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補天手段略施展 第六十七章 姬沖

趙過府中,書房之內,燭光明亮。

趙過坐在主位,對面是楊萬虎,側首是羅國器。他三人徹夜不眠,通宵長議,所議者非為別事,正是為如何智取棣州。

剛剛已經討論的差不多了,趙過說道:「大概就是這樣。自多日前,主公將此事交代給我之後,我、我已經順利地策反成功了幾個在益都的棣州將校。其中一個是王達兒,原、原來的高唐州元帥。自、自從高唐州陷落以來,他隨田豐去了棣州。因、因為不是田豐的嫡系,所以受到了許多的排擠,一向來很不得意。故此,這、這個人應該可以信任的。

「另外,還有兩個。一個是千戶,一個副千戶。他們三個人可以掌握的軍隊,大約在兩千上下。雖、雖不足以內亂,但是用來作為內應,配、配合我軍取城,絕對是夠用的了。

「今天是三月十四,明天,棣、棣州諸將就會先回濟南,接著再返回棣州。大約到二十日前後,他們應該就能都抵達棣州。田豐也可算是個梟雄,對我海東收買棣州諸將之事,他、他肯定也會有防備。拖延時日若久,也許就會被他看出王達兒及那兩個千戶的不對。所、所以,我軍的反應也要快。

「又及,便在這幾天,主公也已經接連給田豐下了兩道令旨,命他來益都商討軍事,但是都被田豐拒絕。如此,咱、咱們海東出軍的借口如今也是已經有了。羅大人,楊將軍,你、你們兩位,明天也就出城去吧。」

羅國器與楊萬虎都道:「是。」

「切、切記,路上一定要謹慎。要偃旗息鼓。特、特別再快到棣州的時候,更是要小心注意,不要被田豐的哨探發現。此、此一戰,要訣在兩個字,一個『快』,一個『隱』。兵貴神速。在未開戰之前,要隱蔽得好。」

楊萬虎說道:「不需左丞大人叮囑,末將等自然曉得。只是,卻有一點。若等開戰,取下棣州,那田豐怎麼處置?」

趙過沒有回答他,端起茶碗,抿了口茶,輕輕再把茶碗放下,提起手來,虛虛往下一斬。楊萬虎領會其意,說道:「是。末將明白了。」趙過補充一句,說道:「這件事,也是兩個字。也要做到『快』和『隱』。」

現如今,一個小毛平章就夠鄧舍頭疼了。殺不得,放不得,還得時時刻刻防備安豐以及別的勢力拿小毛平章出來作為反對海東的號召。斬草要除根,既準備取棣州,那田豐就留他不得。羅國器說道:「大人的交代,吾等記下了。請大人放心,必辦得妥當。卑職卻又有一事,想請教大人。」

「羅大人請說。」

「既然是裡應外合,想來取下棣州之後,棣州軍和我軍都應該傷亡不大。如果計策得當,兵不血刃也是有可能的。那麼,棣州軍的俘虜該怎生處置?」田豐所部上萬人,就算俘虜八千,也是個不小的數字。而楊萬虎部總共也才只不過七八千人,那麼,這俘虜該如何處置,確實是個問題。

趙過說道:「現在我軍備戰察罕要緊,沒、沒功夫在別的事兒上耗時間。凡、凡所得俘虜,願意降者,悉數送來益都。不願意降者,……」

他頓了一頓,又把手提起,仍舊虛虛一斬,接著說道:「你二人且需要牢記住了,取、取下棣州後,務必要做到城內除了你們本部,除了我海東的人外,原、原本的棣州軍,半個人也不能留下!定要保證城內安穩。」

羅國器問道:「這是主公的意思?」

趙過點了點頭。兩人皆道:「是。謹遵主公之令!」

「夜已晚了,羅大人、楊將軍,你們這就請回吧。時間緊迫,羅大人請先回府,收拾下行裝。楊將軍便請直接去城外軍營,至遲明日夜間,一定要開拔出城。」趙過瞧了楊萬虎一眼,忽然想起一事,放緩了語氣,微微一笑,說道,「楊、楊將軍,不知道你的傷勢,恢、恢複得如何了?」

楊萬虎撓了撓頭,難得羞慚,說道:「多虧得左丞大人給末將想了個辦法,前數日終得主公一見,並得了主公的原諒。請左丞大人放心,修養了這十來天,俺的那點傷早就好了。已能騎馬。更絕不會有礙臨敵交戰。」

「那、那就好。」

趙過命室外的下人入來,給羅國器和楊萬虎分別點湯。點湯送客。兩楊起身告辭。趙過親送出門,看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方才折回。

羅國器自回府去。而楊萬虎則帶了隨從親兵,轉行向南,往城門處而去。他的本部現駐紮在城南大營之內。因將近四更,街上悄無一人。夜風拂面,甚是溫暖。借著月光,走得多時,楊萬虎忽見有一個人迎面而來。

待至近前,看得清楚,卻是姬家大郎。楊萬虎冷笑一聲,寒了臉色,走過去,劈手便將姬沖抓住,說道:「好你個姬大郎!不知主公有令,二更宵禁後,街上禁人行走么?現已四更。你這麼行色匆匆,是為何去?」

姬沖走路時本勾了頭,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些甚麼,根本就沒留意到楊萬虎,驟聽此言,被唬了一跳,掙開楊萬虎的手,往後退得兩步,定睛一看,笑了出來,說道:「俺當是誰,原來是楊將軍。真真嚇俺一跳。」

卻是原來,這姬沖會交際,楊萬虎在益都城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兩人早就相識。楊萬虎這個人,外表雖傲,但講意氣。人敬他一尺,他便會敬人一丈。在姬沖的有意交好之下,他們兩人的關係還算處得不錯。

楊萬虎因笑道:「看你心猿意馬,俺都走到了你的面前,你竟是還沒發現。老實交代,你這是剛剛去哪兒了?」往姬沖身上嗅了嗅,嗤笑說道,「撲鼻子一股胭脂油粉的香味。你不必說了,定是又去了南城迎春院。」

姬沖笑道:「楊將軍怎麼一猜即中?莫非,您能掐會算么?難道總打勝仗。」好像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他不動聲色地將話題帶走,又道,「自將軍回城,這些日卻是少見。前兩天,俺聽家君大人講起,說這一回收復濟南,將軍又立下大功。益都分院已經定下功勞簿,給將軍定的次功。料來,用不了幾天,殿下的封賞便就必定會下來。楊將軍,你可得請客!」

楊萬虎啐了一口,滿臉不高興,說道:「大郎休再多言!」

姬沖奇怪,問道:「怎麼?」

楊萬虎悻悻然,說道:「兀那益都分院,將俺定成次功,真也可惱!這倒也罷了。更可惱的,卻偏就給郭從龍定了個頭功。說什麼他射傷關保,是為頭功。直娘賊!要是沒有俺衝鋒陷陣,吸引住了關保的視線,想那老郭,縱然箭法再好,他能射得著關保么?大郎你說,俺怎生不惱?」

姬衝心道:「老郭騎馬,你步戰,本就吃了虧。你更還不守軍紀,挨了板子,將功折罪,還能得個次功已算不錯。」口中安慰說道,「將軍的虎勇,我益都上下、海東軍中誰人不知?何必因為此事煩惱?來日方長。」

「哼!」

「俺記得將軍府邸不在城南,看將軍全幅披掛,帶領親兵,敢問可是想要出城去么?」

楊萬虎含糊其辭,說道:「剛在家裡,接了左丞大人的命令,說城外營中有些軍務,教俺出城去辦。是以,趁夜出城。」他仰頭瞧瞧夜色,一拱手,道,「軍令在身,俺就不與大郎多敘了。……,大郎,主公軍令如山,你父親雖是為我益都右丞,但是這違禁夜行之事,你以後最好還是不要再有。不然,要教主公知曉,別的不說,一頓板子肯定跑不掉的。」

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姬沖險些笑出聲來,心中想道:「挨過頓板子後,果然就是不同。」忍住了笑,連連點頭,說道,「多謝將軍好意。」肅手相送。楊萬虎引了親兵等人自去不提。

卻說姬沖,他身上雖有脂粉香味,其實並不是才從迎春院里出來的,而是本在迎春院,但後來被人找走,剛剛從那人的府上出來。找他的人是誰?正是李首生。臨走,李首生還給了他有令牌,故此並不怕府軍巡夜。

他目送楊萬虎走遠,繼續走路。

轉過幾條街,就是姬府。正門已關,他從側門入內,也不在前院多留,徑直回到屋中。點上蠟燭,獨自一人在室內坐下,又是以手支頤,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過了會兒,叫門外的婢女,說道:「去叫俺弟弟們來。」

婢女剛起來,睡眼朦朧,「啊」了聲,道:「現在?」

「不錯。」

姬宗周雖然管不住姬沖,但是姬家的家規卻是很嚴,姬沖也很能管得住下人們。那婢女不敢再多問,急急忙忙地去了別院,把姬沖的弟弟們一個一個的叫起。過了約有兩三刻鐘,天色已經發白,姬沖諸弟紛紛來到。

姬沖有三個弟弟,最小的一個才十來歲。都是睡眼惺忪,打著哈欠,來入房內,皆道:「哥哥,深更半夜的,不讓人睡。叫了俺們來作甚?」

別看姬沖平時弔兒郎當,好似個浪蕩公子,但是在他的弟弟們眼中,卻是很有哥哥的威嚴。他正襟危坐,面容嚴肅,說道:「你們先去洗把臉,清醒一下,然後再過來。俺有話與你們說。」諸弟看其神色,似有要事,都安靜了下來,排著隊,前後有序地又出了室內,各去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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