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補天手段略施展 第七十二章 濟寧

回到城中,叫來洪繼勛、趙過等人。

鄧舍連衣服都沒有換,只略略洗了把臉,便就直接與他們在書房相見。推門入內,他問洪繼勛的第一句話就是:「洪先生,連日不見,聽說你閉門在家,苦思咱們上次說起的那件事兒。不知現在是否已有良策了?」

洪繼勛不答反問,說道:「臣請問主公,現在大都那邊的情形怎樣了?可有新的消息傳來么?」

鄧舍振衣袖,大步流星,從諸人面前穿過,直入主位,坐下來。不但趙過、洪繼勛來了,李首生也在座,便在鄧舍的右手邊。聽了洪繼勛此問,當下,他與李首生說道:「大都那邊的情況你最熟悉。給洪先生說一下。」

李首生應是,答道:「大都那邊,姬沖與瑪樂格還沒新的消息傳回。根據上次的情報,可以肯定的有兩件事。其一,王保保夜見搠思監,並密談甚久,這一點是確定無疑的。其二,見過搠思監後,次日晚上,王保保又見了朴不花,這一點也是已經得到確定了的。此外,另有一點存疑。」

「哪一點存疑?」

「通過一個渠道,瑪樂格探知王保保似乎還與韃子的皇太子見面了。」

洪繼勛眉毛挑起,大感興趣,說道:「噢?」

「只是這一點,至今還沒有確定。想那王保保即便如果真的是去見了韃子的皇太子,其行蹤也定然是會十分隱秘,知道的人必然不多。也是多虧了瑪樂格是個色目人,有了這層身份的掩護,探聽起消息來很是便利,但儘管如此,他也只是風聞傳說,到現在也還沒有能將此事落實。」

洪繼勛沉吟說道:「『空穴來風』。既有這個傳聞,便就說明不排除有此事存在的可能性。李首生,此事非同小可,你們通政司可是要多下些功夫。一定爭取要在短日內獲取確鑿的消息!」又問道,「察罕動靜如何?」

「孛羅兵臨冀寧路。昨日晉冀方面傳來線報,說孛羅此次動用的兵力有五千人左右,分為三營,分別屯駐在冀寧路的左、右、中三方。並已有多次主動挑釁冀寧路的察罕駐軍。但是也不知是否因察罕的命令,冀寧路的察罕軍卻一直都是按兵不動,守城而已,對孛羅的挑釁毫不理睬。」

「五千人?」這點人馬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洪繼勛低頭思忖片刻,又抬起頭來,問道,「察罕可有援軍派去?」

李首生搖了搖頭,說道:「陝西、山西、河北、河南等地的察罕軍都沒有異動。並不曾見察罕有派遣援軍的舉止。臨汾傳來情報,說自孛羅壓境以來,察罕至今都還沒有出過臨汾城一步。另外,還有兩條消息。」

「是甚麼?」

「都是有關孛羅的。一條從大都送來,說在大都也見到了孛羅的使者。另一條是從大同送來的,說數日前,見有一彪軍馬趁夜出城。觀其方向,似乎是往西邊而去。」

「往西而去?人馬多少?」

「因這股出城的軍隊戒備森嚴,具體的人數沒法探明。只能大概估計,從他們留下的飯灶、痕迹等等判斷,應該也是在五千人上下。」

「也是五千人?」

「是的。」

「派去冀寧路五千人,往西邊又派去五千人。孛羅這是在搞什麼名堂?」

趙過遲疑說道:「莫、莫不是想往東勝、雲內、豐州等地去么?」

東勝、雲內、豐州等地距離大同很近。兩年前,關鐸的遼陽紅巾軍曾在此地被孛羅打敗,鄧舍、趙過、李首生都是親自經歷過此役,印象深刻。要是沒有當時的豐州潰敗,也不會有後來鄧舍的永平起兵。

不過,印象深刻歸印象深刻,說到眼下,對趙過的推測,鄧舍並不贊同。他提出了兩個反對的理由,說道:「年前,韃子的陽翟王在嶺北造反,曾有過進軍腹內的企圖。但是早在幾個月前,他便就已經被韃子皇帝擊敗,人也被殺死了。現如今,漠南、漠北一帶早就便已無戰事。此其一。

「其二。況且,現下又是正當孛羅有意南取冀寧路之時,單單敵對察罕,他已是十分吃力。又怎可能在此關鍵時刻,主動分兵遣去東勝、雲內、豐州等地?所以,這股出城的人馬定然不是去東勝、雲內、豐州等處的。」

「那、那以主公之見?」

「孛羅用兵,雖然說遠遠不及察罕,但是他卻到底也是久經戰事,對用兵之道也算是『精通』。……,現在咱們的情報不足,對他遣軍西去的目的,我也有過深思,但都是猜測罷了,並無定論。洪先生,你以為呢?」

「以臣之見,……」

「如何?」

洪繼勛請鄧舍取出腹內的全局地圖,鋪展地上,起身離位,走近觀瞧。看了多時,說道:「孛羅當此挑釁冀寧之時,突然卻遣軍西去,確實有些奇怪,波詭雲譎。但以臣之見,臣以為其之用意不外乎應該有三。」

「願聞其詳。」

「一則,大同與冀寧路之間隔有五台山,如果從大同直接南下,道路不好走。孛羅遣軍西去,也許是為抄近道、繞過五台山,增援他先前派去冀寧的軍馬。二來,他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陣,做出向西想要入陝西境的姿態,以此來吸引察罕的注意力,促使察罕分兵布防,從而減輕其前線的壓力,幫助其前線所部能夠快速地攻佔冀寧。而其三、其三,……」

「其三怎樣?」

「其三,也沒準兒,孛羅是確有西入陝西之意。」

李首生說道:「『西入陝西』?大同南邊是冀寧,西邊是陝西。冀寧、陝西兩地,如今大多都在察罕手中。要論軍馬的數目,孛羅不及察罕;要論兵精,他還是不及察罕;要論糧足,依然不如察罕。但是若以先生的這個推斷,那孛羅就是想要兩線作戰?他不會這麼蠢吧?」

洪繼勛的第一和第二個推斷是有可能的,但是他的第三個推斷未免太過大膽。孛羅哪樣都不如察罕,只攻打冀寧就已經很是不易了,怎麼可能兩路並進,一邊打冀寧,一邊還更去入陝西呢?並且,他這兩路軍馬都是五千人。臨對強敵而分兵多路,是兵家大忌。更何況兩路軍馬不分主次?分明自尋死路。更是讓人覺得不可能。李首生以為孛羅不至如此。

洪繼勛雖然提出了這個推斷,但就他個人來說,其實對此也是拿捏不準的。並沒有反駁李首生。

諸人討論了會兒,都覺得如墜雲霧,因為情報不足的原因,一時間猜度不透。鄧舍轉開話題,說道:「既然猜不透,現在就先不說這個了。等情報再多點,然後再議。先生,說說你對咱們上次討論那事的意見吧?」

「對上次與主公所討論之事,臣的想法還不成熟。」

「沒關係,儘管說來聽聽。」

洪繼勛回到座位,喝了口茶,說道:「如果察罕果然有意先取孛羅,而察罕與孛羅此戰還會打的較為激烈,那麼我益都該如何行事?臣思得有兩策。一路可稱之為循規蹈矩,一路可稱之為迂迴側擊。」

「何為循規蹈矩?」

「出濟南,渡黃河,以精卒直擊高唐、東昌等路,藉機收復田豐所丟失的地盤,擴大我益都的勢力範圍。此一策,有一個好處,一個弊處。」

東昌路就在高唐州的南邊,兩地相鄰。

鄧舍問道:「好處為何?」

洪繼勛答道:「好處是此一計循規蹈矩。高唐州、東昌路比鄰我濟南,向南、北展開。我軍打下此兩地之後,後有濟南可為頂點,再後邊又有益都城可為支柱。就像是一把傘,可收可放。形勢若是對我有利,我軍便可繼續外擴;形勢若是對我不利,也大可收縮。不會有太大的風險。」

「弊處為何?」

「察罕在高唐州、東昌路布下有不少的軍馬。我軍如果要攻打這兩地,還需要強渡黃河。就算戰事順利,也定然會損失不小。」

「這是循規蹈矩,我知道了。迂迴側擊呢?又是為何?」

「迂迴側擊,顧名思義。我軍若打高唐州,那就是直線出擊;如果迂迴側擊,那就是曲線出擊。」

「怎麼一個曲線出擊法?」

「走泰安,取濟寧。」

「取濟寧?」

濟寧路與泰安州交界,位處泰安西南。北邊是東平路,再北邊就是東昌路。泗水、曲阜、兗州、任城、沛縣等等這些地方都是歸屬濟寧路管轄。

鄧舍聞言,不禁轉首,看了李首生一眼。此前,便在李首生送瑪樂格密報時,鄧舍問過他的意見,他就曾經提議若察罕欲先取孛羅此事屬實,益都不妨就趁勢攻取濟寧。原因是根據情報,濟寧路的察罕軍並不很多。

洪繼勛接著說道:「此一策有好處二,同時亦有弊處二。」

「好處為何?」

「高唐州與我濟南之間有河水相隔,強渡不易。但是濟寧路與我泰安之間,卻並沒有不好渡過的河水,有利我軍行軍。此是其一。

「其二,濟寧的地位很重要,是南北轉輸的要地。其地南通江、淮,北連河、濟。若是能取下此地,則我軍南下,可至徐州;向西南,可入河南;往西北,則可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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