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二 第二十一節

內特和克里夫用長捲尺丈量休息室,黛比幫薇科丈量她的公寓。他們上樓,內特和克里夫開始量內特的公寓,黛比和薇科去敲曼迪的房門。她們花了一番口舌說服她,但不算太麻煩。蒂姆非常配合。

「希拉那兒交給我們,」黛比說,克里夫忙著記錄數字,「你們願意去找安德魯嗎?」

「不太願意。」克里夫說。黛比瞪了他一眼,他清清喉嚨,「我是說,當然沒問題,親愛的。」

「當心點兒,這位先生。」她對克里夫擺擺手指,沿著走廊離開了。

內特跟著克里夫走向二十五號。「希望我們運氣好,」克里夫壓低聲音說,「星期天不到下午兩點,他很可能還在教堂。」

「這算什麼運氣好?」

「因為我不喜歡和他打交道。」克里夫鼓起精神敲門。

內特認出了來開門的男人。他的髮型完美如樂高積木,兩眼的間距很寬,穿短袖襯衫和背心,打著領帶。克里夫點頭和他打招呼。「嗨,安德魯。」

「克里夫,」髮型如塑膠玩具的男人看著內特,「哈啰,很抱歉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們見過幾面。」

「內特·塔克,」他伸出手,「我就住在二十八號。記得你幫我開過一次門。」

「沒錯。你清理號碼簿那次。」安德魯和內特握手,輕得好像害怕內特的手會碎掉。

「呃,事情有點怪,」克里夫說,「不知道你能不能讓我們丈量一下你的公寓。」

安德魯側了側腦袋,拉正,又側向另一邊。「為什麼?」

「我們只是想搞清楚一些尺寸。想知道牆壁的厚度。」

「為什麼要知道這個?」

「打個小賭,」內特說,他感覺到身旁的克里夫緊張了起來,「沒什麼大不了的。」

安德魯咬住嘴唇。「呃,」他說,「我恐怕不能容忍賭博。」他吸了一口氣,像是要說什麼,但只是站在那裡。

克里夫清清喉嚨,「只是打個比方而已。」

「聖書對賭博和其他惡習有著非常明確的規定。」

「但我們沒有賭博,」內特說,「抱歉,我用詞不當。非常對不起。」

安德魯看看克里夫,又看看內特。「你們可以向我保證,這不是某種形式的賭博?假如是的,那我會很不開心。」

「絕對不是,」克里夫說,「只是為了滿足好奇心。沒有其他意思。」

安德魯又吸一口氣,用一隻手擰著馬甲下擺。「那麼,我覺得沒什麼不可以的。」他示意兩人進去。

克里夫用捲尺丈量從門到牆壁的距離——並不困難,這套公寓彷彿僧侶的住所。「還以為碰不到你呢,」他說,「我以為你還在教堂。」

「我驚訝的是你不在教堂。」安德魯心平氣和地說。

「我們今晚去做晚禱。」克里夫說。他看看捲尺,在記事簿上寫下一組數字。

安德魯點了兩下頭,「我們今晚也有星光禱告儀式,」他說,「在祖瑪海灘。」

「開車過去很遠啊,」內特說,「四十五分鐘要的吧?而且還是星期天晚上。」

「能和同道夥伴一起祈禱總是值得的,」安德魯說,「波浪的聲音尤其振奮精神。」

「但很冷。」內特微笑道。

「從沒注意過。主用祂的存在溫暖我們。你是哪個教會的,內特?」

內特感覺彷彿踩上了地雷,而且附近還有好幾個等著他。「目前沒有固定的,」他說,「搬家以後還在四處看。」

「我們的聖會不對外開放,但你要是感興趣,我願意很榮幸地保舉你。」

內特努力尋找逃生路線。「那敢情好,」他說,「我可以回頭來找你嗎?」

安德魯又從左到右晃動腦袋,「你現在不感興趣?」

「我現在還不了解你們。」

安德魯考慮了一會兒,像是從沒想到過這個問題。「也對,」他說,「但我們的教會確實很好。樂趣無窮,感覺幾乎不像是在禮拜。」

「好了,」克里夫說,「我好像都量完了。謝謝你,安德魯。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沒什麼。」他說,「祝你們過得開心。」他們走出去,安德魯在他們背後關上門。

兩人回到黛比和克里夫的公寓。黛比決定為大家做一頓早午餐。黛比和薇科量完希拉的公寓,希拉跟著黛比下樓,黛比請她擺桌子。希拉似乎覺得做家務樂趣無窮。薇科站在旁邊玩手機,看見克里夫和內特進來,她問,「都量好了?」

「應該吧,」內特說,他看了一眼黛比和鍋碗,「不必這麼麻煩的。」

她擺擺手,「我們弄了這張大餐桌,從來就沒湊夠過足夠的客人。沒問題的。」

克里夫經過他們走向餐桌。他翻開記事簿,把數字抄在拍紙簿藍圖上。他在頁邊加加減減,眾人傳著盛義大利面和醬汁。他起身去洗手,回來時搖著頭說,「真是搞不懂。」

「還用你說。」希拉看著數字和亂麻般的線條嘟囔道。

克里夫又搖搖頭,「不,我是說這完全不合邏輯。」他翻動拍紙簿,拿給大家看。「好,」他說,「外牆只是紅磚而已。不管量什麼地方,厚度都是三點五英寸。我估計整幢樓都是這個標準。」

他摸著藍圖上的一條線說,「內牆就完全是另一碼事了。厚度從十四到二十六英寸都有,不同的牆有不同的厚度。」

「對老建築來說不是很正常嗎?」薇科說。

「對印第安人村莊來說也許正常,但對這樣的建築物來說就不正常了。還沒完呢,」克里夫隔著桌子望向內特,「關於布局,你說得對。這裡面確實有蹊蹺。」

「肯定存在我正確的時候,」內特用叉子纏著麵條說,「平均律。」

克里夫指著房間的另一頭說,「我們的廚房和衛生間在那兒。希拉的衛生間在我們上面,因此我們共用同一面牆。所有管道應該都在那面牆裡。有道理吧?」

眾人點頭。

「但我的衛生間和你的衛生間不一樣。」希拉嚼著義大利面說。

「對,但從建築角度說區別不大。有上水管和下水管就可以了。在房間里怎麼走並不重要。重點在於水流如何進入和離開房間。」

「好。」

「可怪就怪在這兒,」他說,「希拉的廚房貼著她公寓的對面牆,也就是大樓外牆。薇科也是。你會以為她的廚房貼的是最西側的牆壁,和她上面曼迪和安德魯的公寓一樣。但她的卻在這兒,」他指著藍圖上工作室的外側說,「貼的是這面牆。她的廚房貼的是大樓外牆。」

內特看著藍圖說,「問題在哪兒?」

「不算什麼大問題,」克里夫說,「只是很奇怪。你會盡量減少走水管的牆壁數量。要是漏水,你不需要破開太多牆洞。另外,管道當然越少越好,因為比較省錢。所有下水管都通向一條公用排水管,所有上水管都從一條公用上水管分出來。」

「我們這幢樓不是這樣?」薇科說。

克里夫搖搖頭,「就我所看見的,有兩種可能性。第一,每套公寓的牆裡都有自己的一整套給排水系統。有幾套公寓甚至有兩套系統,因為衛生間和廚房隔得實在太遠。對這麼古老的一幢樓來說,這意味著牆裡的金屬比木頭多。」

內特看著牆上的嵌板,「第二種可能性呢?」

「第二,確實存在公用管道,但在地板底下交叉迂迴,連通所有的公寓。就好像從洛杉磯出發,經停東京和倫敦到達紐約。這個規劃糟糕得可怕,」他聳聳肩,「我做過些管道工程。不多,但我知道這肯定是最浪費、最昂貴的建築方案。就好像牆裡有太多空間,建築師把管道設計得加倍、加兩倍複雜,用來填充那些空間。」

桌邊眾人面面相覷。

「或者,」黛比說,「牆裡的空間還有其他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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