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篇 第六十八章

深夜時有人拎著包東西悄悄地從帳蓬中溜出來,小心翼翼地避開警戒兵潛行至營地外。

認為已經不會被看見正想快步逃離時,旁邊卻突然響起聲音,「你深夜跑到營地外想幹什麼?」嚇得那名士兵以為自己的心差點就從胸口蹦出來。

他兩腳打顫地回頭看,口中結結巴巴地答道:「上……上廁所。」

「原來如此,這麼說那包東西就是稻草了,我看你這副樣子本還以為你想逃亡呢!」

【在沒有衛生紙的時代,稻草、石頭、竹片等都發揮著類似功能。】

被說破意圖的士兵瞠目結舌地回不出話來,對方倒是好整以暇地往下說:「其實要是真有哪個傢伙想逃跑的話,就算天亮才被發現不見,只要派個騎兵小隊出去搜索很快就能逮回來。這種情況以破壞軍紀從輕處份也得挨上十鞭,以叛國的罪名從重懲治的話甚至可以斬首,所以說有那種打算的人真是笨蛋,你說是吧!」

「是,是。」那人驚恐地連聲應道。

「你不是要上廁所嗎?還佇在這幹嘛?快去快回啊!」

進到附近草叢片刻之後,那名士兵又抱著那包東西回來。

「這麼快啊!以後稻草別帶那麼多,要是被誤會成想逃亡,哨兵說不定會放箭的,快回去睡覺吧!」軍官用有點戲謔的口吻說。

被挖苦的士兵只能連聲應是,然後轉身戰戰兢兢地走回自己所屬的帳篷。

「又一個是嗎?這些傢伙真是會給人找麻煩。」一直隱身在暗處的人發聲道。

「忍耐點,再過幾天有那種念頭的也差不多都打消了,那時候咱們就不必派這麼多暗哨。」那軍官出言回應。

原本除正常的明哨之外,都會另加派由軍士官藏身隱密處的暗哨,這是很常見的加強警戒方法,只是自從北方開戰的消息一傳回,為預防逃兵出現所以騎士團特地增派暗哨。

「我以為代師團長大人的做法太過溫情,要是讓我來處理的話,只要砍掉兩三顆腦袋,其他人就不敢亂來了。」那未現身的軍官冷冷地說。

「上面會用這種做法當然有他們的用意,泰倫斯你剛從近衛師團調過來,所以對我們的作法還不太了解。」

近衛師團是王國中人員素質、武器裝備乃至於忠誠和紀律都最優良的軍隊,連兵力也比一般師團多出五成以上。

新編成的騎士團和聯隊都會由近衛軍遴選優秀軍士官擔任重要幹部,即使像天狼這樣由傭兵團改編而來的,也會將一些近衛軍士官兵晉陞階級後派遣到新單位。其作用不單是補充戰力,同時也有掌握新編騎士團和聯隊行動之目的。

泰倫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晉陞為準騎士,然後調派到天狼騎士團擔任副中隊長。

「那我倒要向巴多拉大人請教一下,代師團長大人都是怎麼打算的呢?」

「上面有哪些盤算我是不可能都知道,但至少這件事我還明白一些。」他面帶笑容地回答。

「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天狼騎士團是由傭兵團改編而來的,等這場戰爭結束團長才會註銷公會登記,那時我們這些前團員每個最少可以拿到相當於幾年薪餉的遣散金,若是逃亡就拿不到這筆錢,所以根本不必擔心有人會那麼做。」

「可是這些剛編進騎士團才兩周的新兵可不同。他們根本還沒弄清楚狀況,許多不是太過畏懼,就是太不把戰爭當一回事,分明是一群沒經過鮮血洗禮的老百姓。但如果現在就對其要求嚴苛,很容易讓他們產生對原本的團員和新兵有差別待遇的錯覺,這可不是件好事。」

「用刑罰約束他們是很簡單,但那隻在戰況穩定時才能發揮功效,萬一我方遭遇挫折,無法再用法紀壓制士兵時,就會有人開始逃命而導致無法挽回的全面潰敗。」

「所以團長將他們分散到各小隊讓有實戰經驗的老兵來教導,且先採用比較寬容的做法讓其早點適應狀況,就是要讓他們先認同騎士團而成為當中的一份子。等他們熟悉環境後,再來加強訓練他們的各項能力。」

「這樣做雖然是有一些好處,但卻要花上不少的時間,眼前北方已經開戰,這樣做緩不濟急,還不如直接用嚴刑峻法來控制他們。如果擔心打敗仗而畏首畏尾的,怎麼能成就輝煌的勝利。」泰倫斯對這種想法頗不以為然。

「這場仗不是幾天就能結束的,大家要在艱苦的環境中相處好一陣子。修可拉副團長還在當我們隊長時曾對我說:『雖然你把部下如同子弟般愛護,他們未必會視你為父兄般尊敬,不過你把他們當奴隸般苛待,他們絕對會把你看做仇敵般痛恨。』你希望在面對著敵人的時候,背後跟隨你的是什麼樣的人呢?」巴多拉臉上的表情依舊輕鬆,可是對方卻變了臉色。

「我明白了,巴多拉大人的建議我會參考的,非常謝謝您的指教。」對方低頭行禮道。

「其實你不用這麼客氣的,畢竟我們是傭兵出身,所以大家對禮儀都不是很在意,平常的交談總是直呼名字或職務,像你這樣總是加個尊銜,大家反而覺得不習慣。」

泰倫斯猶豫一會兒後才說:「我會注意的。」畢竟已成為習慣的東西沒那麼容易扭轉。

「喂!長官,有看過綠甲蟲重步兵聯隊的隊旗嗎?」雖然使用尊稱不過多尼爾的語氣卻像在說笑般。

「你想說的是那下面掛著的東西嗎?」牽著馬和急行軍中的團員們一起步行的人回應道。

有冠名騎士資格的人即使不是騎兵出身,軍方也會配屬馬匹作為代步,只不過天狼騎士團的高階幹部們除了維黛安以外並沒有誰一直騎在馬上。

即使是騎兵大隊也只有輪值的中隊負責擔任斥候和周邊的巡邏警戒,其餘的人員馬匹都要支援載運輜重。

而維黛安要求當值的騎兵就連吃飯、喝水都不準下馬,同時不斷地向各分隊下達各種狀況進行操練,所以並沒有團員會羨慕那些騎在馬上的人。

其他幹部則牽著座騎幫忙馱運裝備行李,以減輕團員的負擔。

因為馬匹都統一交給騎兵大隊照料,而配屬的座騎又較遜色,所以穆使用以前米西魯侯爵所贈的褐色雄馬而不用公家配給的馬匹。

雖然諾修曾召集麾下四名聯隊長,要他們加強防範逃亡者的出現,但不像騎士團擁有大量能信賴的中堅份子,各聯隊都以新兵為主,甚至連某些士官階級的人都不可靠。三個輕步兵聯隊接連幾天都有人趁夜逃跑,但是重步兵聯隊只出現過一次逃亡者,接下來就再也沒人敢逃亡了。

他們的聯隊長赫伯特下過嚴令,在敲過夜鍾後,吹起床號前,除正在執勤的人員或發生火災、敵襲等緊急狀況,走出所屬營帳者處鞭刑,走出營地者則處死刑,而且還派軍官每晚巡查清點各營帳人員數次。

有兩名企圖潛逃的士兵才出營地就被發現,馬上就被捉了回來,赫伯特立刻下令叫醒全聯隊集合,在所有人面前親自用戰斧砍下兩人的頭,還交代用鹽腌過防腐後掛在隊旗下以敬效尤。

自此人人驚懼,綠甲蟲聯隊的士兵甚至不敢在晚上出來上廁所,都是在營帳內準備木箱、沙和稻草,以防突然內急。

「可不可以去跟他們聯隊長說啊!還沒開始打仗就先掛著兩顆自己人的頭在隊旗下真是不吉利。」多尼爾發牢騷道。

「俗話說:『別管鄰居怎麼教育他們的小孩』。」穆頭也不回地應聲道。

「這個道理我當然知道,不過算起來赫伯特是你屬下吧!那種做法似乎太過份,甚至有士兵私下給他取了個『屠夫』的綽號。」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那四個聯隊和我們的情況大不相同,不能夠用我們的標準來要求他們。他們的新兵太多,可靠的幹部則太少,就這點來說赫伯特當機立斷使用最迅速有效的辦法是值得稱讚的。相反的另外三個聯隊對逃亡者的處罰只是鞭刑和勞役,結果他們幾乎每晚都要搜捕逃亡者,而有幾個士兵到現在還沒有消息更是讓軍心浮動,就算現在開始採用高壓手段,也必須殺更多人才能達到相同的效果。」

「你說的是很有道理!可是看著那種情形還是讓很多人覺得不舒服,而且這種做法也有些問題,只是眼前不會馬上突顯出來而已。」多尼爾搖著頭說。

「所以有件事還是得提醒他的,用嚴厲的標準來要求部屬是很簡單,但是如果想讓他們心服,就得用同樣嚴苛甚至超出其上的標準來要求自己,至少也要做些表面工夫讓他們那樣認為。可以的話,最好能和士兵一起負重行軍,吃同樣粗糙的食物,這樣才能讓部屬甘心接受嚴苛的要求。」知道對方所指為何,穆給了這樣的答覆。

「既然你都已經想好該怎麼處理,那我就不多說了。」

「不過為什麼你不去找團長,而跑來找我處理這件事呢?」

「沒辦法啊!團長最近忙得很,倒是你看起來很閑,當然是請有空的長官來處理這種事羅!」說完多尼爾便揮著手回自己的行軍隊伍去了。

自從進入北方平原之後,氣候變得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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