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篇 第七十八章

少年緊握著劍喘息著,他曉得眼前的人有多厲害,自己之所以能勉強支持到現在只是因為對方手下留情。

經過明師指導和半年多的苦練,劍術的進境是當初所意想不到的,但此時竟連讓對方移動腳步都辦不到,年輕的劍士決定以最拿手的招數進攻。

抖動手腕,搖晃劍身,驀地從光影中爆發出刺擊,這招名為「孔雀」的劍術先以劍影眩惑敵人耳目使其無法判斷劍勢走向,再以連續快速刺擊攻敵。

當初傳授者演示時是連發七劍,以少年現今的實力只能刺出四劍,但已讓許多比自己體格更強壯、戰鬥經驗更豐富的劍士敗於此技了。

只是敵手的技藝高他不止一籌,僅是轉動武器劃成劍圈就輕易地讓那四下刺擊都盪開而失去威力,少年馬上認出那是名為「黃雀」的防守招式,雖然自己也學過卻無法用得那麼純熟。

對方終於向前跨出一步,手中長劍也變招進擊,所使的正是他剛才使用的劍術,只是省略惑敵的花巧。

四下連刺全擊在來不及退開的年輕劍士身上,將他打得後退數步,如果不是趕緊以劍撐住地面的話,恐怕連站著都會有困難。

可以連發七劍的對手為配合少年的程度只發出四擊,使用布和皮革包覆供練習的假劍,還避開要害、刻意抑制力道,但即使如此仍讓他中劍處感到疼痛不已。

「謝謝您的指導!」年輕的劍士忍痛喘息著躬身行禮,其比試對象則收劍微笑稱讚道:「你的劍術進步不少。」

「從剛才的比試來看,你已經能掌握住我所傳授的劍法,接下來則必須設法改善你的兩個缺點。」黑髮的指導者繼續往下說。

「首先就是你在各招之間都會略作停頓,以致於攻勢不能連貫,還容易讓對手找到空隙。所以要練習如何將招式組合運用,而且可稍加變化,不須拘泥於原本的劍招,就像我剛才從『黃雀』的劍圈變化成『孔雀』的連續直刺。」

「其次就是你劍招用的太盡而沒留余勁,雖然威力提高卻也產生破綻,以致於變成必死之劍,如果對手沒死就是得你死,這正是剛才你完全無法抵擋我反擊的原因。」

「是!您的指導我會謹記在心、努力改進的。」疼痛稍緩的少年大聲回答。

對方輕嘆了一聲,「那麼你趁這段時間好好練習吧!這是我這個冬天對你的最後指導,也有可能會是最後一次。」說罷便轉身離開。

看著自己劍術老師的背影,年輕的劍士感到不安地想著剛才的話,(說不定是最後一次嗎?)

現在騎士團里有資格接受這種個人指導的,除了少年以外,至少都有副中隊長以上的身份,因此有許多團員對這種特殊待遇羨慕不已。

可是安迪所憂心的不是可能喪失這個學習機會,在兩人初次見面後不久,少年對穆就有種異樣的感覺,只是在團里待上一段時間後,那股違和感就消失了。

但不知為何這幾天卻又產生以前那種感受,而且這段時間的經歷讓少年可以更清楚地掌握那種感覺。

(為什麼像隊長那樣強的人,有時卻會表現得像是在等待自己死期來臨一樣?)只是這個疑惑他始終不敢開口。

準備出擊的第五師團將要面對的最大障礙不是敵軍而是嚴酷的環境,長時間雪地行動是對精神、體力的極大考驗,因此年紀太大、太小,體力較差,出身南方較不適應北地氣候者都被排除在這次行動外。

騎士團的女兵們除騎兵因為任務需要外,就只有菲莉亞和少數精銳參與這次行動,其他包括蕾茵和文姬兩名副大隊長在內的人都負責留守要塞。

其他各聯隊也挑選精銳加入特遣部隊,師團長親率騎士團的菁英份子,其他各隊就由其聯隊長指揮。

惟獨白鹿聯隊在指揮官自殺後尚未正式補缺,因此所屬精銳被配置於各聯隊以強化其實力。

在老將修可拉接下代理要塞司令官的任命後,總兵力不足四千的特遣隊於一場風雪後的昏暗清晨離開了貝爾根要塞。

雪地行軍並不是件輕鬆的事,就算穿著稻草編製的靴套,走在堅實的舊雪上仍然容易滑跤而得小心踩穩,走在鬆軟的新雪上卻又容易陷下去而耗費更多力氣,即使是精兵組成的特遣隊前進速度也快不到哪去,大半天的時間也才前進了十幾哩。

隨著空中的振翼聲,一隻黑色的大鳥輕巧地落在牽著馬的騎士肩膀上,平時類似的景像總會讓不少人回頭觀望,但今天卻沒引起多少人注意。

因為隊伍中有另一批人特別吸引眾人的眼光,成為大家閑談的話題。

「每當他們經過身旁時,我就會懷疑自己到底是來打仗的?還是來伺候貴族夫人們冬季打獵遊玩的。」有團員如此說。

騎士團的女騎兵們每個都穿著華貴的皮草,雖然那些東西屬於奢侈品,但保暖效果確實不錯,因此諾修並不禁止他們穿那種東西。

「那些女人怎麼會每個都有那種豪華的東西?」

「聽說大部份都是他們隊長的。」

「維黛安小姐?他從哪弄到那麼多皮草啊!」

這些議論傳進另一位高階女性幹部耳里後,他冷哼一聲道:「還不都是從一種好色畜牲身上剝下來的。」

聽到這話後其他人打趣著說:「可憐的動物,居然被剝掉那麼多皮。」

「能長出那麼多種不同的皮,真是珍奇異獸。」

「應該不是從同一隻身上剝下來的吧!」

「要是我變有錢的話,真想也被剝一次皮。」

這人旁邊的同伴笑打他說:「你這沒出息的傢伙。」

「怎麼會沒出息,能捱得住美女剝皮才算是成功的男人。」

看著他們嬉鬧,有名軍官嘆氣道:「等到真被剝皮的時候你們才知道厲害,越成功的男人就被剝越多層皮。」

周圍的人聞聲都轉過頭去看,(這傢伙一定曾被剝過皮吧!)眾人心想。

此時天色已變得昏黃起來,斥候回報消息,「前面就是雪鹿穀道,雖然有不少積雪,但谷底通道並沒有被完全阻塞,依舊可以通行,另外也沒有發現敵蹤。」

在兩國開戰前,普羅西亞每年都從北方鄰國採購大量毛皮,因為九成以上的雪鹿皮都經此通道輸入,所以才有這個地名。

「這樣的話我們應該趁敵人還未出現,在今晚前通過,出谷後選一個有掩蔽的地方紮營,然後在高處派崗哨監視附近的動靜以防敵襲。」有幕僚向師團長提出建議。

當谷口已經出現在主力部隊的視線範圍時,突然吹起一陣強風,導致掌旗者來不及抓穩而使軍旗被吹歪。

「師團長大人,請立刻下令全軍停止前進。」有人大喊。

「吹號!」諾修對身旁的號兵下令,如果是別人說的話,他必定會先問清楚再下令,可是對方不但是師團中地位極高的軍官,過去的表現更是讓諾修相信,他突然做這種要求絕對是有重要因素,所以才會毫不遲疑的先發出停止前進的命令。

「到底是怎麼回事?穆。」他問道。

「大人,我們東方從日月星辰移動來預測局勢變化的學問名為天文星象,從風雲流動、水土氣味、山嶽河川排列來推斷事情凶吉的學問叫做風水地理,剛才那陣自北而來的狂風吹襲我軍旗幟是前方有敵軍設伏之兆,而山谷兩側有帶血光的雲氣聚集,這表示應該有軍隊部署在那裡。如果我們就這樣繼續前進,可能會在谷中遭遇敵軍攻擊。」

(他連佔卜師都當過嗎?)聽見那番話的騎士團員有很多人這麼想。

「這種強風在谷口是很常有的,怎麼能當做有敵軍埋伏的證明!」、「那些雲的顏色看起來跟別處的雲並沒有什麼不同啊!」不少幕僚及各聯隊軍官則對那些說法表示懷疑。

「不一樣的,當中的差別不是外行人看得出來的,想要能清楚理解其中奧妙,通常要有十幾年以上的經驗。」穆振振有詞地回應。

「如果前方真有敵軍埋伏的話,那就應該在通過穀道前找出來清除掉,不然可能會造成我軍不小的損失。」騎士團的軍官有人發言。

「師團長大人,打仗怎麼能迷信占卜這種東西。如果要停下來搜索、確認前方有沒有敵軍埋伏,勢必無法在今晚前通過穀道,這樣一來我軍被發現的機會將大為增加。」參謀中有人大聲反駁。

「雪鹿穀道左右的斜坡相當陡而又沒有掩蔽,只有靠近山頂的地方有樹林可以躲藏,那種距離使用弓箭會被谷風吹偏而無法發揮威力,就算是真有伏兵部署在那裡,我們也有充份的時間準備應戰。」

「從大前天到昨晚為止一直都有風雪,除非敵方事先知道我軍出動的消息,否則他們不可能在這裡部署大批人馬伏擊。」

其實有不少幹部雖認為應該先確認安全,卻一時想不到更能說服人的理由,且怕被譏為迷信占卜,所以都沒有表示意見。

「我們絕對不能貿然前進,難道大家都忘了赤鷹騎士團是怎麼被消滅的?團長,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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