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盟軍友誼 48醫院的「沙爾基」

在48醫院裡,每一個沙爾基要負責10個病、傷員的護理工作。大病房裡,就有十幾二十個沙爾基,川流不息地工作著。所以,病房裡並不安靜,除了一些重傷員的痛苦呻吟外,更多的是沙爾基們的歡笑聲和口哨音混在一起!他們的嘴裡隨時都有一顆巧克力或者嚼不爛的口香糖,這嘴就真是一刻也不閑著。這口香糖我也吃過,起初的時候很甜,可越到後來就越沒有味了,最後就只能吐了。不過,美國人都樂此不疲,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

我住在一間大病房,裡面有將近兩百張床位。整個醫院從院長、醫生到司葯、護理人員全是清一色的美國人,只有個翻譯官是中國人。

醫院就在教導總隊不遠處的森林裡,離伊洛瓦底江更近些,有點依山傍水的感覺。這是一座戰地後勤醫院,隨時都可能遷動,所以,病房比較簡陋。森林裡有的是樹木,就地取材,搭成屋架,頂上用油布一遮,就可以防雨了,而周圍就用籬笆一圍。

這算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與美國人的親密接觸。由於我的英文水平低,除了會拼一些簡單的單詞,諸如GOODBYE、M 等日常用語外,雙方對話就離不開那位翻譯了。不過更多的時候,我們還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來解決交流問題。

說來也怪,這裡的沙爾基們,人人差不多都會幾句生硬的中國話。記得有次他問我:「你,今年歲數有多少?」我連比帶劃,緩慢地告訴他我18歲後,他很高興,來了興緻,也連比帶劃地對我說:「你們中國兵和我們美國兵,是好朋友,小日本,JAPANESE,才是大壞蛋、敵人。我知道你們中國人都叫他們鬼子,對嗎?」我很吃驚,沒想到他中國話說得這麼好,而且完全和我們站在一起。我豎起大拇指,「頂好!OK!」地誇獎他。他還不好意思起來,謙虛地說:「哪裡,哪裡。」這個沙爾基,真有意思。我反問他,「你今年有多少歲?」他一字一板地說:「一十九歲,比你大一歲。」「那你是我的BROTHER。」我笑著說。用這樣半生不熟的語言對話,真是別有一番情趣。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我發現這個沙爾基是個對工作認真負責的人。他每天都按時讓傷病員服藥,而重傷病員的方便問題,也由他負責料理,他從來也不會面有難色。

我的傷不重,所以差不多一個月就基本上好了。看著我好起來,沙爾基也挺高興的。於是,他要和我比氣力。雖然,他身體比我高大,可我也有點不服氣,自然就較量起來了。我倆模仿著日本「相撲」摔跤的樣子,拉開了架勢,看誰先把誰推倒在床上。起先,我還能跟他來一兩個回合,但是,最後的結果,是他佔了先機把我推倒在床上。

我很順利地通過了筆試、體檢、面試,於1944年10月登上飛機飛赴印緬戰區,開始了我在異國受訓、生活的經歷。這段經歷磨鍊了我的品質,強健了我的身體,增長了我的見識,也讓我領略了異國的文化、友誼。

這時候,中國的翻譯官也來看熱鬧了。當他了解到情況後,馬上讚揚了我給中國人爭光,拾金不昧,這是人格也更代表了國格,拍拍我說:「好樣的,真給我們中國人爭氣!」沙爾基為了對我的拾金不昧表示感謝,立即要將皮夾里所有盧比贈送給我,他只留那張照片。我說啥也不能接受,翻譯官也代表我婉言謝絕了。可他仍然覺得心有不安,摸出一隻派克鋼筆執意要送我作個紀念。翻譯官也不忍掃了他一片好意,勸我留下來。於是,我也欣然地接受了,拿著筆只跟他說「OK!OK!」可惜這支派克鋼筆,後來在戰爭中丟失了。真是遺憾啊!

我在48醫院度過了一段快樂而又難忘的時光。那個沙爾基的形象,我至今還仍然記得,可惜的是我沒有問過他的名字、家鄉,而「沙爾基」這個軍士的音譯,也就成了他唯一的代號。

賈毓琦(中國駐印軍新38師少尉見習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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