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英雄出世

在張海鵬偽軍敗退後,關東軍親自出戰。馬占山臨危受命,統籌江省全局。被譽為歷史上最像張作霖的東北將帥,馬占山究竟有怎樣的戰績和才能?

雖然趕跑了張海鵬,但謝珂參謀長的神經仍然崩得很緊。

只有他知道,今天之所以能一戰成功,除了武器佔優外,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張部過於大意所致。

張海鵬手上已經有了日本人送的軍用專列,萬一己方防守出現空隙,對方可以直接開車衝過來,那樣後果將不堪設想。

他越想越擔心,為了確保安全,毅然選擇了一個折中方案,即在並不破壞整座大橋結構的情況下,派工兵部隊炸毀了其中的三孔橋樑。

令謝珂意想不到的是,這一純屬不得已的舉動,日後竟然成了日軍大舉進攻江橋的一個理由。

民國二十年(1931年)10月19日,深夜,黑龍江省代政府主席、軍事總指揮馬占山帶著他的衛隊在齊市車站下車。

迎接馬占山的只有副總指揮謝珂和少數幾個軍政要員。

因為其他人早已逃往了哈爾濱。

作為一個原生態東北人,馬占山卻生得個子瘦小,與我們心目中傳統的東北大漢形象實在相去甚遠。

我告訴大家一個小秘密,如果你在校園裡遇到東北同學,發現他與「大漢」橫豎搭不上什麼界,那你就可以查查他的家譜了,看看此君百年前的祖先是不是闖關東的。

因為我們已經屢試屢驗。

前面張作霖如此,後面馬占山亦如是。

馬占山的祖父就是從河北逃難來到東北落戶的。

闖關東的是好漢,他們的子孫也不會差到哪裡。

馬占山小時候給蒙古人放牧,練過馬術,後來參加奉軍,又加練了槍法,史載「精騎擊」。

「騎擊」到了馬某人這裡,已經成了一種藝術。

《火燒圓明園》里有一個讓人很難忘的鏡頭,那就是僧格林沁的馬隊衝擊洋槍隊的場面。

眼看騎在馬上的兄弟被秋風掃落葉一樣從馬上干下來,心裡那個著急和鬱悶。

突然,有個看上去已經「死逑」了的騎兵迎著洋兵們衝過去,但見他腳挽馬鐙,腦袋垂於馬首之下,身體則掛在馬肚側面,一下子令洋兵失去了射擊目標和角度。

說時遲那時快,戰馬已飛奔到位,騎兵一躍而起,手起刀落,驕橫的洋兵應聲栽倒。

全場觀眾一片叫好。痛快啊。

後來才知道這就是馬術中的「蹬里藏身」。別說普通人,就是騎兵中會這一手的也是鳳毛麟角。

馬占山比這個還牛,他能藏在高速奔跑的馬肚子下面給敵人點名,用槍,且百發百中。

其人不僅藝高膽大,而且為人極重義氣,有「俠肝義膽」之稱。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如果別人求到你時,才伸出援助的手,那就不叫朋友。

值得一提的是,他和「老賊頭」張海鵬曾同為吳大舌頭所賞識和提攜。

每念及此,我都會不由感慨,怎麼著也算是師兄弟,怎麼做人的差距這麼大呢?

此時,江省首府齊齊哈爾正沉入一片夜色的迷茫。

它或許還在疑惑,這個初來乍到的東北「小漢」是否真的能挽狂瀾於既倒,解東北於倒懸?

馬占山一到齊市,面臨的首要困難還不是備戰,而是人心惶惶。

原來的一把手都帶頭逃跑了,每個人便都有了逃跑的理由和借口。

事實證明,有魄力和沒魄力就是不一樣。

馬占山即刻拿起萬老爸的雞毛,給他逃到哈爾濱去的兒子發去了一隻令箭——江省指揮部致萬國賓電:「萬福麟長官有令,擅離省城者以棄職潛逃論罪。」

當然,這麼一個電令,是嚇不回那個高幹子弟的。

但它本身就意不在此。

在第二天的就職典禮上,馬占山再次重申該令,一下子把留守的文臣武將和大小公務員都給鎮住了——連萬國賓都要治罪,其他人還用說嗎?

於是,想逃的只好收住了腳。

接著,他又重新任命了省府秘書長。三拳兩腳,總算把齊市亂紛紛的社會秩序給穩定下來了。

最酷的是他以江省代主席身份發表的《抵抗宣言》。

全文如下:

「當此國家多難之秋,三省已亡其二,稍有人心者,莫不卧薪嘗膽,誓救危亡。雖我黑龍江偏處一隅,但尚稱一片凈土。爾後凡侵入我江省境者,誓必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

這種話,先前連張學良也不敢說,比之於「不抵抗命令」,這份「抵抗宣言」實在夠爽夠勁。

「九一八」後,東北大地上也終於有了敢於「死戰」的「死士」。

對付張海鵬,馬占山自有高招。

他來了個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滿省貼出布告,稱:誰要是能把張老賊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軍人連升兩級,賞大洋1萬,普通百姓還要漲一倍(難度和要求高了),賞大洋2萬。

還說,我整天沒什麼事做,就守著這些錢等大家來拿(「儲款以待」)。這可是一件有名有利的大好事。還等什麼,快動手吧。

說實在的,賞錢就是再多,那張麻子的項上人頭也不是這麼好拿的。但這個懸賞令妙就妙在,它殺不死人,卻能嚇死人。

張麻子真被嚇了個半死。

他整天輾轉反側,坐立不安,恍惚中老是看見外面有一幫人爭著搶著要來拿他腦袋換賞錢。

這日子沒法過啊,太缺乏安全感了。

老頭子一怯懦,馬上頭昏昏了。

他給張學良發了個電報,說日本人打過來,自己是沒辦法才想起來到省城去躲一躲的(「擬赴江省暫避」)。

他還委屈地說,自己這次去齊市,是得到張少帥您的親自批准的,沒想到卻意外地遭到了伏擊。

最後,又可憐巴巴地表示:現在我正整隊待命,靜候您的指示。您想讓我的部隊駐哪裡,我就駐哪裡。

事到如今,再怎麼如泣如訴,張學良也不會相信這老小子的話了。所以說了等於白說。

不過這份電報卻起到了另外一個效果,那就是把多門老師氣得要罵髒話了。

敢情我那麼多槍支彈藥都喂一白眼狼啦,你還討好起舊主子來了。

叛將如此窩囊廢,使多門對「和平演變」失去了信心。他向關東軍司令部請示下一步方案。

這時關東軍已得到情報,在張海鵬偽軍敗退後,江省防守部隊破壞了嫩江鐵路大橋。

關東軍參謀片倉衷大尉(陸大40期)一拍桌子:師出有名了!

他建議關東軍抓住修復江橋不放——如果橋還沒修好,維護洮昂線修理和保護日僑就是一個絕佳的出兵理由。

而一旦修復大橋,又可以幫助張海鵬運兵,順勢推動偽軍接著向齊市進攻。

這確實是一個一箭雙鵰的毒計。

坂垣和石原立即表示思路不錯,並向關東軍司令官本庄繁予以彙報。

本庄繁同意照此方案實行。

他向參謀本部發了一份電報,聲稱應滿鐵要求,決定武裝護衛鐵路。

接著,不等參謀本部回應,就命令進攻部隊開拔至江橋前線。

關東軍的本意是怕遭到「來自上面的干涉」,其實他們多慮了。金谷參謀長何嘗不想拿下北滿,他只是擔心蘇聯會幹涉,只要後者沒有動靜,他拿下北滿的心比關東軍還急切呢。早在張海鵬偽軍向江橋進攻時,參謀本部就圍繞向北滿進軍的問題討論來討論去,最後決定派個人去偵察一下。

扮演「偵察員」角色的是作戰參謀遠藤三郎少佐(陸大34期)。這哥們裝成老百姓,到哈爾濱和齊齊哈爾等地轉了幾圈,沿途沒見到什麼蘇聯人,回來後就喜滋滋地向金谷彙報:此時出擊,時機甚好。

於是,金谷在接到電報後選擇了裝聾作啞,等於是默認了關東軍的意見。

只有若櫬內閣在得到關東軍要「保護嫩江鐵橋」的消息後,慌了。

知道這群狂人不是省油的燈,保不定又是想在北滿惹點事出來了。

幣原外相急出了一腦門子汗。在各國代表面前,他可以強辭奪理,認為國聯要求日軍撤軍的決議草案沒有法律約束力,但事實明擺在那裡,如果日軍不在預定的11月16日前撤軍,國聯這個婆婆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到時候,一定又要討論,譴責,決議,早已失去各國支持的日本,這回怕是更要在國際上把面子丟得一乾二淨了。

幣原其實想管管了。但和以往一樣,軍人的行動,連首相都無可奈何,更別提他一個外相了。他能做的,除了在家裡幻想關東軍真的是在執行和平使命外,就是派當地領事進行所謂協調。

根據幣原的要求,日本駐齊齊哈爾領事清水正式向江省政府提出交涉。

事實上,馬占山就任後沒多久,就已經敏銳地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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