後肯定會開門,發現她不在。」

內特看著他,「然後呢?」

「然後就沒了啊。她也許逃跑了,也許失蹤了。我保證就算他報警,警方也不會認真調查。洛杉磯有一千萬居民,估計每周都有十幾個憑空消失。」

「但她沒有失蹤。」黛比說。

「不,她失蹤了,」蒂姆說,「我們都知道,就算警察在地球上搜索一百年,都不可能再找到奈特夫人的蹤跡。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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