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冊 龍爭虎鬥 第六章 才藝大比拼

第四場比試的內容,把我又一次打入深淵。

「比試才藝?」當這四個字從海妃豐潤鮮紅的唇里輕吐出來的時候,我恨不得把她的嘴撕成兩半。她是變著花樣想讓我落敗,盡挑老子不善長的玩意比試。

「不錯。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是每一個名門子弟必修的才藝。羅生天如此,清虛天也是如此。入我脈經海殿的人,怎能是一個只懂打鬥的粗俗莽夫?」海妃目光乜斜,指著和尚罵禿驢,口中只懂打鬥的莽夫分明是在說我。

好在我剛才稀里糊塗地贏了一場,有了領先的底子,所以也不怕。何況比試的內容連隱無邪、琅森這些支持我的人都沒有反對,可見才藝在他們心目中,是不可或缺的技藝。

「那姐姐說說,到底怎麼個比試才藝法?」

「很簡單,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盡情展現自己的才藝。吟詩作賦、彈琴書畫皆可。至於勝負,則由在場十大名門中所有的女子來評判表決,誰獲得的支持者多誰就獲勝。」

「悉聽尊便。」我裝出從容的氣度道,心裡打起了小九九。海妃不是什麼善茬,既然提出比試才藝,自然對無顏獲勝有極強的信心。琴棋書畫老子是不會的,詩詞歌賦嘛,以前死鬼老爸倒是逼我背了不少,自己也作過幾首打油詩詞。實在不行,我把那些前人寫的詩經駢文拿出來充數。反正這裡是北境不是大唐,老子說離騷是我寫的,誰能拆穿?

我越想越篤定,心裡樂滋滋的。無顏再本事,還能比老李、老杜這些牛人強?海妃啊海妃,這下你可失算了,老子可是從另一個宇來的人哦。

「無顏兄先請,就當是拋磚引玉吧。」我神氣活現地道。

無顏微微一笑,輕輕擊掌。侍繞的美女們為他換了一套明月照彩雲紋的廣袖羅袍,藍色的袍料質地輕盈,色澤清艷,宛如碧波海上升起的玉蟾,華美里透著高潔,襯得無顏丰神皎皎。無顏漱口焚香,又凈了凈手,看得我直翻白眼。這小子,比試就比試唄,還搞這一套噱頭招搖,到底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

美女們呈上筆墨紙硯,又捧來一具古色斑斕的怪異樂器,豎立在無顏跟前。這具樂器的形狀像半截弓背,塗染銀粉的桐木明朗生輝,彎曲出一個優美流暢的半月弧度,表面精雕細琢花紋,內開狹窄的凹槽,頂端探出黃金鳳首雕飾,一共張著二十二根亮晶晶的弦,長短不一。

「箜篌?」月魂叫了起來:「還有人會彈這種上古樂器?」

我嘀咕道:「不就是一個三角琴嘛。」

月魂道:「箜篌音質清幽柔美,音域寬廣,遠勝一般的樂器。只是彈奏難度頗高,才日漸失傳。如果瑤琴稱得上是樂器中的王者,那麼箜篌則是樂器中的仙者。凡人又如何與仙爭鋒?這場你多半是敗了,無顏只要一曲,便可技驚四座,穩操勝券。」

我心頓時冷了半截,不過聽月魂的口氣有些痒痒的,不禁想起月魂曾說過,它也是一種樂器。莫非它見了,生出了較量之意?心中微動,我故意道:「看來是北境第一樂器了,沒有什麼樂器能和它相比啊。」

月魂哼道:「臭小子,激將法對我沒用。箜篌不過是你們人類的第一樂器,對魅可算不上什麼。」

我暗自竊笑,還說什麼激將法沒用,口氣表明了是不滿嘛。

「叮叮」幾聲,無顏懷抱箜篌,彷彿有皎皎月光,從他纖長的指間流瀉而出。

天空本是艷陽高照,嶺頂本是瀑泉轟響,然而樂聲響起的剎那,一切都改變了。

我像是一下子進入了靜夜的幽谷,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空曠的春山內,落花無聲。只有那華服的美少年懷抱箜篌,以典雅的指法手勢,奏響一曲清澈的天籟。

樂聲婉轉曲折,時而輕渺如乳白色的夜霧,時而鳴亮如湛藍色的海浪,時而綺麗如燦爛的朝霞,時而清淡如淺淺的暮色……樂聲又似在訴說一腔少年的情懷,春衫走馬飛揚,美人膝前承歡,柔美歡愉的樂聲骨子裡,藏著一點點的寂寞,一點點無奈,一點點傲骨……

樂聲中,無顏忽地左手執筆,在攤開的宣紙上潑墨揮毫,只以右手按弦撥弄。

宣紙上,躍然出一個美女,金盔金甲,高挑冷艷,正是活脫脫的一個海姬。氣質神韻,無不描繪得淋漓盡致,栩栩如生。

而箜篌聲沒有絲毫混亂,一如先前流暢柔婉。無顏一心二用,身姿從容。左手與右手節奏迥然不同,一快一慢,起伏呼應。翻飛的右手五指宛如雨絲,密集落在二十二根弦上,勾、揉、敲、滑……各種奏弦手勢讓人眼花繚亂。左手時而工筆細描,時而寥寥幾筆寫意,漸漸的,紙上出現了波光粼粼的海水,皎潔的明月,凄美的彩雲。海姬玉立在浪花上,金髮飛揚,如明月光彩照人,活色生香。

「海上明月開爛漫,

升也朗朗,

落也朗朗,

波光嬌俏黃金妝。」

無顏瞧著海姬,曼聲吟道,筆不停歇,如走龍蛇般在畫邊揮灑題詞。吟聲與箜篌聲巧妙相融,錯落有致,珠落玉盤。

「朱檀織出相思網,

千絲柔腸,

萬縷柔腸,

為君化作繞指香。」

無顏寫完最後一筆,在裊裊的餘音中,題跋「雙月」二字。

一曲奏罷,滿堂喝彩。

我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滿不是滋味。這一場是輸定了,光是操樂箜篌也罷了,無顏還分心三用,奏樂畫畫作詞,三者無一不做得完美酣暢,令人嘆為觀止。最可惡的是,這傢伙竟然以海姬入畫,又為她題詞,分明應了如今比試奪親的景。

十大名門中,許多女子已經開始尖叫。一雙雙火辣辣的目光,似要把無顏的羅袍燒個精光。

「林長老,別發獃啊,該你這塊美玉上場了。」海妃譏誚地道。

我心裡直打鼓,如果以前人的詩詞比試,自然比無顏這首強些。但我如果只用詩詞迎戰,哪裡及得上無顏的數技並用?僅僅一曲箜篌,便可與我媲美,綜合才藝自然是穩勝過我了。

「哼,奏樂乃以心入樂,當一心一意,豈能分心三用?華而不實,駁而不純,簡直是對樂的侮辱!」月魂恨恨地道,「小子,想贏嗎?」

我心中一樂:「你要出手了?可惜我對彈奏一竅不通。算啦算啦,比起箜篌,你畢竟差了一些。大不了我認輸,反正還有最後一場比試。」

「胡說八道!」月魂氣極敗壞地嚷道:「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樂聲!不用你奏樂,我自己來。不過前提是——你要先在我的神識里聽見樂聲。然後以你的神識為媒介,把我的樂聲傳出。」

我想到以前的經歷,鼓起的興奮頓時泄氣。

月魂道:「不用擔心,以你如今對道的理解,應該可以聽見我的樂聲了。」猶豫了一下,又道:「只是我的樂聲一旦奏出,不久便會傳頌北境,也許這會給你帶來很大的麻煩。是否一定要我助你,自己想清楚了。」

我心念一轉,明白了月魂的意思。無非是擔心月魂的消息傳出後,會惹來當年殺魅的兇手。不過我的殺身之禍還少嗎?魔主、夜流冰、前世的龍蝶,個個不好惹,也不怕再多一個。死豬不怕開水燙,就是這個理。

「林長老,該你了,還要讓我們等多久?」海妃唇角微揚出一個輕蔑的弧度:「若是林長老擔心出醜,大可放棄認輸。」

我哈哈一笑:「比都不比就認輸?姐姐還挺幽默的。可惜我林飛生平從沒有『放棄』二字!也許林某出身寒微,才藝平平,但要我不拼認輸,是萬萬不能!」

海姬捏緊我的手,一臉迷醉地看著我:「你說這話時,像極了當年為救我們三個,獨對蜃三郎時的豪氣。」

我洋洋得意:「這股豪氣我一般是深藏不露的,平時喜歡低調,謙虛做人。」

海妃冷笑:「那就請你開始吧。」

「我醞釀一下情緒嘛。」我指了指無顏:「你看他比試前,又是洗手漱口,又是換衣抹香,大動干戈。我只是靜立找點感覺而已,這也不行?」

「我哪裡抹香了?」無顏一臉無辜。

海妃無可奈何地道:「那你要醞釀多久?」

「本來差不多了,被姐姐一打岔,搞壞了情緒,又得重來。不過我和姐姐遲早是一家人,我是不會怪姐姐的。」我大言不慚地道,不理海妃被氣炸了的表情,站定了,神識與月魂相連。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為了海姬,我拼了。」我把心意傳送給月魂:「開始吧!」

「不後悔?」

「老子說一不二。」我沉聲答道,第一次,我和月魂的心思如此緊密相通。

轟地一聲,眼前光亮乍現,猶如盪開的水波漣漪,一圈圈擴散了整個視野。波心處,我站在一輪明澈的月亮上,清輝似水,盈盈流淌。

月魂載著我,向深處漂去。在那裡,月波流轉成彎彎的拱門,不停流動,夢幻般的光澤粼粼閃爍。拱門下,有朦朧的身影翩翩起舞。月魂直奔拱門,然而無論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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