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全不知被釋放

第二天早晨,一陣可怕的聲音把全不知吵醒。

「起床!脫衣服!排成隊!」一個帶難聽鼻音的聲音震耳欲聾地吼叫著。

全不知睜開眼睛,稍稍清醒後,他朝四外看了看,確信這是站在門口的警察小鬼狒的聲音。小鬼狒手裡拿著一個不大的東西,樣子象個帶揚聲器的無線電收音機,是揚聲器把他的聲音放大到聽起來不能不打哆嗦的程度。

小眨巴看全不知醒了,就說:「快起來,把衣服脫掉!」

「幹嘛脫衣服呀?」

「你會看到的。快點兒吧,要不然會把衣服淋得精濕。」

小眨巴沒再說一句話,把衣服放在架上,跳下來。全不知也照他的樣子做了。到了地板上以後,他看到全體小矮子都已經赤身露體地站在架子中間。

「轉過臉去!雙手下垂!」小鬼狒繼續喊叫著。

確信所有的小矮子都爬下了架子,小鬼狒在走廊里按了一下門旁牆上的一個電鈕。全不知馬上看到,他們睡覺的床架開始落到地板上敞開的一些長方形窟窿里。不到一分鐘,整個房間的床架都不見了,只剩下光身子的小矮子。小鬼狒等架子消失,地板上的窟窿重新合攏後,就把門鎖上,又按了一個電鈕。從牆上的許多圓孔中立即向四外噴出強大的水柱。為了躲避水柱,光屁股的小矮子們紛紛向四下逃散,但水柱卻追著他們,把他們噴得跌跌撞撞。有一個小矮子沒等站起來又碰到一股水流,再次跌倒在地板上。小矮子們往四外跳著,跌著,身體各部分同地板、牆壁磨擦著,由於互相衝撞,他們不由自主地互相蹭著,結果全都冼得很乾凈。

監獄領導在牢房裡安排沖澡,是為了不必花錢專門修浴室,也不必帶被囚的人上浴室,因為那也得花錢,而且有的人還可能趁機逃走。

當小矮子們經受上述水浴程序時,他們的衣服和他們睡覺的床架正在接受所謂的衛生處理。就是被專門的毒氣熏烤,臭蟲、跳蚤以及其他害蟲聞到這種毒氣就都死掉了。這樣做當然根本不是因為警察特別關心被囚的小矮子。跳蚤咬不咬囚犯,這對警察局是無所謂的。問題只在於,牢房裡生了臭蟲或是跳蚤,它們就蔓延到整個警察局,警察自己也得挨咬,而警察卻不喜歡挨咬。

在水浴結束以後,地板上的窟窿又打開了,床架連同消過毒的表服升到上面來。冷得渾身打戰的小矮子們趕忙穿衣服。

沒等他們穿完,牢門打開來,出現在門口的小鬼狒吼道:「站隊!」

小矮子們迅速排成一行。

「我點了名的人跨前一步!」小鬼狒下了口令,然後就按著名單點名:「小山羊、小赤腳、小古董、小白蛉、小嘮叨、小能手、小完蛋、小串珠、小流星、全不知……」

凡是被叫到名字的人都馬上向前跨了一步。全不知聽到自己的名字也向前跨了一步。這時候,有人從後面捅了捅他的肩膀。全不知轉回頭,看見小眨巴正把帽子遞給他。

「這是你的帽子,全不知,」小眨巴悄聲說。「我特意藏起來沒讓短頭髮看見。拿上吧,要不然你也許回不到這裡來了。信在帽子里。」小眨巴補充了一句,又把一個手指壓到嘴唇上,提醒全不知要保持沉默。

念完名單,小鬼狒領著叫到名字的小矮子順走廊走去,把他們全都推到一個狹小的房間里。

「坐在這裡,不許說話!」他命令道。

他們待的這個小房間空蕩蕩的,什麼傢具都沒有。房間里有的只是四面沒有窗戶的光牆和兩扇門——一扇對著另一扇——就象閘室的門一樣。

「瞧!」小山羊四下看了看,不滿道。「說讓坐著,可是往哪兒坐呀?」

「幹嘛把咱們帶到這兒來?」金不知問。

「可能是擊見法官吧,」最熟悉警察局規矩的小白蛉回答說。

「幹嘛去見法官呢?」全不知感興趣地問道。

沒等小白蛉回答這個問題,對面牆上的房門就開了,小鬼狒探進頭來說:「小白蛉,唏一唏!」

小白蛉不待第二次下令就毫不遲延地走出房間。

過一會兒,房門又開了,小鬼拂說:「小嘮叨,唏一唏!」

接下去,一切都是這樣進行的:

「小完蛋,唏一唏!」

「小串珠,唏一唏!」

「小流星,唏一唏!」

不到十分鐘,屋裡就剩了全不知和小山羊。看來,法官斷案很快,毫不拖延。全不知終於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走出門,來到一個灰色牆壁陰森森的大房間。正對著他的是一張高高的長桌,桌子後面有一個警察坐在柔軟的高扶手椅上。他穿著和其他警察完全一樣的衣服,只是頭上沒戴銅盔,而戴著一頂黃色的尖帽子,上面綴著幾個橘紅色的絨球,尖頂上還有一個同樣橘紅色的穗子。

這就是小白蛉對全不知說過的那個法官。他叫法官暫代理。除了法官暫代理和警察小鬼狒之外,房間里還有我們已經熟悉的警察小眼神。他緊靠暫代理端坐的扶手椅站著,胳肢窩下夾著幾個厚紙殼文件夾。裡面是記述罪犯外貌的資料和他們的指紋。

「這又是個什麼人?」暫代理看見站在他面前的全不知問道。

警察小眼神恭恭敬敬地向暫代理探過身去,斜眼看著全不知,很快地悄聲說起什麼。但是,暫代理對小眼神的話連聽都沒有聽完。

「你說什麼呀!你說什麼呀!」他憤慨地說道。「這麼說,你認為這是美男子嘍?」

「正是,暫代理先生,」小眼神奴顏婢膝地彎著腰喃喃說道。「這不,請看……」

小眼神打開一個文件夾,把它伸到暫代理的鼻子下面。

「你簡直瘋了!」暫代理生氣地喊道。「你說美男子是什麼人?啊!……美男子——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誰都認識他。美男子是百萬富翁!有一半警察被美男子收買了,趕明兒個,他要是想乾的話,會把咱們全體連同心肝肺都買了去的……而這是什麼人?」暫代理用手指著全不知繼續喊道。「他是什麼人,我問你呢!誰認識他呀?他幹了什麼事?……吃飯沒給錢?就為這個把他弄到這裡來了?他正想到這兒來呢,你們這些蠢東西!這裡又暖和,又亮堂,又沒有跳蚤咬。他幻想的就是快些到牢房來占警察的便宜!這不是真正的罪犯,他是一個口袋空空的無賴。他自己連吃午飯的錢都沒有,你還能從他身上撈到什麼?你們把真的罪犯給我帶上來,這些流氓無賴由你們用自己的辦法對付好了。別拿一些亂七八糟的小人物來塞滿警察局!」

「我原來也想用自己的辦法對付他,後來想到:萬一他是美男子呢?」小眼神不好意思地嘟嚷道。

暫代理不耐煩地擺擺手,然後轉向全不知說:「這麼說,你吃了一頓晌午飯?」

「吃了,」全不知怯生生地承認說。

「那麼你也許再來點兒小吃吧,啊?來,小鬼狒,用你的辦法對付他!」

小鬼狒抓住全不知的衣領,讓他對著寬闊的雙扇門站好,然後用警棍在全不知後腦海上使勁揍了一傢伙,揍得他眼前一陣發黑,衝過整個房間,一頭撞到門上,使兩扇門大敞開來,他直接飛到街上,咕通一聲摔倒在馬路中間。由於挨揍,也由於電擊的作甩,他有好一陣沒能清醒過來。他漸漸又有了知覺,正想爬起來,這時突然看到警察局的門又敞開來,小山羊象只陀螺似的滴溜溜從門裡滾到馬路上。全不知很快跳起來,跑到他身邊,扶他起來。

「痞子!無賴!罪犯!下流貨!我要給你們點厲害看看!」小山羊眼含著淚水喊道。

他站起來,舉起拳頭朝已經關上門的方向威脅著說。

「他們為什麼對你這樣?」全不知同情地問道。

「我自己也不明白啊!戴尖帽子的那頭驢問我:『親愛的,你在牢房裡待膩了吧,』我說:『待膩了,親愛的,可是沒辦法啊!』『你願不願意給你縮短期限?』『願意呀。』我說。他說:『這個嘛。可以安排。來吧,小鬼拂,給他縮短期限。』這不,小鬼狒用警棍狠敲我後腦海一下子!你看見我咕通一聲摔在馬路上了吧?」

全不知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小山羊是好。

「好在你們這裡的重力比地球上要小六分之五,」他說。「你要是在我們那裡這樣重的咕通一下子呀,骨頭都得斷。」

「這些該死的壞蛋!」小山羊一邊用手揉著磕傷的後腦海,一邊高聲說。「我是不想跟他們打交道,要不然我非給他們點兒厲害看看不可。按規矩,他們本應該讓咱們吃完早飯,然後再把咱們攆出監獄!」

「你是因為什麼坐牢的?」全不知問道。

「就因為我聞了聞環形麵包,」小山羊坦率地說。「你別以為我是小偷,我根本不是。我只不過是失業時間太長了。我把所有的錢全都吃光了,所有的東西全都變賣光了,就挨餓了。有一回,我接連兩天沒吃一點東西。第三天頭上我路過一個麵包店。我想:我進去哪怕看看都有些什麼麵包呢,食慾也許就會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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