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何人更守元帝鼎 第一章 徐州捷報到來日 不喜得城喜得才

捷報傳到益都時,鄧舍正在吃飯。

忙了大半天,快到申時才有空吃飯。他剛坐下,還沒吃上兩口,外邊的侍衛就進來報告:「大將軍,前線來了軍報。」

戰爭時期,軍報往來頻繁。何止吃飯的時候,就連半夜睡覺時,鄧舍也常常會因來了緊急軍文而被叫醒,早已視為尋常,也不介意,自管一邊扒拉著飯大口吞咽,一邊隨意地揮了下筷子,說道:「叫進來吧。」

信使步入室內,高高捧起一卷文書,跪在地上,大聲地說道:「啟稟殿下,徐州告捷!」話音未落,聽見「啪嚓」一聲。這信使嚇了一跳,也不敢抬頭,翻起眼,往前偷覷,見卻是鄧舍把手中的筷子給折斷了。

「徐、徐州告捷?」

「正是!」

鄧舍舉頭看了看室外,陽光明媚,天氣比較熱,曬得院中花草香氣四溢。

他掐算時日,距離傳軍令給趙過、命攻取徐州,才不過剛剛過了四五天,再排除軍令、捷報在路上走的時間,也就是說,趙過、潘賢二僅僅用了三天就攻下了徐州城。徐州是什麼地方?通衢大邑、江淮重鎮!

高壁深壘,防禦森嚴。兼之聽聞城中守將有一個叫陸聚的,頗有治軍才能,麾下也是文武濟濟,在江淮間甚有威名,其部號稱「淮北勁卒」,有識之者稱:「雖燕趙精騎不能及也」。

卻怎麼只用了三天就打下了徐州?

鄧舍強捺歡喜,故作鎮靜,不動聲色地把斷成兩截的筷子輕輕放在一邊,徐徐問道:「我聽說徐州城中有守將二人,一名宋興祖,一名陸聚。既然城破,可擒獲了他兩人么?」

「回殿下,我部至徐州城下的當夜,宋興祖即遣軍出城,試圖偷襲於我,卻因為趙左丞與潘先生早有妙計,故此反被我部包圍。激戰至晨,盡數被我殲滅。宋興祖突圍不成,被傅將軍陣斬。我部又再用趙左丞與潘先生的妙計,詐作徐州敗軍,騙開了城門。高將軍率精騎當先入城,與趕來阻擊的敵將蕭遠大戰三十餘回合,把他生擒。楊、胡、傅、柳諸位將軍趁勝直進,順利搶佔住了徐州北城。並早先布置在南門、東門外的微山湖我軍亦趁機鼓噪,作勢欲攻。陸聚時在南門,因見回天無望,所以當下投降了。」

「陣斬宋興祖,降了陸聚?」

「正是。……,不但降了陸聚,而且陸聚麾下諸將蕭遠、劉鳳等,以及謀主梁士蔭也都從陸聚降了我軍。並及陸聚本部、宋興祖殘部共計兩千餘人也都一起投降。」

鄧舍又驚又喜。他雖然給趙過下了先取徐州、再圖單州的命令,但卻也根本沒有想到居然這麼快就能攻克徐州,實在是非常歡喜,定了定心神,說道:「梁士蔭、蕭遠、劉鳳等人之名,我亦有所耳聞。梁士蔭江淮名士,多謀善斷;蕭遠號稱徐州之虎,是一員難得的虎將;劉鳳馬戰了得,聽說他曾只帶十八騎就剿滅了橫行徐州周邊多年的悍匪麻子劉。我本以為,……」說到此處,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信使,把底下的話收住,改變話題,問道,「陸聚、梁士蔭、蕭遠、劉鳳等人以及降卒現在何處?」

「陸聚久在徐州,對周邊城池非常熟悉。投降之後,他對楊將軍說,願為主公勸降蕭縣、宿州等地。」

鄧舍心中一動,臉上表情不變,問道:「噢?竟有此事?楊將軍怎麼說?」

「當時胡將軍等都堅決表示反對,私下裡與楊將軍說,陸聚官居韃子的行院同知,這是一個很高的職位。如今他雖然投降了,卻僅僅是因為迫於無奈。若是聽他一言,便放之任去,恐怕不免縱虎歸山。」

鄧舍不予置否,說道:「那麼,楊將軍最後是怎麼決定的?」

「楊將軍起初猶豫不決,但後來傅將軍這樣與他說道:『淮泗間城邑數十,唯其最重者,不過兩座。一則徐州,一則即為宿州。徐州北走齊魯、西通梁宋,是兵家攻守之要地;而宿州扼汴水咽喉,當南北要衝,自古以來也是一個百戰之道。雖然主公只是令咱們來攻打徐州,但如果同時能把宿州拿下,豈不錦上添花,更加是大功一件么?即便如諸位將軍所憂,也許陸聚只是想用借口,藉機逃走。但是又有什麼關係?他已經是我部的手下敗將,縱其逃走,又有何慮?如果能得宿州,則對我海東大利;不能得宿州,也只是走了一個敗軍之將。利弊既然如此,將軍又何必猶豫』?」

鄧舍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問道:「這話是傅友德說的?」

「是的。」

「諸將里還有誰與他意見一致?」

「副千戶柳三對傅將軍此言極為贊成。」

「傅友德、柳三。……,嗯,此事我知道了。聽了他兩人話後,楊將軍究竟是何意見?」

「楊將軍以為他們說的有道理,便同意了。」

「結果呢?」

「陸聚一個人也沒有帶,單騎去了宿州城。當天晚上,就帶了宿州的城守陸離、張冠詣我軍營請降。」

這真是意外之喜,本來只是想奪取徐州,不料順便竟也拿下了宿州!鄧舍面沉如水,頷首說道:「楊、胡、高、傅諸將此番差事辦得不錯。很好!……,你來傳捷報辛苦,且先下去休息吧。」

「是!」

信使呈上捷報,退了出去,自有人招呼安排。

等這信使走遠,鄧舍急傳侍衛,一疊聲地令道:「快去請洪先生來!快去請洪先生來!」在信使的面前,他需要保持上位者的尊嚴,要盡量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但是在侍衛們的面前,就大可不必了。

連日來,濟寧之戰著實讓他有夠焦頭爛額,雖然獲得了單州野戰的勝利,但是上到士卒的傷亡情況、下到糧秣的後勤補給,這一切的一切的都非常之讓人頭疼。

原本以為攻取徐州能否獲勝還在兩可之間,即使獲勝,恐怕最快也得十天半月。但實在沒有料到,竟然只用了三天,就取下了這一座江淮重鎮。想當日,就算是他親自率軍,在朝鮮打雙城、在遼東打遼陽,包括來到山東後打清州等地,也都沒有過這麼快的速度。

人在興奮的時候也是會坐立不安。

在等洪繼勛來的這段時間裡,鄧舍先是細細看了一遍捷報的內容。捷報上詳細地描述了整個的戰鬥過程,包括事先趙過、潘賢二的定計,以及後來高延世獨擒徐州兩將、傅友德陣斬宋興祖,又以及陸聚勸降宿州等等的全部經過。並在捷報的末尾這樣寫道:

「陸聚、陸離等人以及兩城的降卒已在送去益都的路上了,由高延世、柳三負責押送。目前兩城的防禦,末將等暫時接管。因為此兩城地位要緊,想必張士誠很快就會做出反應,遣軍來犯。所以,還請主公儘快選調能臣勇將來接手城守。並及,捷報之後,露布即宣。」

讀完了。鄧舍又讀一遍。連著讀了幾遍,還不見洪繼勛來到。他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站起,一會兒放下捷報,走到門口往外看上兩眼,一會兒又轉到牆上的地圖前找到徐州和宿州,端詳片刻。

幾聲鳥鳴清脆傳入耳中,那是顏淑容養的畫眉,現正掛在室外的走廊上。

鳥鳴聲里,鄧舍突然浮起一個奇怪的想法:「莫不是時來運轉?去年的益都保衛戰打得多麼艱苦,險些就被察罕攻陷城池,被打回了海東去。我咬著牙堅持了下來,卻沒有想到如今去打徐州,三天就告捷獲勝!附帶著還捎了一個宿州入手。……,哈哈,哈哈。說不好真是時來運轉。」

實在是太高興了。

「主公,何事如此歡喜?」

鄧舍轉過身,抬起頭,見洪繼勛一襲白衣,正微笑著站在門口。

「哈哈,先生快快請進。……,何事歡喜?你且來猜上一猜。」

難得見鄧舍賣關子,洪繼勛不由好奇。

他走入室內,拿摺扇往手上敲了敲,注意到鄧舍是站在地圖的前頭,心中頓時有了想法,笑道:「現今前線戰事持續,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在這個時候,能讓主公如此歡喜的,除了前線捷報,必無二事!」

「先生猜得極對。那請先生再猜一猜,是哪裡送來的捷報?」

鄧舍與洪繼勛最關心的就是單州,如果送來的是單州捷報,鄧舍肯定不會這樣問洪繼勛。洪繼勛不禁倒抽一口冷氣,似乎相信似乎又不敢相信地說道:「怎麼?難道是徐州捷報?」

「可不正是!」鄧舍轉到案前,拿起捷報,遞給洪繼勛,說道,「你先看一看。」

洪繼勛看東西的速度很快,不多時,已將滿滿一頁的捷報看完,還給鄧舍,他也是又驚又喜,說道:「三日而取徐州,並及宿州。此真臣不敢想也!恭喜主公,賀喜主公。徐州既下,這單州之戰也總算可以結束了!」

「不錯,正是。我這就準備下令,命趙過、潘賢二於即日起,便開始展開對單州的總攻。」這件事不用太急。

鄧舍重又拿起捷報,晃了一晃,與洪繼勛說道:「讀完此篇捷報,先生有何感想啊?」

「臣之感想有三。」

「請說。」

「這第一,打下了徐州,佔據了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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