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干戈斧鉞耀天日 第四章 動員

打濟寧路的重要意義,鄧舍已經明確告知了前線各軍。

在發給前線的動員令中,他這樣寫道:「現在的形勢是艱苦的,但是正因為我益都的形勢艱苦,所以察罕輕忽大意,在冀寧興師動眾,開始了與孛羅的內訌,這個機會對我軍來說,更是千載難逢的。如果不能抓住這個機會,等察罕與孛羅決出勝負,則日後的戰事定然會更加艱難。

「故此,當此之時,我軍必須要及時地抓住此一良機,堅決地趁機而動。不怕犧牲、頑強作戰,一定要打下濟寧。

「只要能打下濟寧,則我益都目前所面臨之嚴峻的形勢就必然會因之一改。如果說去年底的益都之戰、包括前不久的濟南之戰,都還是內線防禦的話,那麼,只要能打下濟寧,我軍就可由內線防禦轉變為外線作戰。

「這將會是一個重大的轉折。從此之後,我軍就可以把戰火從我益都境內,引向察罕境內。古人云:『寧為百夫長,不為一書生。』盛世尚且如此,何況是如今亂世呢?三軍勉之!設立有功勞,吾亦必不吝封爵之賞。」

動員令之外,鄧舍又親命鎮撫司,在前線各軍中展開了一次轟轟烈烈的戰前動員大會。主要的方式還是以「憶苦思甜」為主。通過憶苦思甜,激發起士卒對蒙元的憎恨,從而加強他們敢在艱苦形勢下作戰的決心。

如果把這個憶苦思甜比做是內在,從士卒的內心中深處確定他們敢戰的勇氣,此外,還搞了一個外在的東西:「三比」。「比武藝、比鬥志、比勇敢。」從外部的環境來更引導士卒們敢戰的鬥志。

「貪生怕死」,這是人的本性。但是同時,人,又是一個群體性的物種,很容易會受到別人、很容易會受到群體的影響。如果在一支軍隊里,所有的士卒都是充滿了不敢死、不敢戰的思想,那麼這支軍隊肯定就沒有什麼戰鬥力。但是,反過來,如果在一支軍隊中,能把「敢戰、敢死」的信念給建立起來,那麼這支軍隊就定然會成為一隻所用無敵的猛虎。

其實,鄧舍對軍隊鬥志的塑造,並不是臨時抱佛腳,現在才動手施行的。他早先給立下殊功的部隊頒發軍旗,也是出於此一目的。

軍旗是甚麼?那就是代表了榮耀。一支軍隊有了榮耀感,才能說這支軍隊有了靈魂。而只有一支有了靈魂的軍隊,才能算是百戰強師。

鄧舍的這兩手舉措,簡而言之,前一條是讓將士們知道此戰是為何而戰,有的放矢,才不致迷惑,才會在即便遭受挫折的情況下,依然能夠保持堅強的鬥志。而次一條,則便是想要通過「憶苦」、「三比」來鼓舞將士們的鬥志,要在軍中形成一個人人以敢死為榮,以怯懦為恥的風潮。

雖然說,鄧舍看準了察罕與孛羅內訌,敢於在此時出軍。但是他並非盲目自大。對自身與察罕的差距,他還是看得很清楚的。

他曾經對他本人有過一句自我評價,他說道:「所以我海東能走到今日,所以我海東能日漸蓬勃,並不是因為我有多麼的英明神武,也不是因為我有多麼的神機妙算,只不過是因為我很有自知之明。」

自知者明。不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兒,這首先就立在了不敗之地。既然如此,他自然不會沖昏頭腦。戰機是要抓住,但是差距更需要看得明白。

海東軍和察罕軍的差距在什麼地方?

其一,裝備、戰鬥力不足。較之海東軍,察罕軍的裝備與戰鬥力都是要略勝一籌。其二,後方補給不利。益都和海東間隔大海;而晉、冀、河南、陝西等地卻都是陸地相連。在這一點上,海東軍更是遠不如察罕軍。

戰備不足、戰鬥力不足、補給不利,按說起來,這仗還怎麼打?不過,也有對益都有利的地方,察罕與孛羅內訌。但是只此一點,要想獲得勝利,怕還是遠遠不夠。就必須得要在鬥志、敢死、不怕犧牲上下功夫。

有很多的戰例,為何能以弱勝強?還不就是因為其中的一方雖為弱者,但卻鬥志頑強么?所以,現下海東雖處弱勢,但只要軍中動員到位,卻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的。

鄧舍對此,還是有不小的信心。他備戰的計畫分為了兩大步走。

頭一步,秘密調動軍隊,集結泰安。次一步,待前線軍隊準備妥當,接著開始大規模運送輜重、糧秣等物。為何分此兩步?因為有利保密。不帶輜重的部隊運動起來,既便利,又方便隱蔽。等部隊都集結完畢之後,再把輜重運上去。如此,能夠更好地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姬宗周見過鄧舍的次日,第一批的民夫開始出發。多數是從益都而出,也有一部分是從東南沿海而出。

如果這個時候,從天空中往下望去,可以看到,遠至萊州、乃至文登,幾乎所有益都分省的道路上,現如今都是遍布了一隊隊的輜重運輸。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運輸隊的規模也是一天比一天更要擴大。

成千上萬的民夫、車輪、騾馬,絡繹不絕,星夜兼程,趕去泰安,踩踏、碾壓出來的煙塵遮天蔽日。

而便在同一時間,棣州、濟南、泰安等地前線的防範也是日漸森嚴。也不知有多少隱伏在益都的細作,——不但是只有察罕、孛羅布下的,其中也還有安豐、金陵、江都、松江府等地遣來的,像是忽然聽到了號角響聲,皆被海東的這一次前無規模的大運輸給同時驚動了,但是卻因為前線的封鎖,他們儘管著急,卻也只有無可奈何,根本無法將消息送出。

而且,更還別說,益都不但封鎖了前線,以李首生為首的通政司,連日來更是大大地加強了工作量。除了少數極其隱秘的外來細作之外,像朱元璋派來的何必聚等等這些人,也早就全部被落入了嚴密的監控之中。

鄧舍給通政司下的死命令:「片言隻字不能出益都。」

可以說,李首生很堅決徹底地落實貫徹到了一點。到底他是地頭蛇,在益都經營日久,也許想要把細作全都揪出來不容易,但是在得了軍方的全力配合下後,控制一下消息外傳的渠道卻還是綽綽有餘,能夠做到的。

當然了,這個控制不可能控制太久。但是,只需要十天半月的時間也就足夠了。

姬宗周見過鄧舍後第五天,頭一批的輜重物資順利運送到了泰安。畢千牛親出迎接。押送運輸的輜重官是胡忠。便在營中,兩人查點、交接。

「此次運來糧秣若干石,箭矢若干支,鎧甲若干件,以及槍戈、刀劍若干柄,並有地雷、手雷、炮彈等物若干箱。畢大帥,請您查點。」

畢千牛細緻地檢查一遍,扣除損耗,確認無誤。取出帥印,在交接文書上簽名畫押。等手續辦好,他與胡忠說道:「胡將軍一路押送辛勞,本帥已在帳中略備薄宴。胡將軍,這邊請吧?解解路上風塵之苦。」

「大帥好意心領。給您送來的這是第一批輜重、糧秣,俺還就得趕回去,接著給您送下一批。眼看濟寧將要開戰,輜重十分緊要。主公軍令如山,末將不敢有違。……,大帥,這酒什麼時候喝都行,且記著,且記著!」

「不知後續輜重還有幾批?」

「主公對打濟寧非常重視。不瞞您說,大帥,您是不知道,俺在益都親眼所見,這一回,可算是把咱益都的家底都快要給掏空嘍!」胡忠抬頭瞧了眼天色,說道,「末將送的第一批,次一批乃是由王國毅護送的,大約至遲到明天早上就可送來。後天晚上,又有一批是趙左丞親自護送。大後天早上,該是佟生養的第四批送來。末將所部皆是騎兵,趕點路程,回去益都也就是一天兩夜。四五天後,俺將會把第五批軍資給您送過來。

「您問後續輜重還有幾批,大約也就是這麼幾批了。不過等到開戰後,等海東的大批支援運到,肯定還會接著給您往這兒拉。」

「五天之內,五批軍資。把益都的底子都快要給掏空了?主公這次下的決心還真是不小!」畢千牛往輜重清單上看了看,蹙起眉頭,說道,「只是箭矢、刀劍、手雷等物還好,唯獨有這糧秣,就此一批運到的來看,還是遠遠不足支撐四五萬大軍的日常需用啊!頂多夠十天所用。胡將軍,不知後續運來的這幾批物資中,糧秣佔多大比重?總共能運來多少?」

「總共能運多少,那是軍機。俺又非主帥,怎會知曉?實話告訴您大帥,俺知道的,也就是俺給您運來了多少。主公下有嚴令,不許俺、王國毅、佟生養之間彼此打聽。您問俺是白搭,問他們也是白搭。誰也不知道總數。也許,等到後天趙左丞來了,您能從他那兒問出來一個確定的數目。」

此次攻打濟寧非同小可。畢千牛一來資歷不足;二來,能力也有些不夠,鄧舍肯定不會任他做主帥的。他現在也就是擔任一個戰前協調各部、交接輜重的任務。等趙過來了,前線的整體軍事重權就會移交到他的手中。

「你剛才說,趙左丞後日能到?」

「不錯。」

「這就好,這就好。說實話,趙左丞一日不到,本帥這心裡,就一天沒底兒。」

「哈哈!益都離泰安不過幾百里,輕騎而行,一日夜可到。趙左丞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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