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冊 大展拳腳 第三章 豪賭

「豪華客棧,一百兩銀子一天。妖怪五折,人類翻倍!」紅塵天的通殺城內,許多客店門上,都張貼著類似的告示。九成多的客棧門口,高掛出了「客滿」的牌子。

清虛天、羅生天三年一度的法術比試大會,就在通殺城內舉行。同時,通殺城也是紅塵天極富盛名的賭博之城。街道上,賭坊鱗次櫛比,屋頂裝飾著閃閃發亮的鍍銅骰子,沸騰的聲浪從門帘後湧出,彷彿將整座城變成了一個熱騰騰的油鍋。

幾個身著道袍的人,從我身旁走過,不時回頭罵罵咧咧。一個烏龜小妖站在客棧門口,雙手叉腰,正沖他們的背影吐唾沫。

「喂,好狗不擋道!說的就是你,別站在門口妨礙客人!」烏龜小妖不耐煩地對我揮手,說話時,脖子一縮一伸。

「老子住店!」我一把拽住他的龜殼,將他拎起,惡狠狠地道。對付這種欺軟怕硬的店小二,就是要比他更強硬。

烏龜小妖一點也不驚慌,滿臉冷笑:「三天後就是清虛天與羅生天的法術比試大會,從今天開始食宿漲價,一百五十兩銀子一天,你付得起嗎?」

我丟開他,從懷裡掏出十來錠金元寶,在他眼前一亮:「屁話少說,還不帶路?」攜帶金銀珠寶的大包袱在鼠公公處,這幾天的路上,我大施混沌甲御術,填滿了空空錢囊。

出乎我的意料,烏龜小妖沒有乖乖聽話,反倒傲慢地哼了一聲,轉過身,指了指背上的龜殼,殼上赫然寫著:「人類與狗,不得入內。」

哇靠,這不是消遣老子嘛。我剛要發作,烏龜小妖高喊一聲,幾個雄赳赳的狗熊妖從客棧里跑出,捲起袖管,不懷好意地盯著我手上的金元寶,嘴裡哼著小調:「咱們妖怪有力量,嘿!有力量!」

「日他奶奶的,瞎了你的烏龜眼,大爺我是魔剎天黑風嶺上的雞爪妖!」我隨機應變,氣勢洶洶地一腳踢翻烏龜妖,再探出一隻龍蝶赤爪,在妖怪們眼前一晃。

「是有點像雞爪。」烏龜小妖瞅了瞅龍蝶爪,一骨碌爬起來,引我進客棧,訕訕地道:「原來是自家兄弟,得罪了。你也是來看法術比試大會的吧?不過兄弟,我從來沒聽說魔剎天有什麼黑風嶺啊?」

「孤陋寡聞!大爺我佔山為王,都橫行一千多年了。」我一邊信口胡侃,一邊打探道:「現在的紅塵天,都變成我們的天下了嗎?」

走上二樓,烏龜妖推開一間廂房,得意地吹噓:「像大千城、通殺城這種繁華的鬧市,只要是我們魔剎天來的,就可以橫著走。許多人類被我們逼跑,龜縮進窮山僻壤。留在這裡的人類見到我們,個個老老實實,屁都不敢放一個。」

怕是敢怒不敢言吧?我在心裡說道。這樣鬧下去,被壓迫的人類無處安身,清虛天、羅生天又沒資格進去,遲早要造反。想到這裡,我心中一動,清虛天、羅生天當初放任妖怪入侵紅塵天,莫非是想硬逼紅塵天的人類和妖怪對抗?

烏龜小妖說得興起,大力拍著龜殼嚷道:「比如我獨孤小龜,過去只是這家客棧的小廝,整天被刻薄的人類店主欺負。自從魔主大人入主紅塵天,我殺了店主,奪了客棧,自己當家。我們還要殺上清虛天、羅生天、吉祥天,把整個北境變成我們妖怪的樂土!」

我苦笑一聲,過去紅塵天的妖怪被人類欺壓,現在換成人類倒霉,兩者之間又有什麼區別呢?我越發覺得楚度的抱負,並不會給北境帶來多少好處。沉吟了一會,我道:「未必會變成我們的樂土。一旦和人類開戰,有多少妖怪可以活下來呢?」

獨孤小龜嚇得一縮脖子:「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要是被城主水六郎知道了,一定把你分屍!別怪我沒提醒你,通殺城裡到處都是城主的耳目。」小心翼翼地瞧了瞧門外,輕聲道:「管那麼多幹什麼?現在快活就行了。」

水六郎竟然來通殺城當了城主,我有些意外。用一錠金元寶打發了獨孤小龜,我站在窗口,獨自沉思。

斜對面的順風賭坊內,傳出一陣陣嘈雜聲。偶爾有一兩聲「開大,開小!」的吼叫突兀響起,隨即被轟然的喧囂淹沒。

這些賭徒,至少還能明確地選擇押注,我卻進退兩難。楚度掌控的魔剎天,早已視我為敵;清虛天的庄夢又對我虎視眈眈;而與無顏比試奪親,又令我在羅生天樹敵眾多。洋洋北境,一時彷彿沒有了我的容身之地。

憑什麼,老子要受他們的欺凌?

「隱姓埋名,找個地方躲起來,或許能保一輩子的平安。」月魂開玩笑道。

「不可能!我的法術豈不是白練了?好歹我也在北境混出了名頭,難道放棄一切,做個縮頭烏龜?」我冷哼一聲:「憑神識氣象八術,北境就該有我林飛的位置。」

「你變了。」月魂默然了一會,道:「你的法術不斷變強,寶貝也越來越多,你不想再做一個普通人了。我還記得我們最早相遇的時候,你只想單純地活下去。」

沉默了很久,我點點頭。「擁有越多,選擇就越多,想得到的也更多。」我俯視著賭坊門口,進進出出的人、妖,審視他們狂喜或是沮喪的面孔。沒有銀子的時候,只想吃飽飯。有了一兩銀子,就想賭更多的銀子,慾望總是節節攀升。

「人的改變,往往在不知不覺中。」我平靜地道:「拜師學藝,戀上海姬,得到螭槍,進化飛升……與其說是我改變,不如說是它們改變了我。他們就像我囊中越積越多的銀子,難道我要帶著它們在窮鄉僻壤里躲一輩子?那我得到它們還有什麼意義?」

月魂默默地道:「從你殺了丁香愁的那一刻開始,一切就不同了。過去,你不會向無辜的人動手。」

「消除隱患而已。我不殺她,楚度也會殺她。」我低下頭,深深地凝視月魂:「你找上了我,不外乎是想替魅報仇。我的改變,不是正合你的心意么?」

月魂避開我的目光,苦笑:「站在朋友的立場,我希望你還是原來的樣子。」

「可你最終還是會站在魅的立場,就像拓拔峰一樣,你們都背負了不屬於自己的選擇。」我輕輕嘆了口氣:「世上有什麼東西,是不會變的呢?」

月魂喃喃地道:「這句話像是楚度說出來的。」

「有什麼不同呢?」我冷笑:「楚度、庄夢、海妃,他們想對付我,老子也不會讓他們好過。月魂,睜大你的綠豆眼,好好瞧著!我要利用魔剎天、清虛天、羅生天之間的矛盾,大展拳腳,興風作浪!」

「小子,這話我愛聽!」螭興奮地吼叫:「擁有螭槍的人,就該稱雄北境,叱吒風雲!」吼聲如同狂野的火焰,在我胸中熊熊燃燒。

恍惚中,洛陽的獅子橋頭,那個乞兒的身影終於離我越來越遠,徹底消失了。

「沒錢了快滾,別死賴在這裡!」怒罵聲從順風賭坊里傳出,緊接著,一個小老頭葫蘆般滾了出來。他爬起身,逃出幾丈遠,又回過頭對賭坊齜牙咧嘴,鼻青臉腫的樣子十分好笑。

鼠公公?我又驚又喜,急速掠出窗,一把抓住他:「你怎麼在這裡?海姬她們呢?」

鼠公公愣愣地看著我:「閣下是哪位?」

我沖他衣角吐了口唾沫,鼠公公低頭嗅了嗅,滿臉狂喜:「是少爺?真的是你!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怪模樣?」撩起衣角,仔細舔乾淨唾沫,津津有味地咂嘴:「嗯,正宗龍涎,味道好極了。」

我一陣惡寒,鼠公公諂媚地道:「少爺你能從楚度手裡逃命,厲害啊,不愧是老奴效忠的主子。」突然抱住我的雙腿,嚎啕大哭:「少爺,我對不住你啊。你看在老奴忠心耿耿的份上,饒了老奴吧。」

我心中一沉:「出了什麼事?」

鼠公公哭喪著臉,兩手一攤:「你交給我的裝滿金銀寶貝的包袱,全被我輸光了。」指了指順風賭坊。

「賭光了?」我瞠目結舌,厲聲道:「連紫玉匣也輸掉了?」其它的金銀寶貝倒也罷了,最值錢的七情六慾鏡和小火爐,我隨身攜帶。但海妃交給我轉送朱家的紫玉匣還在包袱里。這件東西,是萬萬丟不得的。

「少爺,我不是人,我對不起你啊。」鼠公公哭聲凄慘,一把鼻涕一把淚:「不過少爺放心,我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把寶貝奪回來!」說完,滿臉英烈之氣,雄赳赳氣昂昂地跨步沖向賭坊。

「你本來就不是人。」我又好氣又好笑,也不阻攔。鼠公公的一隻腳邁出,另一隻腳留在原地,扭頭,眼巴巴地看著我。

「別演戲了,快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少爺法眼如炬,秋毫必察。」鼠公公尷尬地一笑:「我還以為少爺會攔住我,為我出頭呢。真是的,也不配合一下。」一抹臉,眼淚鼻涕全沒了,才開始細說經過。

原來,當日楚度擄走我時,鼠公公一直躲在附近,遲遲不敢出來。沒過多久,脈經海殿的人就出現了,帶走了重傷昏迷的海姬。等到半夜,甘檸真、鳩丹媚蘇醒後,無顏也趕到了。

「接著,那個小白臉拐跑了甘仙子、鳩蠍妖,龍眼雞也自顧自跑了,只剩下孤苦無依的老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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