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雪青松——在外交部「奪權」前後 四、江青痛失「車、馬、炮」

縱觀整個「文化大革命」的歷史,1967年夏季外交部「奪權」和「火燒英國代辦處」事件,對於後來一系列事情發展所起的「深刻影響」確實不可低估。它尤其起到那些煽動極左思潮的頭面人物所不曾料想到的「歷史作用」,這就是:迫使那個一年多來亂黨、亂國、亂軍的「禍害之源」——中央文革小組收斂氣焰,開始走下坡路;並成為周恩來在「文化大革命」中、後期一直堅持主張並親自領導的批判極左思潮鬥爭的重要「起點」。

「中央文化革命小組」是根據1966年5月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通過的「五·一六」通知中的規定成立的。這個名義上「隸屬於中央政治局常委之下」的特殊機構,實際上掌握著對黨政軍高級領導幹部(包括相當一部分中央政治局委員、常委在內)的「生殺予奪」的大權。「文化大革命」開始不久,江青、陳伯達、康生、張春橋等人多次肆無忌憚地攻擊、污衊、栽贓於劉少奇、鄧小平、朱德、陶鑄等一大批德高望重的老一輩革命家的事實,便是中央文革擁有這種非其莫屬的「特權」的有力證明。

也正因為如此,在中央文革小組內部才絕對容不得那些堂堂正正的革命者和所謂「保皇派」。僅半年多時間,江青、陳伯達、康生一夥就先後將原在中央文革任職的陶鑄、王任重、劉志堅等「保皇」人物打倒;同時,又對尹達、謝鏜忠、穆欣等不肯與他們同流合污的幾個成員施加迫害,一一排擠出「小組」之列。這樣,「中央文革小組」便成為由「大三」(即江青、陳伯達、康生)加「軍師」(張春橋)加「刀筆吏」(姚文元)加「小三」(即王力、關鋒、戚本禹)為其基本陣容的盤踞在黨內高層的一塊「毒癰」。直至1969年黨的九大之後,「中央文革小組」自行「消亡」卻「死而不僵」。在1973年黨的十大上,原「小組」內的「中堅力量」又將上海造反派頭頭王洪文拉在一起,結成「四人幫」宗派集團。10年「文化大革命」的歷史表明:此害不除,黨無寧日,國無寧日,民無寧日。

在外交部「奪權」前後,周恩來和陳毅在外事口一系列問題上所作的種種鬥爭,歸根到底,也是同以江青為首的中央文革小組的一場鬥爭。正如周恩來後來所指出的那樣:「『文化大革命』運動的發展,如果僅僅是在青年中產生極左思潮,那是可以得到說服和糾正的。問題是有些壞人利用這個機會來操縱群眾運動,分裂群眾運動,破壞我們的對外關係。這種人只有在事情充分暴露以後才能發現。」

如前所述,1967年夏天發生的外交部「奪權」,以至其後發生的火燒英國駐華代辦處事件,確使新中國的外交事業蒙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損害;但另一方面,這種極端無政府主義的行徑,也暴露了藉此「操縱群眾運動」和「破壞我們的對外關係」的壞人。周恩來正是以此為契機,將中央文革中那幾個不可一世的人物果斷地實行「處置」,拆去了中央文革這座「閻王殿」的一角。在這個「拆廟」過程中,王力、關鋒二人首當其衝,接下來,便是戚本禹。「小三」(王、關、戚)們的相繼倒台,使江青一夥痛失「車」、「馬」、「炮」,標誌著中央文革這個怪物走「背運」的開始。

以下,便是「火燒」事件發生後一周內,周恩來與中央文革之間直接或間接較量的過程:

8月23日凌晨,英國駐華代辦處大火被撲滅後兩個多鐘頭,周恩來立即緊急召見外事口各造反派組織頭頭,代表黨中央、國務院向他們宣布:

一、外交部「奪權」是非法的,不算數的。黨中央多次申明外交、國防、財政等大權在中央,不能奪,你們在外交部「奪權」,是目無黨中央、國務院。

二、「打倒劉、鄧、陳」的口號是錯誤的,以「外交部業務監督小組」的名義向駐外機構散布這個口號更是錯上加錯。

三、封副部長們辦公室,隨意點名、發「勒令」,造成數日外交工作失控,甚至「斬而不奏」,這是頭腦發熱,目無中央。如果再不向你們指出這一點,我們就要犯罪了!

四、火燒英國代辦處一事說明現已不能控制局面,這是典型的無政府主義。對外關係中的任何重大步驟,如提抗議、發警告等,都是應由政府決定的行動,不能由群眾說了算;火燒英代辦處,就使我們在外交上輸了理。

五、你們其中有人「炮打」我,搞我的材料,我不怕「打倒」!儘管現在批評你們,對於這些天外交工作上的失誤,還需要由中央來負責,這個責任,我是不會推的。要報告主席,我們犯了錯誤,沒有領導好……

就在這次召見中,有的造反派頭頭仍顯得很不服氣,他們甚至公開頂撞、插斷總理批評他們的話,還有人抬出了王力的那個「八·七」講話,極力為自己的極端行為辯解、打掩護,因而引起周恩來的注意。

8月27日凌晨,外事口造反派繼續在陳毅「問題」上做文章,一再無理阻撓周恩來出席「批判」陳毅大會,並威脅將組織「群眾」衝擊會場。對此,周恩來無比憤怒!他義正詞嚴地向造反派指出:「你們這完全是在向我施加壓力,是在整我了!你們採取輪流戰術,從(26日)下午2點到現在,整整18個鐘頭了,我一分鐘都沒有休息,我的身體不能再忍受了!……」

在這之前,周恩來的心臟已隱隱作痛。他連服了兩次葯後仍不見好轉。他的保健醫生曾把總理病情寫在紙條上,當面交給一造反派頭頭,卻被置之不理。聽到以上總理對造反派、更是對那些幕後策劃、縱容者的痛斥揭露後,保健醫生忍無可忍,衝到造反派頭頭面前大聲警告:「如果總理今天發生意外,你必須承擔一切責任!」說罷,他攙扶總理離開會場。這時,造反派們仍在後面叫嚷不休:「我們就是要攔陳毅汽車!」「我們還要再沖會場!」

此刻,走到門口的周恩來陡然轉身,眼中噴射出憤怒的火焰:「你們誰要攔截陳毅同志的汽車,我馬上挺身而出!你們誰要衝擊會場,我就站在人民大會堂門口,讓你們從我的身上踏過去!」汽車中,保健醫生含淚給病勢加重的總理緊急吸氧。由於心臟病發作,周恩來從這時起到28日下午5時,整整36個小時無法工作。

狂熱中的造反派這時還不知道,就在周恩來病倒之前,一項經他反覆考慮制定的解決王力、關鋒二人問題的重大決策,已經醞釀成熟;王力的「八·七」講話和關鋒夥同王力炮製的「揪軍內一小撮」口號等有關材料,也已報到正在外地的毛澤東處。對那篇「王八七」講話,毛澤東批了5個字:「大、大、大毒草」!毛澤東還說,王力講的這些話,連我也不能隨便講的!我沒有叫他管外交部的事嘛!與此同時,毛澤東還批准了周恩來的報告,對王力、關鋒二人實行隔離審查,對戚本禹則視其表現,再作處理。

當了解到周恩來因勞累過度,引起心臟病發作等情況後,毛澤東建議,告訴總理,要多睡覺,不要開長會,不要多說話。

8月30日,是處理王力、關鋒兩人的日子。據王力本人後來回憶:這一天,他與關鋒在釣魚台(中央文革駐地)同時被宣布隔離審查,而戚本禹暫還留在台上。在結束王、關二人政治生命的會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江青、康生給王力扣上了「國民黨特務」的罪名,同時還誣衊其妻王平權的家裡是「一窩黑貨」。隨即,王、關二人被送入秦城監獄。

9月4日,還在「台上」的戚本禹致信毛澤東,「檢討」自己的錯誤,其中,也向毛澤東反映了處置王、關一事在中央文革小組內部引起的劇烈震動:

「最近以來,大家心情都很沉重。關鋒、王力同志犯了很嚴重的錯誤,其表現形式是『左』傾盲動……。王力同志在外交問題上犯錯誤,就同我有關(事由我起)……我這幾天一直睡不好,想了許多問題;……我真怕什麼時候自己不爭氣,離開了主席的革命航道,給革命造成損失。……小組裡出了事,江青同志心裡難過。她叫春橋同志和我去看了關鋒、王力,開導他們……」

8月31日,周恩來再次召見外交部造反派頭頭及部黨委成員,重申:外交大權屬中央,中央授權給我,別人不能說,我管。就在這次會上,他嚴厲批評那個在外交部「奪權」後代理「外交部長」職務的造反派頭頭:你最近到處講話、作報告,散布「打倒劉、鄧、陳」的口號,你這樣做等於站在對抗中央的地位!對於前一時期「炮打周恩來」的逆流,周恩來毫不客氣,一針見血地指出:這是節外生枝、無中生有、破壞無產階級司令部的陰謀,是使親者痛、仇者快的行為。他還提出:現在,國內的極左思潮和極左行動,已經影響到我們的外交工作,損害了我們的國際聲譽,造成我說話都失靈了。

第二天,在北京市革命委員會擴大會議上,周恩來當著江青、陳伯達、康生、張春橋等中央文革一班人的面,尖銳指出:我知道有些人專門對我進行研究,把我歷史上多少年的東西都找出來。我感謝他們,如果是「好意」給我提出來的話。現在算起來,1922年入黨,46年了(註: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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