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冊 自在迷圖 第七章 天外天

緩緩走向梵摩,楚度眼中閃過一絲殺機。

「楚某送長老最後一程。」楚度一拳似快似慢,帶起瑩瑩月輝,擊上梵摩胸膛。

「嘭」,梵摩胸口塌陷,碎肉橫飛,旋即又新肉復生。

「魔主言之過早了。」梵摩探手伸向幽深虛空,掌心赫然多出了一顆璀璨的星辰。他仰頭張口,吞下星辰,面色迅速紅潤,神氣漸復。

楚度微微一愕:「原來觀涯台還有此妙用。」哼道,「那就索性將觀涯台送給你當陪葬吧!」

梵摩臉露疑色:「魔主雖然擁有一身傲視天下的法技,但想要毀去與天地同體的觀涯台,還力有未逮。」

楚度目光悠然,有意無意地在我和公子櫻身上掠過:「就讓長老見識一下,楚某月法的最後變化。」

「鏡!」金黃色的圓月前,神奇地升起了另一輪月亮。光華鑒人,輝影虛幻,清渺而無法捕捉。——這是鏡中的月!

「花!」乾枯的花枝從虛空綻出,鮮花盛放,花瓣上流爍著斑駁的月光。——這是花中的月!

「水!」升起的月輪分明是水中的倒影,搖曳蕩漾,時而碎成漣漪,時而連成一片。——這是水中的月。

「月!」楚度傲然一指,圓月滿野,天崩地裂,虛空猛然震動,黑暗像碎石紛紛墜落,現出觀涯台的原形。

我倒吸一口涼氣:「他把鏡花水月大法徹底融合了!」

「叮」的一聲清鳴,公子櫻的琵琶透出一道清艷的翠光,映得他鬚髮皆碧,顫個不停,腹內的一點黛眉刀似要蛟龍出水,破空飛出。

手按琵琶,翠光漸漸隱沒,公子櫻抬首一笑:「一時失神,連刀也控制不住了。」

「轟」,觀涯台上,地動山搖,天翻地覆。圓月籠罩下,日月星辰化作虛無的幻影,飛快消逝。台沿的符篆像燒滾的粥沸騰起來,八根雲柱晃動,搖搖欲墜,黃鐘大呂發出嘈雜的噪音,雕刻的群山像蛇皮層層剝落。

梵摩悚然動容。

「咣當」一聲巨響,東面的古鐘猛然炸開。梵摩低喝一聲,伸手虛點,紛飛的碎片在空中重新聚合成鐘形,掛上台角。

「咣當」,西首的古鐘也接著炸開。沿檯面裂開一道深紋,附近的字元化作裊裊彩煙蒸騰。

楚度面色微紅,不斷催發法力,圓月光華如水銀瀉地,瀑泉滾流,爆炸聲響徹雲霄。北面的兩座巨鍾也轟然炸開,支撐的雲柱猛然抖了一下,霞光瑞氣變得黯然失色。

梵摩的臉上驀地恢複了平靜:「魔主的法力驚世駭俗,只是能支撐多久呢?縱然毀掉觀涯台,怕也要元氣大傷。」

公子櫻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殺了梵摩,楚度回魔剎天的路便不好走了。」

我心中雪亮,楚度即使除掉梵摩,也將在蓮華會後迎來吉祥天傾巢出動的追殺。一旦公子櫻倒戈相向,清虛天高手配合吉祥天兩路夾擊,楚度不死也得脫層皮。到時只要圍困住楚度,不讓他返回魔剎天,他們便可趁虛率軍攻佔魔剎天。

關鍵就看在公子櫻心中,魔剎天與吉祥天孰輕孰重?後者的實力底蘊更為雄厚,按常理,公子櫻應與楚度聯手,先滅吉祥天,雙方再一決雌雄。然而,楚度的力量、野心更讓公子櫻忌憚,吉祥天卻持守衡之道,斷然不會先撕破臉,侵佔清虛天。

想到這裡,我不由心中一凜。梵摩反覆勸誡楚度,實則是向公子櫻暗示吉祥天決不妄燃戰火的立場,打消清虛天的顧慮,從而破壞魔剎天與清虛天的合盟。只要楚度一死,清虛天再不濟,也可保住自己的地盤。

梵摩一言一行,平易謙和,卻步步暗合兵家謀略,堪稱不戰而屈人之兵。

「轟隆隆」,觀涯台縱生無數道裂紋溝壑,滿目狼藉,台角八鍾盡毀,符篆亂竄,八根雲柱像狂風中的樹榦,搖晃抖索。

楚度是鐵了心要殺梵摩立威了。

「得饒人處且饒人。魔主一心趕盡殺絕,可知天地之威,非凡人可以想像?」梵摩言辭中隱隱帶了一絲怒意,雙手結出繁複的法印,直指蒼穹。

觀涯台上空的光斑倏然隱去,彷彿揭開了面紗,露出一方驚心動魄的奇象:無數冒著火焰的隕石在空中呼嘯飛掠、碰撞、爆炸。一條條金色的天河沸騰翻湧,噴湧出赤紅的岩漿。光彩耀眼的星辰時而激射出艷麗的光線,時而被黑色的深洞吞噬……

我身軀一震,幾乎連腳也立不穩了。只覺得一股龐大無匹的生氣從上空直貫而下,猶如天河倒瀉,源源不斷地沖入觀涯台。

一束燦爛的光芒從梵摩體內噴射而出,直衝青霄,與上空龐大的生氣交織輝映。

觀涯台霎時爆發出刺眼的光亮,消逝的日月星辰一一浮現,流轉升落,迷離生彩。無數道溫厚濕潤的氣息猶如千龍入海,萬鳥歸林,從四面八方湧向觀涯台。濤聲激蕩,滾滾江河環繞台沿四周奔騰流淌,濺起碎雪殘玉,繼而化作色彩鮮艷的符文。

「嗡——嗡——嗡」,鐘聲洋洋盈耳,宛如渾厚天籟齊鳴。八口黃鐘大呂同時浮上台角,鐫刻的群峰蒼翠巍峨,散發出草木的清香。

觀涯台重新煥發出浩浩蕩蕩的天地氣勢。

一時間,我和無顏、公子櫻都愣在當場,瞪著上空的異景,完全不能置信自己的眼睛。

火焰、沸流、閃耀的光雨、暴亂的氣浪……這篇從未見過的嶄新天象彷彿只是一個搭出來的空中戲台,又像是一面神奇的寶鏡被嵌入了吉祥天的雲霄,而周圍是風和日麗,天色祥和的鏡框,瑞氣繚繞,白雲彩霞悠悠浮沉。

「那是一個宇!」楚度震驚地喝道,滿月的輝光如蒼白的剪影,暗淡失色。

「原來是一個宇,吉祥天上空居然存在著一個宇!」我喃喃地道。這個宇和迷空島上的宇迥然不同,變幻萬千,狂暴混亂,瑰麗多姿又詭異神秘,甚至讓我覺得隱隱不安,彷彿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它先前像是被封印,如今被梵摩解開,引導它的力量貫入觀涯台,同時激起附近的地脈靈氣,匯成天地合一的威勢,硬生生壓制住了楚度的月法。

人力有窮,楚度法術再高明,也不能擊潰一個宇,何況這個宇蘊含了難以想像的神秘力量。我們目睹的,可能只是它露出來的冰山一角。

「魔主可否就此罷手?」梵摩神情委頓,解開封印,引導天地之氣明顯耗費了他大量的法力。即便如此,楚度也拿他沒轍,只要觀涯台不毀,梵摩就永遠殺不死。

略一沉吟,楚度當機立斷:「就依長老所言。」眺望上空,灼灼異彩在眼中一閃而逝。

梵摩如釋重負,雙手結出法印,按向空中。與此同時,雲洞霞窟里的長老齊聲唱喏,千萬道氣勁迸發,利刃般強行切斷了宇和觀涯台的聯繫。

上空像沸水一樣翻滾,彷彿一頭掙扎的困獸,在竭力抗拒封印。梵摩變幻雙手法印,猛然噴出一口精血,手印結成似火紅蓮,忽上忽下,連續八次按向上空。

我心中忽動,牢牢記下梵摩手印的姿勢。收回目光時,發覺楚度、公子櫻也在全神貫注地盯著梵摩的雙手。

上空的光彩慢慢暗沉,宇像霧裡的影子一點點隱沒,雲霞層層覆蓋,鋪上最後的幕布,最終化作一片明亮的光斑。

「敢問長老,上方究竟是何妙境?」公子櫻問道。

梵摩臉色有些難看:「此乃吉祥天禁地,不便透露,還望櫻掌門包涵。」

我暗想,梵摩如果在決戰開始就解開封印,未必會敗給楚度,至少可立於不敗之地。但他直到萬不得已時,才借用宇的力量,顯然另藏蹊蹺。

「解開宇的封印,很可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月魂忽然道。

「梵摩不是吐血了嘛?」

月魂沉吟道:「封印這樣的宇,不是噴幾口精血就能做到的,一定別有奧秘。」

螭洋洋得意地插嘴:「這個秘密,我略知一二,快點虛心求教吧。」

我不禁氣悶:「老子辛苦闖三關的時候,也不見你這條地頭蛇指導竅要,現在倒賣弄起來了。吉祥天的禁地再奇妙,也和我沒關係,你不說也罷。」

「大爺是龍!不是蛇蟲!不要敗壞我的名譽!」螭氣極敗壞,暴跳如雷,臉漲得黑里透紫,居然動了真怒,讓我有些驚訝。

月魂輕嘆一聲:「楚度說,暫時的存在沒有意義。但對擁有永久生命的魂器,什麼才是意義?不斷更換的主人,不斷流逝的歲月,不斷被主宰被利用,留給我們的又是什麼?——只有名聲。很可笑吧?最虛妄的名譽,卻是魂器唯一可以抓牢的東西。」

我這才明白螭大動肝火的原因。

螭嘟囔道:「大爺的主人,必須是一個頂天立地的高手。如果你連這三關都闖不過去,還要我幫忙舞弊,又怎配使用螭槍?」

我訕訕地道:「事實證明,大爺你的眼光是雪亮的。」

螭重重地哼了一聲,拿足架子,才悶聲悶氣地道:「在吉祥天之外,可能還有另一重天。」

「你說什麼?」我又驚又駭,全然忘記了在與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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