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干戈斧鉞耀天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徐州

一錘定音,便就此決定了明日晚上出軍徐州之事。

大方向一定,其它的諸般細節,比如送信去給益都、保密工作等等自有潘賢二等人負責,而趙過身為主將,需要做的一個是統籌全局,另一個自然便是選擇帶軍的將校與參與奔襲的營頭。而至於鞠勝,他披星戴月的趕了一天半夜的路,吃過飯後,腹中一飽,不免睏倦,便且先去休息。

他們這邊做出了決策,開始著手進行;而吳軍那邊,卻還正在激烈的爭執討論之中。

……

常遇春與諸將說道:「即日內便攻取徐州!」

諸將都是迷茫,有的暗自想道:「總不會是明天就去打徐州吧?」

常遇春豈會不知道諸將心思?他一眼掃過,便就猜出了這幹將校的顧慮,言道:「早知爾等膽小如鼠,主公早有定計。」與馮國勝說道,「馮將軍,就請你把主公的取徐州的計策給他們講一下吧。」

馮國勝應諾,出來班列,轉身面對諸將,咳嗽了聲,不慌不忙地說道:「此番我部北渡黃河,臨行前,主公特別有囑咐,說馳援燕軍、不管單州之戰是勝是負,都倒也罷了,但是這徐州,卻必須是要拿下的!」

帳中諸將安靜下來,認真聽他講說。

「眾所周知,徐州,乃是一座大城。儘管這城中的守將、守軍都曾是咱們的手下敗將,但既然他們坐擁此城,便是佔了地利。我部兵少,也正如你們的疑慮,現在可戰之兵只有四千來人。如何用這四千來人去取下徐州?首先一個,硬攻硬打顯然是肯定不行的。那麼,該如何行事?」

鄭大虎諸將說道:「正想請教將軍妙策。」

馮國勝一笑,說道:「妙策確實有,不過卻不是俺想出來的,……」瞧了瞧常遇春,「也不是常大人想出來的,而是劉先生想出來的。」

劉先生,便是劉基劉伯溫了。正如諸葛孔明初出茅廬時,很不得關羽、張飛的待見;這劉伯溫初入金陵時,金陵的諸將對他也都是半點尊敬欠奉。然而,卻又正如諸葛亮在博望坡一把火燒出來了威風,劉伯溫也是同樣如此,在經過多次的獻計後,也逐漸贏得了金陵諸將的敬意。

朱元璋稱呼劉伯溫等人,從來都是只敬稱「先生」,而從不直呼其名;故此,徐達、常遇春、馮國勝等也如此這般地稱呼他。

聽是劉基的計策,帳中主將都上來了興緻。鄭大虎問道:「噢?卻不知劉先生有何妙策?能用咱們四千來人取下徐州大城?」

「這計策說來簡單。我部既已渡河北上,與王保保鏖戰單州,且咱們北上的軍馬不多,只有五千人;那麼,徐州守將定無防備,絕想不到咱們的真實意圖居然會是攻打徐州!趁此機會,殺個回馬槍,就戰機上而言,我部實已佔了先籌。」

「這個俺們都懂,具體的戰法呢?就算咱們佔了再多的先籌,就算徐州的守將再無能之輩,畢竟徐州是個大城,各種防禦設施齊備,若無奇策,怕是難以一戰而克。如果拖延時日,咱們只四五千人,定難功成。」

「不錯。所以,劉先生認為此戰,咱們應該智取,而不應力克。」

「如何智取?」

「簡而言之,先用疑兵之計賺其出城;繼而再用疑兵之計搶佔其城。」雖然是「簡而言之」,但馮國勝這話說的也太簡單了,諸將皆面面相覷。鄭大虎壯起膽子,說道:「末將等愚昧,還請將軍細說。」

「等單州戰罷後,放出風聲,便說燕軍宴請我部,要大樂三天。然後如此如此,來至徐州城下;接著這般這般,誘其出城;最後再如此如此,攻克其城!」

將劉伯溫的計策說罷,諸將無不歡喜,心中的一塊大石落地,都說道:「若按此策,取徐州易如反掌!」

正歡喜間,鄭大虎忽然想起一事,退去笑容,偷覷一眼常遇春的神色,猶猶豫豫地說道:「劉先生此計,固然是為好計。只是,大人?」

「怎麼?」

「卻是說的『等單州戰罷後』,再叫咱們取徐州啊!現如今,單州城池還沒有能攻下,而按大人您的意思,在『即日內』我部卻便要南下,這,這?豈不是違背了主公的命令?」

常遇春皺起了眉頭,說道:「大丈夫行事,當臨機應變。今日咱們牟圖者,乃是為關係到金陵王氣的大事!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主公雖有『待單州戰罷後再取徐州』的命令,但是現今前線所發生的變化,主公卻並不知道。又豈能因此而坐視良機消逝,而竟至功敗垂成?」

鄭大虎還是遲疑,說道:「但是?」

「但是什麼?你不必說了!俺知道你在怕些什麼!什麼是忠心耿耿?不是死守命令便可稱為忠心耿耿的!男兒行事,不可沒有擔當!俺今日『臨機應變』,其實才正是忠誠。主公英明神武,肯定會知道俺的心思。即便有所怪罪下來,俺一力承當就是,必不致令諸位受罰。」

鄭大虎還是擔憂,嘟嘟囔囔地說道:「可是,大人,……」

常遇春沒了耐性,勃然大怒,拂袖起身,斥道:「軍令有所不從。豈可坐失良機,不渡河擊之哉?違令而獲利,難道不比無法完成任務好么?南下黃河、攻取徐州,這件事,便就這麼定了!馮將軍,蔡將軍,……」

馮國勝、蔡遷應道:「在。」

「你們這便下去著手準備,等到明天晚上,咱們就悄然無息地拔營南下。」

兩人齊齊應命。蔡遷想了一下,說道:「大人,即日南下當然是應該的,不過鄭將軍疑慮的也是。咱們現在正配合著燕軍攻打單州,如果明天晚上悄無聲息地就南下了,勢必會空出單州西邊這一個缺口,如此一來,燕軍便不能形成對單州的包圍了。會不會?因此而引來燕王的不滿?」

如果因此引來鄧舍的不滿,北上馳援這個人情就白做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一邊是燕王的不滿,一邊是可能失去徐州。老蔡,你選哪個?燕王的不滿,可以再說。若是失去徐州,說說就能行了么?」

「是。大人說的是。」

「這樣吧。明晚南下前,我會留下一封信,放在帳中。自會好好與趙過、燕王解釋。不論他們會怎麼想,至少我軍沒少了禮節。」

蔡遷點了點頭,說道:「便依大人所言。」

……

趙過、常遇春,這燕、吳兩軍的主帥,儘管一個結巴,一個嗜殺,但能在亂世之中坐到這個位置,卻沒有一個是傻的,分別從種種的蛛絲馬跡中,都看出了對方的詭異之處。也是因為各懷心機,所以一前一後,又都分別當機立斷,做出了決策。而且居然決策還是一樣:皆為明晚南下!

真不知道,等到明天晚上,兩支部隊出了營,半路上碰見,又會是怎樣的一種情形!

只不過,卻因為潘賢二的一時醒悟,這種半路上兩軍相遇的情況並沒有出現。在他忙完了手頭上的事兒後,一個人在帳篷里琢磨了會兒,匆匆忙忙地去帳外營中找到了正在挑選出征將校的趙過。

「大人,卑職忽然想起件事兒。」

趙過正在和佟生養、胡忠們說話,聞言轉頭,問道:「什、什麼事兒?」

潘賢二看了看諸將,說道:「請大人借一步說話。」

趙過跟著他往邊兒上走了幾步:「先、先生想起什麼了?」

「大人,您也知道,據卑職的分析,吳軍之真實意圖很有可能也是徐州。咱們的部隊調動,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我軍與吳軍兩座大營的相距只有幾里地,估計用不了多久,吳軍就會知曉。到的那個時候,如果吳軍知道了咱們要去取徐州,而他們的真正目的又真的是徐州,您說,他們會不會?」

「會、會怎樣?」

「當然,與我軍翻臉肯定不會。但,會不會立即拔營,趕去徐州,與我爭奪呢?」

還真別說,極有可能會是如此。趙過沉吟片刻,說道:「先、先生說的有道理。」

「若是果如卑職分析,吳軍聞訊後,真的就立即拔營,也往徐州趕去的話,大人,咱可也不好攔他們啊!而又說了,若是便這麼放任他們離去,到了徐州城下,一邊是我軍,一邊是他們,恐怕麻煩可就要大了。」

「先、先生的意思俺明白。那以先生之間,咱、咱們該怎麼辦?」

「一個字:拖。只要能把吳軍拖住,也不用拖不久,三兩天便足矣!」

趙過搖了搖頭,就以常遇春的性子,性如烈火,他的真實意圖不是徐州倒也罷了,若真是徐州,別說拖三兩天,能拖住一天也是難上加難。吳軍執意要走,燕軍能怎麼辦?還能包圍住不讓走么?這要傳出去,可太損海東的名聲。人家吳軍千里來馳援,臨了,卻竟得到如此的對待么?

「三、三兩天難。不過先生說的也不錯,確、確實該拖一拖他們,但能拖住一夜,依、依俺看來,已經算是不差了。」

「只拖住一夜?時間怕是不夠。」

趙過低頭思忖片刻,做出了決定,將剛才在帳中做出的決策改變了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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