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冊 夢潭鬥智 第五章 破釜沉舟

「咚咚咚」,敲門聲在深夜有些刺耳。門並沒有鎖上,虛掩著,附近的泥土沒有任何腳印。

聽到有人敲門,孫思妙映在窗紙上的身影略顯僵硬,他猶豫了一會,沒有立刻開門。「誰?」隔著門,孫思妙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心虛。

「是我。」我捏細嗓子,嬌滴滴地道,海姬,甘檸真不解的看看我,搞不懂我深夜拜訪孫思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鼠公公忽然蹲下身,目不轉睛地盯著門前的藥草地,拔起幾根藥草瞧了瞧,又刨開附近的土,一口氣把幾十株藥草連根挖出,細細比較,臉上露出奇異的神色。我頗感意外,難道這個打洞專家又有發現?

「吱呀」一聲,燈光隨著拉開的門流瀉出來,給昏暗的藥草地鍍上一層黃亮的色彩。小白兔跳出來,沖我擠眉弄眼,接著毛茸茸的前肢一拍,把鼠公公打得一個趔趄,順勢搶過他手裡的藥草,放進嘴大嚼。

「孫神醫的住處真夠熱鬧的,這麼晚了,還有客人。」我話裡有話地道。

孫思妙臉上露出慣有的傲慢,並不接話。倒是小白兔很殷勤,一個勁地對我吐舌頭,還賊兮兮地笑。

我不緊不慢地道:「孫神醫不請我們進去坐坐嗎?」

孫思妙不耐煩地道:「老夫沒功夫閑扯。沒什麼事就請離開,老夫要歇息了。」一推門,就要關上。我伸腳抵住門,笑嘻嘻地道:「孫老頭為何厚此薄彼?屋子裡的那位貴客呢?該不會是夜流冰大王的手下吧?」

孫思妙面色一變:「老夫不明白你在胡說什麼!快滾,否則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袖子一揮,天狗躍出,對我們齜起雪亮的尖牙。

鼠公公直起身,湊過頭對我耳語幾句。我心頭驀地一驚,沉聲道:「你沒看錯吧?」

鼠公公肯定地點點頭,我腦海里靈光一閃,孫思妙、神秘黑影、面具妖怪,這三者之間隱隱有一根線把他們串了起來。略一沉思,我對孫思妙微微一笑:「想不到神醫除了治病,還擅長挖地道。現在我算是明白了,以孫神醫的性格,怎會為了一顆太清金液丹千里迢迢來到葬花淵,屈尊給人看病,原來是另有目的。」

「你說什麼?老夫完全聽不懂。」孫思妙色厲內荏地道。

仔細端詳著他變幻的神色,我更確信自己所料沒錯。舉起鼠公公遞來的幾株藥草,我從容問道:「這塊空地的藥草生長良好,獨有這幾根枯死,孫神醫曉得是什麼緣故嗎?」

孫思妙一愕:「你也配和老夫談藥草?自不量力!」

我不理他的譏諷,侃侃而談:「因為它們的根須折斷,所以才導致枯死。可是這些藥草紮根在土壤深處,根須怎麼會莫名其妙地斷折?自然是有人在地下動手腳、挖地道時,不小心損壞了藥草的根須。怎麼樣,孫神醫,還需要我往下說嗎?」刻意抬頭看了一眼夢潭,我意味深長地道:「寅時已過,夜流冰大王也許正在傾聽你我的談話呢。」

孫思妙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大剌剌地推開門,一屁股坐在一張紫綉椅上,喊道:「孫神醫,有點男妖的風度好不好?至少端茶遞水招待一下嘛。」

孫思妙冷哼一聲,擺擺手,小白兔砌了杯香噴噴的碧茶遞給我,還毛手毛腳摸摸我的花裙。哇靠,這個兔子一定是公的,看它滿臉淫相,大概真把我當成花精美女了。

我避開小白兔的咸豬手,悠閑地呷了一口茶,眼角伺機打量四周。屋角的小火爐上,嘟嘟地煎著葯。床上的女妖不時翻身,發出一兩記痛苦的呻吟。孫思妙的醫術的確有一套,本來女妖已經被夜流冰折磨得沒有人形,現在好歹能動彈了。只是全身照舊黑糊糊的,讓人一看就覺得噁心,不願再多瞧。

屋子裡,千真萬確只有兩個人,那個黑影躲到哪裡去了呢?我向甘檸真投去詢問的目光,後者微微搖頭,顯然毫無發現。

孫思妙悶頭喝茶,並不理睬我,我也不急著說話。僵持了半天,孫思妙終於忍不住了:「你找老夫到底什麼事?」

我輕咳一聲,好整以暇地道:「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想見見躲在你屋子裡的那位神秘出沒的客人。或者我可以說得詳細點,是一個戴著面具,擅長挖地道和畫畫的妖怪。」

孫思妙手微微一抖,幾滴茶水濺了出來,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被我洞察無遺。我知道我猜對了,那個神秘的黑影就是面具妖怪!要不是鼠公公發現這裡挖地道的痕迹,我是做夢也想不到,面具妖怪竟然會和孫思妙有一腿。

「你是來對付夜流冰的!」我石破天驚般地喝道,不給孫思妙喘息之機:「你假借行醫的機會潛入葬花淵,和面具妖怪暗中勾結,還以為我們不知道嗎?早在你來之前,面具妖怪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們啦。」

「咣當」,孫思妙的茶盞失手落地,一張臉鐵青:「不可能,他絕對不可能告訴你們!」

屋子裡一片寂靜,我和甘檸真、海姬暗暗交換了眼色。我當然只是虛言恫嚇,但孫思妙的回答卻是不打自招。

一聲低沉的嘆息從床榻上響起,居然是從半死不活的女妖嘴裡發出來的。「老孫,你上當了,她只是胡猜蒙你而已。」女妖緩緩從床上坐起,衣袖一揮,桌上的燈立刻熄滅。屋裡一片漆黑,女妖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在黑暗中,閃爍著凌厲的光芒。

我目瞪口呆,夜流冰的老婆不是奄奄一息了嘛,怎麼一下子變得那麼精神?聽她的口氣,似乎還和孫思妙很熟。日他奶奶的,兩人不會是姦夫淫婦吧。孫思妙大老遠趕來葬花淵,難不成是為了給夜流冰戴頂綠帽子?

正胡思亂想,女妖的手指探出袖口,虛點幾下,在東南西北四個梁角上亮起四個紅紅綠綠的符印。上面分別畫著朱雀、白虎、青龍和玄武。符印光彩閃耀,青龍、白虎等在符錄里遊走,像活的一樣。女妖淡淡地道:「四靈禁界已經設下,現在可以放心說話了。」

我心中一動,女妖這個畫符的動作眼熟得很。

「小花精,不認識我了嗎?」女妖嘴角似笑非笑,伸手一掀,一張臉被完整剝下,原來只是個栩栩如生的面具。在這張臉下面,赫然是一個咧嘴而笑的童子面具。

哇靠!夜流冰的老婆一眨眼變成了面具妖怪!兩個美女和鼠公公也楞住了。我腦中意念電轉,恍然叫道:「孫思妙利用治病的機會,把夜流冰的老婆掉包換成你,半死不活的女妖當然不會引起夜流冰的戒心,到時無論你想怎麼對付夜流冰都行了。孫思妙,虧你是個行醫的,為了私利不顧醫德,夜流冰的老婆被你毀屍滅跡了吧?」

「胡說八道!她被安放在地道里修養!」孫思妙怒不可遏地道,霍然站起,攔在門前,天狗作勢欲撲。我身形一閃,和甘檸真、海姬並肩而立,捲起袖子,一伸拳頭:「怎麼?要殺人滅口?」

面具妖怪一擺手:「老孫少安毋躁,她既然敢找上門,一定有備而來。如今寅時已過,雖然我設下禁界,但鬧出太大的動靜勢必引起夜流冰的注意。」平靜地對我道:「小機靈鬼,說說你的來意吧。」

我哈哈一笑,大搖大擺地坐回椅上:「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我的條件很簡單,你們儘管放手幹掉夜流冰,一切和我無關。不過行動時間由我決定,必須是後天。如果你們不答應也沒關係,只是我這張嘴缺個把門的,如果胡說一通,把你們的秘密透露給夜流冰就不太好了。」

「前幾天還說要和我合作,一起對付夜流冰,現在卻一副抽身事外的口氣。」面具妖怪嘲弄道:「你還真是變化多端。」

「做人要隨機應變嘛。」我得意洋洋地端起茶盞,看對方的周密布署,就知道想找夜流冰麻煩,借刀殺人當然勝過親自動手,日後魔剎天找人算帳也不會找到我們頭上。

面具妖怪眼珠一轉:「聽說後天是花田小公主與夜流冰的婚期,你希望我們後天動手,無非是想破壞大婚。但那天你曾說過,要去牢房救人。可據我所知,牢房裡並沒有關押花精。」話鋒陡然一轉,聲色俱厲:「你到底是誰?要想順利救人就別管我們的閑事。一旦惹怒了我,你們幾個休想活著離開,更別妄想救人了!」語氣放緩,溫和地道:「想想清楚,一個夜流冰就夠你們受了,何必再豎強敵?」

我暗叫辣手,老妖怪三言兩語,連消帶打,反變成他在威脅我們了,語氣更是軟硬兼施,完全沒被我唬倒。我立刻滿臉堆笑:「閣下言重了,大家都是聰明人,鬧翻了對誰也沒有好處,只會白白便宜了夜流冰。」

「說得沒錯,凡事可以商量嘛。」面具妖怪和我對視一眼,同時哈哈大笑,我心中暗罵一句:「老狐狸!」

「不過呢,想要和我們合作,得有些斤兩才行。」面具妖怪淡淡地道,給孫思妙使了個眼色。孫思妙低喝一聲,天狗猛地向我撲來。

奶奶的,說了半天,還得靠拳頭說話。我手臂化作盾牌,毫不猶豫迎上天狗的利爪。雖然月魂說過天狗是神獸,但這麼條不起眼的小狗我還真沒把它當盤菜。

「轟」,一股驚人的巨力傳來,我如遭雷擊,眼前發黑,遠遠地被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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