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冊 魔主現世 第五章 心有千千結

回到橘子洲,海姬自去休息了。我返回山谷,去找吐魯番,要把買的冰蟻漿等物交給他。

跑遍了山谷,我還是沒有找到吐魯番。接連幾天,他都沒有在谷中出現,我猜他很可能離開了。

「日他奶奶的,白費了老子這麼多功夫。」我把一大包丹木種子、六須天麻等扔在地上,自言自語地罵道。月明星稀,一隻夜梟睜著綠瑩瑩的眼珠,「呱」地一聲從樹影里竄起,飛入了夜空。

和吐魯番最後會面的情形,再一次浮現在我眼前。照理說,如果他想悄悄離開,應該不會再托我買東西。何況他的言語中,也流露出埋骨此地的願望。

「一形一體,四肢八頭。老父偏癱靠兒背。」我反覆念叨吐魯番臨走時的話,總覺得其中有點蹊蹺。吐魯番是個老滑頭,不會說沒意義的東西。難道他的話也和小紅一樣,暗藏雙關?

「老父偏癱靠兒背。」我再一次念道,心中靈光忽閃,猛地跳起來。這原來是字謎!打的是一個「教」字!剎那間,我立刻明白了「一形一體,四肢八頭。」的字謎意思,這是一個「井」字!「井」字有四劃如同四肢,每一划的起筆和落筆寫在地上,正像八個腦袋。搞了半天,吐魯番的一番話暗藏的是「井」和「教」二字。

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我一下子思如泉湧,難道說,他要在井裡教我妖術?吐我三口唾沫,莫非是暗示三更時分?或者是三天後的意思?而唾沫又暗含一個「水」字,與井呼應。想到這裡,我再也坐不住了,滿山谷狂奔,終於在南坡一塊陰暗的沼地邊上,發現了一口廢棄的枯井。

枯井淹沒在一片雜草中,井壁的青磚殘缺,苔蘚覆蓋,墨綠色的藤蘿粗大如蟒蛇,爬滿了井口。要不是刻意找,根本發現不了。撥開藤蔓,我毫不猶豫地跳入枯井。

井很深,裡面一片漆黑,我運起鏡瞳秘道術才看清四周。井水已經乾涸,井底只有一灘半稀的爛泥,幾條小爬蟲緩緩從泥里鑽出。一個黑影躺靠在井壁上,呼呼大睡,正是吐魯番!

「哈哈,老子來了!」我歡喜地大喊一聲,把一大包竹蜂蜜、六須天麻丟到他面前。

吐魯番睜開黃澄澄的老眼,打了個哈欠,不耐煩地背過身:「怎麼又是你?深更半夜又來做什麼?」

我開懷大笑:「老滑頭,還要裝蒜?不是你叫我來的嘛。」屈指一算,從上次見面算起,剛好過了三天。

吐魯番轉過頭,盯著我看了一陣,皮笑肉不笑:「你還不算笨,再過一個時辰就是明天了。你晚到一步的話,休想我再見你。」

「原來我猜對啦!你真的要教我妖術!」我舉手歡呼,忽然瞥見吐魯番的左臂變成了灰白色,毛茸茸的密布細毛,像是昆蟲的長長觸腳,不禁驚呼起來:「你的手怎麼了?」

吐魯番面色一暗:「我的時候不多了,臨死前妖力逐漸消退,便會恢複妖怪的原形。」

我心中一沉,吐魯番擺擺手:「你擺出這麼難看的臉色幹嘛?死沒什麼了不起,比起我的同類,我已經活得夠久了。」

目睹吐魯番鎮定的神色,我深感佩服。換作是我,早就慌得雞飛狗跳了。吐魯番仔細檢查了我買的東西,滿意地點點頭:「不錯,都買齊了。」

我好奇地問:「你要這些東西是為了治傷嗎?」

吐魯番並不答話,嘴裡念念有詞。亮晶晶的光線倏地閃過,我措手不及,手腳被晶絲綁住,固定在井壁上。晶絲迅速打結,讓我動彈不得。

我駭然大叫:「老妖怪,為什麼用咒結困住我?」

吐魯番淡淡地道:「這叫千千結,是我的密咒之術中最神奇的一種咒,運用這種咒術,不必害怕因為說話不算數而被咒反噬。」上上下下瞧了我許久,點頭道:「你小子長得倒是白嫩,肉也結實,味道應該不錯。」

我頓時魂飛魄散:「你要吃我?」

吐魯番咧嘴一笑,露出兩顆三角形的大門牙:「臨死之前,想吃點人肉過過癮不行嗎?」

我胸悶欲狂,這個老妖怪太沒人性,說什麼在井裡教我妖術,原來只是個圈套,真正的目的是要害我!一怒之下,我立刻「直娘賊、不要臉!」地破口大罵。剛罵了兩句,嘴巴突然一緊,被晶絲箍住了,話也說不出來。

吐魯番笑嘻嘻地脫掉我的衣服,先拿出一斤竹蜂蜜,傾倒在我的皮肉上,慢慢揉勻,嘴裡嘖嘖道:「加點蜂蜜才好吃。」又把六須天麻和丹木種子混在一起,揉碎了,道:「這個當調料。」

我欲哭無淚,辛辛苦苦買了這麼多東西,居然是為了讓我的肉變得更美味。眼看不妙,我開始滿臉諂笑,拚命對吐魯番眨眼,希望能讓我開口說話,也好用三寸不爛舌哄騙他逃過此劫。

吐魯番理也不理我,抓起兩斤冰蟻漿,硬灌進我的嘴巴,逼我咽下去。冰蟻漿一下肚,內腑立刻變得一片冰寒,緊接著,這股寒氣又化作一道灼熱的焰流,在我體內燃燒。

「月魂,快救我!」我在心裡大叫,月魂彷彿睡著了一樣,在指尖里一聲不吭。完了完了,連最後的救命稻草也沒了,我終於萬念俱灰。這時候,冰蟻漿的效用發作,我的神思變得恍惚起來,身體輕飄飄、懶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

「開膛破肚!」吐魯番猛喝一聲,鳥爪般的手指閃電般探出,在我肚子上一划,輕輕掀開一層皮,露出花花綠綠的內臟。不等鮮血噴出,吐魯番急速把一斤麒麟角粉全部灑在我肚子上,血流頃刻止住。

因為吃過冰蟻漿,我一點也不感到疼痛,反倒覺得血肉麻木。漸漸的,我眼前不斷出現美妙的幻覺,猶如騰雲駕霧一般,再也看不見吐魯番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恢複了清醒。抬起頭,吐魯番正站在我的對面,手扶井壁微微喘氣。我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白花花的陽光從井口射入,在幽暗的井裡顯得特別刺眼,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我這是在哪裡?不會是在做夢吧?」我有氣無力地道,綁住手腳的晶絲不見了,但身體卻非常虛弱,腦子一陣陣昏眩。

吐魯番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一夜間,他滿頭的亂髮變得一片雪白。我想起昨晚的事,心有餘悸:「原來你沒有吃掉我,真是嚇死我了。」

「呸呸,你的肉又酸又臭,誰咽得下去?」吐魯番的神色顯得很疲憊,揮揮手:「我很累了,你明晚三更再來這裡,現在走吧。」

我摸摸肚子,上面竟然連一絲傷疤都沒有,內腑也不覺得異常,只是有些隱隱作痛。昨晚他到底對我動了什麼手腳?為什麼要剖開我的肚子?不過我相信他對我沒有惡意,否則現在我就變成乾屍了。想要問個明白,吐魯番已經躺下呼呼大睡,我只好揣著疑團離開。

躍出古井後,月魂忽然道:「聽說修鍊咒術,首先要把咒種植入心臟,與血肉相連。如果用普通的修鍊方式種咒,需要近百年,現在吐魯番替你開膛破肚,用最直接的方式種咒,一晚上就行了。不過這個法子過於兇險,也虧他膽子大,敢拿你的命冒險。」

我一呆:「難道吐魯番替我開膛破肚真的是好意?」

月魂道:「麒麟角粉是上佳的止血藥,冰蟻漿能讓人肢體麻木,感覺不到疼痛,竹蜂蜜可以滋潤內臟,六須天麻和丹木種子混和最補元氣。嘿嘿,你要是偷懶少買了一樣東西,吐魯番就無法替你種咒。」

我恍然大悟,老妖怪的彎彎腸子真不少!托我買藥材是為了試我的誠意,打字謎是為了考我的智慧,要是有一樣沒過關,我就休想得到他的傳授。

心猿意馬地想了一整天,等到半夜,我急吼吼地趕去古井,先對吐魯番長長一揖,後者神色肅然:「小子,想明白了?不過我早說過,你心口不一,難學密咒之術。」

我恭敬地道:「前輩隨便傳授一點妖術就行,您拔根汗毛也比我的腰粗嘛。」

吐魯番哼道:「不用叫我什麼前輩,我傳你妖術,只因為我答應過要給你好處,至於你能不能學會就看你的悟性了。我反正活不久了,教多少算多少。」

我這才發現,他的額頭微微凸起兩個肉紅色的小點,彷彿蟲的觸角肉芽,雙頰暗生出一條條白色細紋,一直延伸到脖子,妖怪的特徵越來越明顯。

「先背口訣。」吐魯番嘰里咕嚕念了一大堆話,我聽得稀里糊塗,仔細一分辨,原來他並沒有直接說出修鍊要訣,而是用字謎或物謎的形式,讓我耗盡心思去猜其中暗含的口訣。比如口訣里有個「坐」字,吐魯番便說是「兩人土上蹲」,而「控心」二字一定會被說成是「手無寸鐵,打斷念頭」。一句簡簡單單五個字的法訣,他要故布疑雲地羅嗦幾十句話,聽得我天旋地轉,耳冒金星。

花了大半夜功夫,我才記清楚口訣,但又弄不懂它的意思。這篇口訣文字晦澀艱僻,不知所云,吐魯番也不肯透露半點口風,只是讓我反覆默念。

「前輩,口訣背得差不多了,我們該修鍊妖術了吧?」我有點不耐煩了。

吐魯番臉上浮現一絲曖昧的笑容:「你是不是不明白口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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