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冊 轉戰清虛 第四章 三擒天精

赤紅色岩漿滔滔起伏,不時噴濺出一道道金色的焰流。楚度翩然滑過,雙足似在竄躍的焰苗上舞蹈,婉轉流瀉,瀟洒自在。和我一樣,他也是硬闖一個個波動陣,不過方式和我截然不同。像是用神識牽引波動,找出每一個波動陣的空隙,然後從空隙處破陣而出。幾十個起落,楚度就進入了火山密集的半圓形狹谷。

「穿過這片花海,狹谷最深處有一座奇形火山,守護者就沉睡在山裡面。」我指著一朵朵鑽出地面的解語花,悄悄閉上了呼吸。

一朵解語花妖異地搖曳著,花盤探向楚度。後者廣袖一抖,「啪」地擊在花瓣上,解語花晃了晃,毫髮無損。

我幸災樂禍:「吃憋了吧?這些花結實得很,不是靠蠻力能毀壞的。對了,你看到了什麼?」

「些許幻像,不值一提。」楚度一掌按向地面,大地頃刻起伏,解語花海左搖右晃,就像是隨著桌布抖動而晃蕩的杯盤。

這一手地藏妖術威力大得嚇人,地面如同波濤洶湧的海面,猛烈振蕩,連地底下的泥土石塊也被掀起。一朵朵解語花被強行甩出土壤,拋向半空,落下時,已經碎成了粉末。而地上溝壑坑洞遍布,深達十多丈,被破壞得一片狼藉。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楚度柔聲道,如入無人之境,直奔遠處那座奇形火山。幾息之間,我們就來到山腰的深壑前。

深壑驟然張大,強大無匹的吸力從壑內傳來,要把我們吞入。楚度長嘯一聲,身軀劇烈搖晃,雙足卻彷彿深深嵌入岩石,紋絲不動,竟然硬生生地抗住了吸力。

我看得頭皮發毛:「你確實厲害得變態。不過沒必要這麼做,讓它把我們吸進去好了,沒什麼危險。」

楚度凜然道:「楚某生平,最厭惡被控制的滋味。」衣衫和長發受到吸力的影響,向前抖得筆直。

深深吸了口氣,楚度雙目光華流轉,燦若星辰。居然邁開步子,穩住身形,一邊抓緊我,一邊一步步向溝壑內走去。

山腹里的吸力更強,像有千萬隻手將我們生拉硬拽。一開始,楚度走得很勉強,雙腿不停地微微顫動。但走到後來,越來越輕鬆,步伐飄忽曼妙,身軀穩如淵停岳峙。望著我吃驚迷惑的表情,楚度大笑:「一千年前,魔剎天最暴烈的亡獄海發生特大海嘯,是夜狂風暴雨,電閃雷鳴。楚某一人一舟,入海七天七夜,不施任何法術,與風浪相抗,終得『平衡』二字的真髓。」

我聽得興趣盎然:「你挺喜歡找刺激的嘛。有受虐傾向?」

楚度自負的神色立刻僵硬。我暗暗好笑,鬥法你行,鬥嘴我行。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啊。眼看楚度表情不善,我趕快一指下方:「到了,那個洞穴里就是守護者!」

地底紅光耀麗,火浣鼠在岩石層里熱鬧穿行,一蓬蓬火星沾在雪白的皮毛上,像濺開的閃閃珠串子。它們很快認出了我,親熱地圍過來,嘰哩咕嚕叫個不停。楚度看也不看,帶著我施展縮地成寸的秘道術,閃入洞穴。

進了洞道,楚度反倒不急了。仔細察看四壁的裂紋,用手來回撫摸,他甚至閉上眼,默默感覺附近空氣的流動。好一會,才舉步向洞盡頭的守護者走去。

站在巨大的透明蛋殼前,楚度隨意看了守護者一眼,將目光投向虛空中的黑色裂縫,久久沉思。

我咕噥道:「這條黑縫很古怪,一靠近就像被刀刮一樣。」以無顏的天生沙脈,以我的息壤護體,都無法欺進裂縫的方圓一丈內。

楚度放下我,緩緩向裂縫走去,神色十分凝重。倏地,楚度身軀微仰,悶哼聲中,被迫退了半步。

默默調息了一會,楚度再次邁步,雙足忽進忽退,身子以眼花繚亂的姿勢左右晃動,化作了一片連續的殘影。在裂縫發出的驚人摧力下,楚度逐寸推進,逼到了裂縫前。

厲喝一聲,楚度的身軀如不倒翁高速擺動,一拳擊向裂縫。轟然一聲巨響,裂縫急劇扭動,釋放出摧枯拉朽的巨力,一道道無形的利刃迸射,打得四壁溝痕無數,碎石激濺。

楚度像一片被狂風捲起的枯葉,順勢飄飄後退,欣然道:「它是個扭曲的宇!」

我奇道:「是不是天縫呢?」

楚度點點頭:「所謂天縫,其實是兩個不同的宇力量互沖,產生斷裂後形成的一個新宇。這個新宇從而成為兩個宇的連接通道,但因為它是一個新宇,所以力量性質和兩個宇都不同。」

我如聽天書:「兩個不同的宇互沖?能不能說得簡單直白點?你這人說話一點不實在。」

楚度沒好氣地道:「你做過夢沒有?」

「我雖然是人妖,但也有做夢的權利啊。」

「如果說夢是一個宇,現實是一個宇,夢想和現實之間當然會有衝突,這就像兩個宇的互沖。」

我有點明白了,楚度又道:「若能順利進入這條天縫,大有可能到達色慾天。」目光落回守護者身上,沉吟道:「它應該就是從天縫來到這裡的。之所以昏迷不醒,多半是被天縫的扭曲力量損傷。又或者它是色慾天的精怪,所以無法適應羅生天的環境。」

我不懷好意地道:「魔主大人怎麼不進入天縫試試?」

楚度瞥了我一眼:「在楚某進入之前,當然要先丟幾個人妖進去,一探虛實。」

我立刻低眉順眼:「說得對,把這個天精丟進去吧。」

「天精?」楚度微微一愕,隨即恍然:「是空空玄告訴你的吧。嗯,以後還用得著他。」儼然把我的空空玄當作了他的囊中之物,我心中鬱悶,知道這一定又是海妃的傑作。

楚度走到天精跟前,伸手輕輕撫摸蛋殼,似有所悟。再探手向天精摸去,卻落了個空。

我擺出行家的口吻,道:「它似實似虛,除非蘇醒過來,否則你是摸不到它的。」

「不可能。」楚度斷然否決:「若是虛體,怎會呼吸?也瞞不過我的鏡瞳秘道術。」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沙盤靜地的無痕好像知道底細,要不,你把他抓來問問?」

楚度蹙眉苦思,許久,喃喃自語:「既然它不是幻象,又和我們同在羅生天的這個宇內,為何觸摸不到?」

「把無痕抓來問問就明白啦。你不會怕他吧?」

楚度不予理睬,又想了很久,眼神忽地一亮:「林飛,什麼是宙?」

「古往今來曰宙,宙也就是時間。」

「如果有兩個不同的宙互沖,會不會也像宇一樣,產生一個斷裂層,從而形成一個新的宙呢?」

我楞了一下:「兩個不同的時間?產生一個時間的天縫?哇靠,老楚啊,雖然你是堂堂魔主,可也不能胡說八道吧。」

楚度雙目閃亮著嬰兒般清澈無瑕的光芒:「你別忘了,羅生天的時間和色慾天的時間迥然不同!當它們互沖,很可能會形成一個新的時間宙——時間的天縫!因為是一個新宙,所以它和兩個宙的時間流動性質又會不同。」

我驀地一個激靈:「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天精就置身在時間天縫裡。以我們所在的這個時間宙,自然是摸不到它了。這,這怎麼可能?」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楚度反問我道:「在你飛升的一刻,應該也會有類似的感覺吧?飛離魔剎天,沒有到達色慾天的中間一刻,就好像站在了兩條不同的光陰長河裡。其實,你是站在了時間的天縫——一個新宙里!」

說到這裡,楚度目光爆出異彩,喝道:「這個天精一定達到了某種微妙的平衡,才能處在時間天縫中!哈哈,今日它落入楚某手中,定要好好探究一番。」

我獃獃地看著楚度,對他的瘋狂猜測一時難以消化。

「雖然我們所在的宙和它的宙不同,但都置身在同一個宇內。若是我用一個小宇對它進行長時間衝擊,應該會有些作用。」楚度道,背後的虛空裂開一條縫,浮出菱形明鏡,一隻潔白如玉的手從鏡子里探出,抓向蛋殼。大概過了半個多時辰,「滋滋」,虛若無物的蛋殼竟然冒出了絲絲煙霧,守護者眉目顫動,胸膛急促起伏,快要醒過來了。

楚度沉吟自語:「宇的互沖,果真能影響宙么?」

我驀地一震,瞠目結舌:「你,這面鏡子是一個宇?你竟然能創出一個宇!」

「何止是一個宇?」楚度仰天狂笑:「此乃楚某融會貫通九百六十一種法術,感悟天地之道,創出的鏡花水月四大功法。鏡、花、水、月,一法便是一宇,但願北境有讓我將四大法使全的對手吧。」雙目深不可測,彷彿從剛才純真好奇的孩童一下子變成威勢披靡的魔神。

我的一顆心不斷下沉,光是鏡法,楚度就殺得我和三個美女狼狽不堪,要是四法用全了,天下誰人能敵?

四下里,陡然響起了一個晴天霹靂。蛋殼倏地消失,天精一聲狂吼,睜開了漆黑的眼睛,巨大的翅膀「嘩啦」鋪張開來,猶如烏雲排空,強悍的氣勢壓得我氣都喘不過來。

鏡子里的那隻手一探,抓住了天精粗壯黝黑的脖子。天精狂暴掙扎,巨翅瘋狂拍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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