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補天手段略施展 第六十八章 取城

本來,姬沖定的是次日上午出城,因為李首生臨時想起了幾件事情,又將他找去,交代了半日。故此,他出城的時間,便也就隨之拖延到了晚上。晚上也好,至少出城的時候,不會有人看見,更有利保密。

卻說,姬沖究竟接下來的是什麼命令?正是潛去大都,與瑪樂格接頭。不惜一切代價,要儘快、從速地弄出來王保保與搠思監那夜談話的內容。

自那天接到鄧舍的指示後,李首生就反覆斟酌,最終選定姬沖,卻是出自三個原因。

其一,搠思監乃是為蒙元顯貴,有道是「宰相門前七品官」,他的門下僕從們,自然也定都是豪奴一等,作威作福慣了的。而這姬沖,不但擅長交際,能放下身段去巴結人,而且吹拉彈唱無所不會,也正適合投其所好。要派個木訥之輩,不會酒、也不會曲兒,去了往那兒一站,木頭似的,那些豪奴們估計連看都不會去看一眼。這情報又該如何弄法?

其二,瑪樂格本是在益都開酒樓的,姬沖與他是老相識了。兩人有交情,儘管談不上特別熟悉,最起碼不會出現隔閡。有利共事。

其三,李首生曾經用過姬沖多次,對此人較為了解,知道他膽大心細,不是莽撞的人,更且略通拳腳。派其去大都,首先可保證他不會亂來,其次,若遇危險,他也有防身的手段,足可應一時之急。

李首生手下幹將雖多,但是能占齊這三條卻不多。

特別是頭一條。他手底下的人,多是為從軍中老卒,要不就是出身原為平頭百姓,有幾個懂曲子、會唱詞,時常走馬蘭台的?平時做情報,也還用不上這些,但是這一回可是去與權貴門下打交道的,非得會此不可。

所以,就選了姬沖。

更有一條,姬沖的家世也不錯,李首生也看中了。只要有姬宗周在益都,只要有他的弟弟們在益都,只要有他的全家都在益都,即便是萬一他沒有能完成任務,失手被搠思監的人抓住,也不用擔憂他會把海東給供出來。只不過,這一點卻是李首生本人有數即可,不足與外人道也了。

雖說如此,姬衝倒也不是一個人去大都的,畢竟他不是通政司的人,沒有經過專門的培訓,有些技術上的活兒,他不一定會。所以,李首生又從通政司里選出了四個能手,以姬沖為主,做為他的伴當,也一同出發。

隨行,又還應鄧舍的命令,帶了有不少的銀鈔。不能說是益都去的,扮作徐州茶商。徐州現為張士誠的地盤,離山東也不遠,口音相近。姬沖少年時,也曾去過那裡的。他人又聰明,假扮起來,惟妙惟肖。

他們五人,趕了馬車,車上堆放茶葉,連夜出城。到了城門下,出示燕王府的令旨給守將觀看,守將不敢怠慢,便開了城門,送之出去。出城門沒走多遠,忽然伴當中有一人指了遠處,說道:「大郎,且看!」

諸人舉目望去,見夜色深深,隱有一支軍馬在前行走。相隔約有七八里,而這支軍馬又都沒有打火把,所以看得不太清楚,只黑黝黝的看見了個輪廓。

姬沖一驚,說道:「卻沒聞聽有軍馬調動。只有今日上午,有棣州諸將出城,但是他們皆是輕騎而行,也沒聽說帶有人馬。且到現在,怕早已到了百里外。這支人馬,卻是從何而來?」急打眼看去,辨其行軍方向。

這一看,他更是吃驚。瞅了好一會兒,竟是連一個旗幟也見不著。他倒抽一口冷氣,說道:「不對!觀其行軍方向,應該是剛從城南大營出來。這要非是有主公軍令,便是將校私行!」正盤算要不要回城報信。卻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一隊騎兵,也不說話,亮出兵器,將他們圍成一團。

騎兵隊裡帶頭一人,看其裝扮,是個副百戶,在其胸前,有個軍銜的標識。原先,在海東將校的胸前本是名牌標識,自出台軍銜的政策後,便都改做了軍銜。姬沖看時,認得分明,此副百戶是個下尉。

副百戶而為下尉,不多見。可見其戰功。那副百戶打量姬沖,看了幾眼,又是驚訝、又是好笑的聲音,說道:「卻是大郎。怎的打扮成這副模樣?」

這副百戶帶的有頭盔,頭盔上還有護面,姬沖瞧不到他的臉,一下子認不出來,遲疑地說道:「將軍?」

那副百戶恍然,推起護面,笑道:「大郎貴人多忘事,不記得俺了么?」姬沖怎會不記得?此人名叫楊四,是楊萬虎的族侄,本在家鄉,後來因為聽說了楊萬虎在海東得志,便就不遠千里,前來投奔。也甚為勇悍。

「小楊將軍。……」姬沖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暗中想道,「昨夜,在街頭碰見楊萬虎,看他半夜出城,猜就必有要事,果然不錯。應是奉殿下之令,這卻不知是想開往何處?」心中疑惑,卻也不問,只是寒暄。

他不問,楊四問,說道:「大郎這副打扮,是要去哪兒?尊公乃我益都右丞,你又也是鑄幣局的都事,遮莫你竟缺錢至此!乃至夜出販茶?」自覺有趣,哈哈笑了兩聲。

姬沖答道:「卻不是販茶。小楊將軍,你也知俺現在鑄幣局,奉了有差事,要往泰安出差。又緣在泰安城中,有俺家中的一門親戚在,且多有故交,所以奉了家君大人之令,帶些茶葉過去,分別送與給他們。」

楊四笑道:「以為俺粗人,便來哄俺么?豈有送茶葉,竟送兩大馬車的?罷了,大郎,你必有勾當!俺只是不問。」迴轉頭,往遠處望了一望,又道,「俺家叔叔奉有殿下令旨,也是出外公幹。便不與大郎多說了。」馬上行了個禮,唿哨一聲,招呼部屬,紛紛策馬奔走,追趕部隊去了。

待至軍中,楊四見著楊萬虎,與之一說,如此如此,剛才見著了姬沖。楊萬虎也是頓時便就想起了昨夜,笑罵道:「直娘賊!好個姬沖,明明也是奉有差事,說不定也還是奉了主公的密旨。昨天夜間,還來瞞俺!」

鄧舍平時常有教導諸將,辦事要密,楊萬虎牢牢記得。而那姬沖,卻則是天生的伶俐把細。所以,他兩人儘管相熟,雖然昨夜一見,但卻都是遮遮掩掩,不肯告訴對方實話,互相哄騙。偏偏今夜出城,兩人又碰在一處。也是湊巧。不過假話雖然揭穿,他二人卻也都沒惱怒,一笑了之。

路上相逢。姬沖前去大都,楊萬虎與羅國器則引領諸軍,一路偃旗息鼓,夜行曉宿,徑赴棣州。十九日夜間,到了棣州城外,離城三十里紮營。

楊萬虎請了羅國器來,兩人便在帳中商議。楊萬虎說道:「左丞大人吩咐,說是二十日前後,棣州諸軍便應該能回入城中。今晨,果然接到探馬來報,說他們已然歸城。只是不知,這取城的方略有無變動?那王達兒等可否還能按計行事?卻是須得先要遣人悄悄入城,與之接頭方可。」

羅國器道:「正該如此。」

當下,楊萬虎叫來楊四,交代說道:「帶三兩人,去盔甲、不要兵器,喬裝打扮,扮作鄉人。且想辦法混入棣州城中,去尋王達兒等人,問一問,看他們準備好了沒有?再問一問,看他們何時能夠動手。」

楊四應了,接令自去。楊萬虎與羅國器便在軍中等候。

直到次日下午,楊四才回來。他入帳稟告,說道:「因昨天夜深,俺沒能入城。今天城門開,這才去入城內。找著了王達兒等人。」楊萬虎問道:「怎生說?」楊四答道:「因棣州諸軍才回城,田豐已經定下了要在今天晚上要為他們慶功洗塵。王達兒說,若想裡應外合,今夜最為合適。」

「今夜?」

「正是。」

「約了是什麼時辰?」

「田豐慣例,夜宴通宵不散。待到丑時,棣州軍中諸將必然都多有喝醉。等到那時,將軍就可攻城。」

「從何處攻城?」

「今夜戍衛城池的都是田豐嫡系。沒有王達兒等人部。但是戍軍中有一人,名叫牛五的,是個百戶。此人乃是為王達兒的老鄉。王達兒已將之說動,約定我軍臨城下的時候,由他在內開門。其守衛城門,是東城門。」

羅國器問道:「丑時,東城門。然則,田豐軍馬總計約有萬人。具體的駐地、部署,你可向王達兒問清楚了么?」

「東城門有兩千,其它三個城門各有一千。城北大營有三千餘。這是八千多人。在田豐帥府的邊兒上,又駐有數百人的衛隊。王達兒說,城內駐軍皆是田豐嫡系,而在城北大營中,則多是雜系。他的那一千多人也就駐紮在城北。還有那兩個千戶,也是都駐紮在城北。因此,城北大營不需我軍去管,自有王達兒諸人負責。他保證,絕不會放一兵一卒出營。」

羅國器頷首,說道:「王達兒並那一個千戶、一個副千戶,能控制軍馬兩千多人。城北計三千餘人。也就是說,除了他們的人馬之外,只有一千來人可能支援棣州。他們有兩千多人,的確是足能控制住了。」

楊萬虎問道:「城內呢?只有那牛五一個百戶,若是城門不能依約打開,如何是好?」

楊四答道:「王達兒說,依照往日舊例,每逢夜宴,田豐皆許諸將各帶親兵前來。他和那兩個千戶,總共可帶百人上下。他且又已經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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