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允許旁人進入 引子

本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本文禁止作為誹謗光明事業的文本傳播。

——守夜人

本文禁止作為誹謗黑暗事業的文本傳播。

——守日人

房子的入口處不能讓人產生肅然起敬之感。密碼鎖是壞的,已經不能用了,腳底下滿是被踩碎的廉價香煙的煙頭。電梯上刻滿了文理不通的語句,其中「斯巴達克」的字樣出現的頻率就像不堪入耳的髒話一樣高。電梯的按鈕被煙頭燒得滿是窟窿,窟窿里被人用心地塞滿了已經變硬的口香糖。

通向四樓套間的那扇門與房子的入口倒是很匹配:還包著一層蘇聯時期的殘破的人造革,用歪歪斜斜的螺釘擰在上面的廉價鋁製門牌號也搖搖欲墜。

娜塔莎按門鈴前遲疑了片刻。到這裡來而且有所期盼這很荒謬。但是既然一時糊塗到竟然決定求助於魔法,倒不如翻開報紙,打開電視,聽聽廣播好。正規的沙龍也好,持國際文憑的經驗豐富的有特異功能者也罷……反正都是欺騙,這是明擺著的事。但是至少周圍的環境令人愉快,都是些正正經經的人……而不是這樣一處失敗者的棲身之地。

她還是按了門鈴。否則豈不是可惜了花在路上的時間。

有那麼幾分鐘似乎覺得屋裡沒人,接著聽到急促的腳步聲。那種穿著幾乎要從腳上掉下來的破舊拖鞋的人典型的匆忙的腳步聲。廉價的小貓眼裡一下子黑糊糊的,接著門鎖咯吱一響,房門打開了。

「哦,是娜塔莎嗎?你進來吧,進來吧……」

她從來就不喜歡那些馬上就把稱呼轉換為「你」的人。不,她自己還是喜歡這樣的稱呼,不過即便是出於禮節,徵得人家的同意還是必要的嘛。

而開門的女人已經將她拉到屋裡,不拘禮節地抓住她的手,此時女人那張化著濃妝的不年輕的臉上,露出讓人無力拒絕的好客的誠意。

「我的一位女友告訴我,您……」娜塔莎先開始說了起來。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親愛的。」女主人揮了揮手,「哎呀,你可別,我正好準備收拾房間……要不,我這就去找雙拖鞋。」

娜塔莎勉強掩飾著厭惡的表情,環顧四周。

過道倒不是很小,但堆滿了廢物,雜亂無章。天花板下的小燈泡昏暗極了,上帝保佑,最多30瓦,但這也掩飾不住屋內整體的窮酸勁兒。掛衣架上衣服堆積如山,連長滿蛾子的麝鼠皮冬大衣都堆在上面。與地板脫落開來的漆布地毯顯出莫名其妙的灰色。恐怕,女主人早就打算收拾房間了。

「你叫娜塔莎是嗎,閨女?我叫達莎。」

達莎至少比她年長十五、二十歲。她確實可以做娜塔莎的母親,只不過這麼個母親叫人想上吊……一頭未洗乾淨的無光澤的亂蓬蓬的頭髮,指甲上鮮艷的指甲油已脫落,身上穿著已經洗壞了的家居服,沒穿襪子的腳懶洋洋地踏著一雙便鞋。腳趾丫上也塗抹了一層指甲油——老天爺啊,這有多庸俗啊!

「您是——女巫?」娜塔莎問道。可心裡卻喊了一聲:而我是——笨蛋!

達莎點了點頭,俯身從胡亂堆放的鞋堆中找出一雙塑料拖鞋。人類所臆造出來的最白痴的那種——有許多突起的塑料釘的那種。這可是瑜伽人士的最愛。拖鞋上的一部分塑料釘早已脫落,所以沒有增添什麼舒適感。

「穿上鞋吧!」達莎興奮地建議道。

娜塔莎像是被施了催眠術似的脫下涼鞋。再見了,再見了連褲襪。也許會有那麼一雙穿得持久一些的。世上的一切——都是狡猾的傻瓜們想出來的騙局。而聰明的人不知為何竟受制於這種欺騙。

「對,是巫師,」達莎一邊警惕地監視著她穿鞋的過程,一邊說,「我是從我外婆那兒學的。還有我媽媽。她們都曾經做過巫師,都幫助過別人,這是我們家傳的……我們去廚房吧,娜塔莎,我房裡沒收拾……」

娜塔莎跟在女主人身後,又一次在腦海里詛咒自己。她廚房裡的景象證明娜塔莎的預料是對的。水池裡餐具堆積如山,餐桌髒兮兮的。她倆走進廚房時,一隻蟑螂懶洋洋地從桌上爬到桌面下的不知哪條縫隙里去了。地板黏糊糊的。窗戶當然也是整個春季都不曾抹洗過,天花板上叮了不少蒼蠅。

「請坐。」達莎靈巧地從桌子底下抽出一張小凳,將它推到客人坐的位置——桌子與痙攣地抽搐著的「薩拉托夫」牌冰箱之間。

「謝謝,我站一站。」娜塔莎果斷地決定不坐下來。比起天花板和桌子,小凳子讓她更加不信任:「達莎,……達里婭?」

「達里婭。」

「達里婭,我,其實,只是想知道……」

女人聳聳肩。

她看了娜塔莎一眼,啪的一聲按下電水壺,它大概是廚房裡看起來惟一一樣不用再拿出來清洗乾淨的東西。

「想知道?那麼你想知道什麼呢,親愛的。一切都顯而易見,沒什麼好隱瞞……」

娜塔莎頓時被一種不愉快的壓抑之感所控制,彷彿廚房裡光線不足似的。

一切暗淡起來,電冰箱病態的嘟嚕聲,不遠處的大街上的嘈雜聲全都安靜下來。她擦了擦蒙上了薄薄一層冷汗的額頭。這都是由於炎熱和盛夏。炎熱,又坐了很長時間的地鐵和擁擠的無軌電車。可是為什麼不叫輛計程車呢?她把司機連同車子一起支開了,這倒沒什麼。哪怕暗示一下她要去哪兒、為什麼要去,都會覺得不好意思……可是幹嗎不叫輛計程車呢?

「你丈夫離開了你,娜塔什卡,」達里婭親切地說,「兩周前,突然離開了,收拾了一些小物品,塞到手提箱里就走了。沒有鬧,沒有吵。留下了車子、房子,到那個拆散你們的、長著黑眉毛的年輕女人那裡去了……可你也不老啊,閨女。」

這一次娜塔莎對「閨女」二字甚至未做出什麼反應。

她絕望地回憶著她對女友說了什麼,沒說什麼。關於「黑眉毛」似乎沒說。儘管那女人確實皮膚黝黑,頭髮烏黑。娜塔莎又一次被讓人失去理智的極度狂怒所控制。

「為什麼離開你呢?娜塔什卡,我知道……請原諒。我叫你閨女兒,你是個很要強的女人,習慣了用自己的頭腦去生活,但你們對我來講都像是自己的親閨女一樣……你倆沒有孩子,娜塔莎,對吧?」

「對。」娜塔莎輕聲應道。

「怎麼會這樣呢?親愛的,」巫師表示責備地搖了搖頭,「他想要個女兒,是嗎?」

「是的,女兒……」

「生一個不就得了,」達里婭聳了聳肩,「我有五個孩子。兩個大一點的兒子當兵去了。一個女兒嫁人了,現在帶著孩子呢,另一個女兒在念書。還有一個小兒子,不務正業……」她揚了揚手,「嘿,你坐下,坐下……」

娜塔莎不情願地坐到小凳上,緊緊地抓住手提袋放在膝蓋上。她試圖奪過主動權,於是說:

「生活就是這樣安排的。我當初給他生個孩子就好了,但不能因為生孩子而毀了事業。」

「也對,」巫師不再發問。她用手掌擦了擦臉,「這是你的自由……那你想讓他回來嗎?他究竟為什麼離開?拆散你們的人已經離開他了……也曾費了不少力。又是聽他傾訴,又是可憐他,又是在床上搞出些花樣兒的……你男人是個不錯的人,這種男人每個女人都一心想得到。你想讓他回來吧?還是想的吧?」

娜塔莎緊閉雙唇。

「是的。」

巫師嘆了口氣。

「可以叫他回來的……可以的。」

她的語調突然難以琢磨地起了變化,變得沉重而壓抑:

「但是這很難。叫他回來不難,抓住他就難了!」

「但我還是想的。」

「閨女呀,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魔力,」達里婭把身子探到桌子那邊,而眼睛似乎盯著娜塔莎,「普普通通與生俱來的女人的魔力。你因為你的一切自負而遺忘了它,可不要這樣啊!沒事的。我來幫你。不過得分三步來做。」

她用拳頭輕輕地敲了敲桌子。

「第一步。我給你一個巫術。這不是什麼大罪過……它會使你丈夫回到家裡。這巫術讓他回來倒是可以,但留住他就不管用了。」

娜塔莎不太相信地點了點頭。巫術分成「三步」似乎不合適,特別是由這個女人來分,而且是在這間房子里……

「第二步……不能讓拆散你們的人生孩子。如果生了孩子,你就留不住自己的丈夫了。所以要犯下大罪,除掉那無辜的孩子……」

「您幹嗎說這種事呀!」娜塔莎哆嗦了一下,「我可不想受到審判!」

「我說的不是毒死孩子,娜塔莎……我雙手這麼一攤開就行了,」巫師還真的就雙手一攤,「之後,我再雙手一拍……就這些,所有的罪過就這些。哪來的什麼審判呀!」

娜塔莎默不作聲。

「不過,這罪過我不想承擔,」達里婭恭恭敬敬地畫了個十字,「如果你想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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