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冊 轉戰清虛 第八章 橫掃清虛

九月初三,凌晨,暴雨。

龍鳳山——音煞派所在地。

楚度青衣飄飄,立在龍山山巔。對面的鳳山山巔,立著音煞派掌教——柳永。兩山多洞竅,大小不一。各有一匹銀燦燦的瀑布從龍山、鳳山的皺襞間衝出,穿過無數洞竅,雪龍般咆哮而下。

一條狹窄的鐵索弔橋,長約七丈,在風雨中嘩啦啦晃動,將龍山和鳳山相連。弔橋下,是百丈激流,洪濤翻滾,白茫茫一片,和滂沱大雨、轟鳴瀑布、呼嘯山風匯成驚天動地的巨響。

天昏地暗,雨水雪亮。楚度、柳永一動不動,猶如石雕,目光緊緊相鎖。紛急的雨點打到他們附近,向外彈開,衣衫半點不濕。

我和拓拔峰在龍山上的一座石亭里,遠遠觀看雙方決戰。音煞派的近千個門人擁在鳳山上,離柳永三十丈開外,一個個手執油布傘,翹首遙望。遠遠望去,像灰濛濛的水霧裡浮著的一片片秋葉。

「今日一戰,柳永佔據天時地利。雖說他和楚度相去甚遠,但如果好好利用周遭環境,未嘗不能一搏。」拓拔峰倚在亭柱邊,雙手抱胸,扭頭對我笑道:「此刻大好良機,你怎麼不逃?」

我仰靠在欄邊,翹起二郎腿,高高擱在亭心的石桌上:「大叔你在耍我啊?柳永的本事也就和老子差不多,根本牽制不了楚度,一旦發現我逃跑,楚度定會撇下柳永,先殺了我。儘管目前雙方對峙,然而楚度已分出一絲氣機,遙遙鎖住此亭,任何動向,都瞞不過他。知音大叔啊,你讓我多活幾天吧。」

拓拔峰眯起雙眼:「你倒是機靈。只是我始終不明白,為何楚度要將你囚在身邊?換作是我,要不殺了,要不放了,何必帶著一個麻煩到處和人決鬥?」

我滿不在乎地道:「反正老子死豬不怕開水燙,由得他好了。」這些天,楚度帶著我在清虛天閑逛,遊覽各處名勝古迹。拓拔峰一路相隨,盡展嚮導天賦,三人處得還算融洽。我也把楚度抓我一事,源源本本地告訴了拓拔峰。楚度也不攔我,任由我和拓拔峰打得火熱。

然而,我和老太婆師父以及楚度的糾葛,並沒有透露給拓拔峰。我心裡揣測,恐怕這才是楚度要囚禁我的真正原因。看了看手扶亭柱,目光不漏過楚度任何一個細微神情的拓拔峰,我道:「知音大叔,幹嘛這麼緊張?是不是打算偷襲啊?我頂你!」

「他娘的,你小子想混水摸魚啊?」拓拔峰爽朗一笑:「偷襲這種事老子是做不出的。萬一偷襲不成,無論是信心、鬥志、心境都會在楚度面前矮了一截,來年決戰,必敗無疑。」

「你已經矮了一截。」我挪動了一下屁股,避開撲進來的雨水。亭外的幾棵蒼柏,被風雨打得亂顫亂抖,亭子里也濕透了半邊,橫欄上紛紛跳動著粗大密集的雨點。

「哦?」

「你死皮賴臉地跟著楚度,不外是想給他製造威脅,讓他無法安心挑戰清虛天各派。要是你對來年決鬥有把握,怎會如此?信心,你的信心已經矮了一截!楚度情願吃個暗虧,也任由你一路相隨,氣度上你又輸了一籌!絕頂高手之間的決戰,這兩點足以決定勝負生死。」

拓拔峰霍然轉身,雙目精光閃閃:「小兄弟,你說得好!只是我拓拔峰既然做此無賴行徑,早已把個人榮辱得失放下。我若不牽制楚度,讓他心生顧忌,楚度必然趁勢將各大名門殺得血流成河,元氣難復。你相信楚度會是一個人來清虛天么?他要是硬逞匹夫之勇,也當不得什麼魔主了。」

「難道楚度還帶了手下?」

「據我們所察,四大妖王月前失蹤了。」

我駭然變色,目光掃向龍鳳山四周。這麼說來,四大妖王早已暗暗潛入了清虛天,楚度完全是有備而來。以他們五人聯手的可怕實力,足可滅掉任何一個名門了。

「知音大叔,想不到你為了清虛天,寧可犧牲自己。」拓拔峰明知跟隨楚度,勢必在心中種下敗因,也在所不惜,那是把個人的勝負生死放在了清虛天的安危之後。

「他娘的,說得這麼酸,老子受不了了。」拓拔峰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擠眉弄眼道:「老子也不那麼傻。你想想,楚度挑戰清虛天前,一定做足功夫,對我們十個掌門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而我們對他了解太少,豈不明擺著吃虧?我一路跟來觀戰,也是想摸清楚度的妖術底子,找出弱點。知己知彼,方可一戰嘛。快看,雙方氣勢蓄到了頂點,要開戰了!」

「轟隆」,一道閃電撕開天幕,黑沉沉的鐵索弔橋霎時雪亮刺眼。兩個對峙的身影忽然動了,楚度上前一步,左足踏上弔橋,右足似動不動。柳永則盤膝坐下,雙手合成喇叭形狀,放在嘴前。

「投靠楚某,留你一命。」楚度的聲音穿透風雨,悠然淡定。

「魔主說笑了,頭可斷,志不屈。」瓢潑大雨中,柳永清瘦的身影穩如磐石,秀氣的面容上,挺著不可動搖的堅定風骨。

「頭可斷,志不屈!」遠遠的一把把油布傘下,爆發出音煞派門人震耳欲聾的吶喊,宛如一聲平地驚雷,激昂澎湃的熱血浪濤捲起,掩過了狂風暴雨。

「你聽到了么?」拓拔峰一拳擊碎亭欄,長聲厲嘯:「頭可斷,志不屈,這便是我清虛天的大好男兒!這便是清虛天對魔剎天唯一的回答!」

我用力點頭,胸中的一腔熱血頃刻沸騰起來。

「魔主放心,縱然柳永落敗身死,門中弟子也不會橫加插手。」柳永的語聲非常柔和,帶著奇妙的節奏,與風聲雨聲瀑聲濤聲匯成一片宏偉跌宕的天籟。

「天籟之音!」拓拔峰面露驚訝:「想不到,柳永的法力進步到了這個層次。」

「原來你煉成了天籟之音。音煞派開創以來,你算是第一人了。」楚度仰天狂笑:「楚某就給你機會,盡展所長吧!」

右足邁出,楚度站在了搖蕩的鐵索上。

柳永緩緩閉上雙眼,嘴唇蠕動,合成喇叭的雙手劇烈抖動。風雨聲猛然大作,比先前響亮了十倍!宛如一記記聲勢驚人的霹靂,轟隆炸開。一記比一記猛烈,一記比一記狂暴,龍鳳雙峰也彷彿在巨大的咆哮聲中顫慄。

這是天地的怒吼!

「好,挾天威而發!」弔橋瘋狂擺動,楚度從容邁出了第二步。

突然間,暴雷般的巨響彷彿化作了一道道凌厲的閃電,撕開渺渺天地。如果剛才的聲音是鐵鎚,現在的聲音就是銳不可擋的刀槍!地動山搖,岩石碎裂迸濺,「噗噗」滾動,一片片松木翠柏被連根拔起,「咔咔」折斷。拴住鐵索兩頭的粗壯石墩一個勁地顫動,「滋滋」裂開一道道紋縫。

楚度倏地踏出第三步,縮地成寸,站在了弔橋中間。猶如一縷飄搖的雨絲,隨著鐵索跌宕起伏。

「嘩啦」,浩浩蕩蕩的雨幕被整片掀起來,罩向楚度。億萬顆雨點彷彿都在狂吼,弔橋下的激流捲起百丈峰濤。宛如一頭龐大怪獸躍出,向楚度猛撲上去。

霎時,楚度被白茫茫的驚濤駭浪淹沒,短短一息,身影又浮現出來。「嘎崩」,鐵索從中而斷,蕩然垂下。楚度凌空虛渡,如履實地,在半空中穩穩邁出了第四步。

狂風呼嘯,瀑布奔涌,猶如兩條盤旋怒吼的銀色巨龍,要飛騰撲空,攪雲搗雨。隨著柳永不停誦念,龍鳳山洞竅齊鳴,吞吐收翕,像千萬個大鐘同時敲響,洋洋湯湯,轟轟隆隆。頃刻間,瀑布分流迸濺,化作無數條銀色長蛇,嘶嘶作響,全山涌竄。弔橋下波濤滾滾,捲起漩渦,一道道蟒蛇般粗壯的水柱衝起,迎向瀑流銀蛇。

這一刻,風聲雨聲濤聲瀑聲,成為不分彼此的天地之聲。

「柳永的天籟之音並不完美。」伸手接著檐角流下來的白花花水柱,我忽然道:「風聲雨聲濤聲瀑聲之間,還有細微的空隙,不能完全融和。」

「確實差了點火候。」拓拔峰嘆道:「不過把音煞派的二流秘道術修鍊到這個地步,也難為他了。」

「柳兄技止於此么?」楚度長笑綿綿不斷,邁出了第五步。他的笑聲宛如軟刃,從空隙處巧妙插入,把風聲雨聲瀑聲濤聲割裂開來,變成一片雜亂之音。

柳永兀自閉目靜坐,喇叭形的雙掌忽地收攏,發出一聲清柔婉轉的吟唱。驀地,風聲雨聲瀑聲濤聲像一顆顆珠子,被串連起來。不再有震耳欲聾的猛烈,不再有無堅不摧的狂暴,所有的聲音變得盈盈洒洒,柔和悅耳,像無數金玉絲竹樂器,奏出了曼妙靈動之音。

「這才像點樣子。」楚度不經意地道,身軀微微一晃,再次邁出一步。此時,他距離柳永已經不足一丈。

拓拔峰沉聲道,「柳永要敗了。」

我贊同:「雨水把他的衣服全打濕了,可見不剩半點餘力。」

「說得沒錯。」拓拔峰臉上露出激賞之色:「小兄弟資質極佳,潛力驚人,將來或可成為與楚度匹敵的對手。」

我苦笑一聲:「但願我能活那麼久。」

拓拔峰目光一閃:「你機靈跳脫,飛揚不羈,卻又心志堅毅,通達樂觀,和我年少時的性子很像。所以只要你一心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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