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三 第三十四節

「幾乎可以肯定是血,」蒂姆說,「從顏色就看得出。在紫外光下變得漆黑。」他後退兩步,看著他們用反光板照出的完整文字。

他們已經找到我們

痛苦,必須藏起來

保護卡瓦奇

保護這個世界

文字靠近地面。最頂上的一行齊胸高,最底下的一行離地板僅有兩英尺。

內特站在廚房裡,牢牢地抓著泡沫塑料反光板,眼睛盯著這些文字。他叫醒了蒂姆,把他拉進自己的房間。「有人用血在我的牆上寫字?」

蒂姆點點頭,「似乎是的。」

「為什麼?」

「要我猜,」蒂姆說,「寫字的人知道就算大部分被擦掉,寫的內容也會一直留在這兒。」

「不,我是問為什麼用血?」

蒂姆指著「痛苦」二字說,「我猜他們只能用這個。」

內特頓時渾身冰涼。他扭頭看看廚房窗戶,確認窗戶關著。「如果是血,為什麼肉眼看不見?」

蒂姆朝那面牆揮揮手,影子暫時遮住了文字。「清理的人動作不夠快,有很大一部分滲進了灰泥,後來刷了十次二十次塗料,所以咱們看不見。」

「但實際上還在?」

蒂姆聳聳肩,「正如希拉所說,多半被封在了塗料底下。就算大部分水分已經揮發,關鍵的化學物質還在那裡,足夠觸發光化學反應。」

內特放下反光板,文字陡然消失,「狗娘養的。」

蒂姆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能不能安慰你,但我認為那些文字是一百多年前寫的。多半和其他這些東西是同一個時代,」他指了指另外兩面牆上的算式。

「你認為有人在這兒被殺?」

「假如是被殺,我覺得他們恐怕不會有時間寫字,」他又聳聳肩,「除非他們殺了另一個人,但這又不符合用血寫字的事實。」

「你說得倒是輕鬆。」內特說。

「這不是我的公寓,」蒂姆說,「我不需要想著一百年前有人死在這兒就心驚膽戰。」

內特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我去找希拉,」他說,「應該拍照留下來。」

蒂姆看看手錶,「已經過了十二點,你確定她還醒著?」

內特點點頭,「她是夜貓子。」

「我等著。」

內特順著走廊到希拉的門口。他輕輕敲了兩下門。沒有反應,他加大力氣又敲了一下。他來回踱步,等待希拉。

黑影掃過窺視孔。「稍等。」希拉喊道。

他又踱了一會兒,從走廊窗戶向外張望。窗外能看見大樓的前草坪和肯莫爾大道。街上萬籟俱寂。要是馬路對面的人沒有恰好動了一下,內特就根本不可能注意到他。

他看著那男人靠在綠色金牛車上。正是受雇監視蒂姆的私家偵探。偵探用死魚眼看著他。

希拉打開門,內特頓時忘了偵探。「你不是因為羅傑而來打探的吧?」她說。

內特搖搖頭,眼睛忍不住上下打量她。她的頭髮濕漉漉的,藍色顯得更深了。特大號的T恤松垮垮地掛在她的肩頭。T恤浸得透濕,他看得出裡面沒穿其他東西。

他的眼睛終於回到希拉臉上,她瞪著內特說:「明早我要見導師,你到底有什麼事?」

「我需要你幫我再拍幾張照片,非常重要。」

「拍什麼?」

「我的公寓里還有東西。」

「更多的文字?」

「用血寫的。」

希拉的臉色變得蒼白。「我去穿褲子。」她說。她回到公寓里,沒有關門,抓起一條塗滿顏料的褲子套上。內特轉過身去,但還是看見她把T恤撩到腰間,亮出了臀部。片刻之後,她拿著摺疊三腳架出來,相機還裝在三腳架上。

兩人走進內特的公寓,蒂姆的臉貼著牆壁,正在研究文字所在的那面牆。沒有黑光燈的照射,那些文字無影無蹤。「絕對清除過,」他說,「你只能看見刮牆面的痕迹。幹得很潦草。估計和寫字的人一樣匆匆忙忙。」

「哇,」希拉說,「正牌福爾摩斯啊。」

蒂姆微笑道:「法醫鑒證劇看得太多了。」

希拉環顧四周,「薇科不在?」

內特搖搖頭,「她在忙新的兼職項目。」

「你沒有去告訴她?」

「明天再說也不遲。」

希拉搖搖頭,露出苛刻的笑容,「她會生氣的。」

她架起三腳架,內特調整反光板的角度,把紫外光打在那面牆上。暗色文字如煙霧般搖曳晃動,時隱時現。

「我的天哪,」希拉喃喃道,她的臉色毫無血色,「那是血嗎?」

「對。」蒂姆說。

她看看蒂姆,看看內特,「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麼?」

兩人同時搖頭。

「『他們』是誰?」

內特聳聳肩,「完全不知道。」

「『保護卡瓦奇,保護這個世界』,」她念道,視線在文字之間跳動,「保護這個世界?」

內特點點頭,「無論卡瓦奇是誰,有人肯定認為他非常重要。」

「重要得足以為他殺人。」蒂姆說,「或者為他而死。」

希拉深吸一口氣,彎腰去調整相機。她拍了二十幾張,跑下樓去把照片拷到電腦上。她回來時向內特豎起大拇指。「幾乎完美,」她說,「這些字母顏色很深,比熒光字母容易拍。有三張拍得非常清楚,比發光文字還清楚。」她說著用大拇指指了指廚房。

內特點點頭,「那就好。」

希拉看了幾眼其他的牆壁,「還有嗎?」

內特搖搖頭,「我試過用紫外光照了一圈,沒有發現其他東西。」

「又一條可以在星期六告訴大家的消息。」蒂姆沉思道。

蒂姆和希拉走出去,剩下內特守著塗血的牆壁。

內特看著灰泥牆面。沒有反光板,文字無影無蹤。他想像著寫下這些文字的那個人。他想像這個人身穿老式服裝——細條紋馬甲、大禮帽和雕花皮鞋,也許還留著海象胡——跪在書架前的地板上。在他腦內的畫面里,這個神秘人有一條受傷的胳膊,不過也有一兩格畫面中流血的是腿部。男人用手指蘸著傷口的血在牆上寫字。走廊里有腳步聲嗎?他寫字的時候有人砸門嗎?

寫字的人為此而死嗎?

誰是卡瓦奇?他的上司?朋友?

內特抓住蒲團沙發的底部,展開沙發。他把毯子鋪在床墊上。他通常把枕頭放在書架旁,但今晚他換了另一個方向。

牛仔褲和襯衫扔在書桌前的椅子上。他把枕頭折成兩半,靠在枕頭上看著那面牆。他閉上眼睛,陷入無夢的睡眠。

敲門聲叫醒了他。來的是奧斯卡和油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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