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干戈斧鉞耀天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跟蹤

趙過、潘賢二等人計議已定,當夜選好了出征的將校、營頭。

並遣派快馬去到黃河邊兒上,吩咐先行搜集船隻。

並又命了微山湖、嶧州周邊的駐軍也要儘快做好南下的準備,一方面,給出征的部隊準備糧草,另一方面,也可給出征部隊助一助聲勢。

——微山湖在單州的東側,山陽湖的南邊,北流注入黃河。燕軍進入濟寧的第一場鏖戰,便是在那山陽湖的東岸打起來的。楊萬虎、李和尚拚死渡河,打通了東西道路,由此才能與在巨野的趙過部、嘉祥的胡忠部東西呼應,最終擊敗了王保保,並將之逼去了單州。

後來,雖然楊萬虎、李和尚多都率部渡河,或者與慶千興、或者與趙過匯合在了一起,但是,在微山湖、山陽湖的東岸還是留下了有一些部隊。總不能只往前沖,不顧後路。微山湖、山陽湖的東岸就是西入濟寧的燕軍主力之後路。而到了現在,便剛好是需要用上這些軍馬的時候了。

而至若嶧州,這個地方本屬蒙元之東西道宣慰司管轄,是又在微山湖的東邊,益都的南側,黃河北岸。

在鄧舍早先的防禦部署上,沒有在這塊兒地方放多少精銳,大部分都是地方部隊,主要是士誠舊部,也有一些收編的地主武裝。原本,是把這塊兒防區劃給了慶千興。慶千興從東而西,進入濟寧路,打下兗州,走的便是這條路。

現如今,慶千興轉去負責了兗州防區,儘管說,他名義上仍然還是這塊兒「南部防區」的長官,但是趙過身為前線總指揮,自然也有調動這塊兒防區部隊的權力。

說實話,這塊兒防區里的部隊,戰鬥力並不強,較之海東五衙這樣的精銳,可謂一個地下、一個天上。但不管怎麼說,徐州總是大城,只用四千多人去攻取,總是覺得有點不足,別的不說,只一條「圍城」,這四千多人就圍不住。即使圍住了,都去圍城了,誰又來攻城呢?

所以,趙過準備將這「南部防區」的部隊也調動南下,不指望他們去攻城掠地,只要能幫著出征徐州的營頭搖旗吶喊一下就行了。換而言之,這部分部隊是拿去圍城的,出征的主力精銳到時候只管攻城就是。

從嶧州到徐州,要比從單州去徐州近得多,而且「南部防區」的部隊一直也沒參與過什麼戰事,不需要休養,更不需要整頓,就算他們再不精銳,接令南下、路總是會走的。所以,按照潘賢二的推測,大約胡忠、楊萬虎、高延世諸將抵達徐州城時,他們也會能夠按時到達。

……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趙過、潘賢二、鞠勝等人就親自來到轅門口,給胡忠、楊萬虎送行。

胡忠部是騎兵,先行。楊萬虎部是步兵,後行。

為了不至於過早地驚動吳軍,這兩支部隊都沒有打起本軍的真正旗幟。須知,胡忠、楊萬虎在海東可都是「上將」一級了,分別各率一「衙」,若是把他們的旗幟打出,吳軍看見了鐵定生疑。就算王保保聯合成武元軍想要反攻楚丘,也用不著一次就派出兩員「上將」吧?

因而,他們打出的是其它雜牌營的旗號。

因為天還沒亮,火把點起,就像是兩條火龍,便這麼光明正大、明火執仗地離開了營地。

「胡、胡將軍,楊將軍,此去徐州,乃、乃是我軍頭次南下黃河,事關重大。兩、兩位將軍切切不可掉以輕心!」

「大人放心,末將等定會依計行事,絕不會誤了大事。」

「好、好!有你們這句話,本、本將就放心了。天色不早,你、你們請行吧,時間倉促,路、路上一定要趕緊一點。本將就在營中敬候佳音了!」

「必不負大人重託。」

……

且不說趙過如何去邀請常遇春參加酒宴,又怎麼樣代替鄧舍犒賞吳軍,只先說胡忠、楊萬虎這兩路軍馬,出了營後,大搖大擺,絲毫不作掩飾地直往楚丘方向奔去。

他們都打著火把,三千來人,又是騎兵,又是步卒,聲勢不小,早就驚動了吳營。逢上輪值的正是蔡遷,聞訊之後,吃驚不小,忙派了人前去打聽;派出一路還嫌不夠,又派了一路去了燕營里詢問情況。

燕軍大營裡邊,自有潘賢二敷衍。

卻說這跟上楊萬虎、胡忠的那幾個探馬,此時天還沒亮,雖有火把照明,但一時間也不好找到楊、胡兩人的位置;事實上,即使找到了,就以這幾個探馬的身份,也沒資格直接去與楊、胡對話,便就在後頭找著了一個殿後的軍官,卻是誰人?正是柳三郎。

柳三披掛得整整齊齊,跨坐馬上,正在路邊看各營通行。一面看,一面命將通過的營旗都記下來。那幾個吳軍的探馬來到,由人引著,面見柳三。

「將軍請了。」

柳三轉目看去,見這幾人都是吳軍打扮,身份最高的是個副千戶,心中明白,這必是探聽消息來的,當下忙微笑還禮,笑道:「幾位將軍請了。」

「俺是吳軍蔡將軍麾下。」

「噢!蔡將軍。不知有何事來?」

「這天還黑著,四周也並沒聽說有戰事,不知貴軍為何突然夤夜出營?……,這卻是要去哪裡啊?」

「幾位將軍有所不知。據說是俺們軍中的傅將軍發現了王保保的下落。」

「在哪裡?」

「俺位卑人微,並不知道是在哪裡發現的。只是聽說,那王保保與成武的韃子又聯繫上了,似有反攻楚丘的打算。所以,俺們大人就派了俺們趕緊過去楚丘馳援。」

「原來如此!……,卻是不知將軍位屬何營?」

柳三指了指剛剛路過的一面營旗,努著嘴,笑道:「瞧,就是這個營!」

吳軍幾人看去,沒一個認識這面營旗的。

海東十萬軍馬,營旗何止百數。就算吳軍一個個都是有心人,能把精銳營頭的旗幟都記下來已算不錯。

看他們似乎還想問話,柳三拱了拱手,說道:「對不住了,幾位將軍!俺軍令在身,這會兒實在沒空多聊。先告辭一步。待俺們從楚丘戰罷回來,得閑再請諸位飲酒!」轉馬一鞭,自催馬遠去。

那幾個吳軍將校還想問時,人多馬亂,天色又黑,不過一晃眼,就找不著了柳三身影,彼此對視一眼,還不放心,又連著找到了兩個燕軍百戶,一樣的問題問出,得到的答案也全是一樣。

問過軍官,他們又偷偷地問了兩個落在隊尾的士卒。

一個睡眼朦朧地回答說不知道,說是剛睡醒就被拉了出來,這是要去哪兒,要幹什麼,全不知道,只知道跟著大隊往前走。而另一個的回答則與柳三有些相似,只不過柳三說的是「聽說」,他回答的是「據說」。

幾個人勒馬停在路邊,看燕軍在夜色里遠去,竊竊私語。

「看樣子,確實是去楚丘的。」

「是啊,你們注意到沒,不但這幾個營頭咱們都不太熟悉,算不上海東的精銳;而且他們還都是輕裝,沒有帶太多的輜重、糧草,的確也不像是走遠路。應該是去楚丘無疑。」

「不過,卻為何沒有事先給咱們說一聲呢?」

領頭的副千戶狐疑不決,轉過臉,又去看了一眼漸行漸遠的燕軍,做出了決定,與其它幾人說道:「這樣吧。俺先回營去,將此事回稟將軍。你們分出兩個人來,遠遠吊在燕軍後頭,跟上一截,看他們到底去哪兒。」

這次渡河北上的吳軍都是精銳,但凡將校、士卒可以說沒有一個省油的燈,都不是那麼好糊弄的。遇到疑問,不需上官的命令,他們肯定也是會主動查個清楚的。

當下計議已定,這副千戶自歸營回稟,分出的兩個人跟在燕軍的後邊向南行去。

單州到楚丘之間,有一條官道,很寬闊。

雖然近年來因為戰亂的關係,蒙元的地方府衙早已灰飛湮滅,而前後歷經的幾個義軍政權也很少有想起來去保養道路的,不免多有損壞,但是畢竟有以前的底子在,整體的路面設施都還算完整。

大約午時前後,有一支部隊從這條官道上走過。

前頭是騎兵,後邊是步卒。也不知有多少人,但從隊伍的長度來看,至少三四千上下,絡繹不絕,連綿出好幾里地。馬蹄、人腳、輜重車,踩踏碾壓出滾滾塵煙。已不復前幾日的陰雨天氣,此時艷陽高照。

熾烈的陽光曬下來,不論人、馬,都是汗流浹背。

這一支部隊正是楊萬虎、胡忠所率之出征徐州的軍馬。

沿途行來,只見道路兩邊的村莊里人煙稀少,因為戰亂的緣故,村子周圍的田地里雜草橫生。即使間或有種植下麥子的,也因為近月來濟寧路戰事不斷的原因,基本沒有得到收割。烈日下,沉甸甸的麥穗與雜草隨風搖曳,映襯著一望無際、稀少人煙的背景,不禁給人一種凄涼的印象。

但既生在亂世,且隨著鄧舍南征北戰,對這種「凄涼」,士兵們早已就司空見慣,絲毫沒有詫異、吃驚的表現。說實話,山東還算好的,想當年在遼東的時候,遼東本就氣候惡劣,更且再加上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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