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補天手段略施展 第六十五章 變化

說曹操,曹操到。卻正是慶千興諸將來了。

鄧舍大喜,即與洪繼勛、趙過等親自出郊相迎,接住慶千興等人,安排了他們隨行所帶來的士卒,攜手入城。回入城中,入得燕王府內,分君臣落座。

鄧舍拿眼觀瞧,見慶千興等人皆是滿面塵土,因慰問說道:「諸位跋山涉水,行數百里地。漂洋過海,十日內就能來到益都。路上辛苦。」

慶千興、許人、李靖諸將,近年來都是長期征戰在外。尤其是慶千興,先戰瀋陽,再去遼西。長達年余的時間,幾乎沒有半日的歇息。此時,近處看去,只見他們幾個人都是面黑如鐵,手糙如刺,儘是風霜之色。

前些日子,洪繼勛因受姚好古的刺激而產生了拉攏軍中諸將的心思。雖然上次插手益都事物,被鄧舍不留情面地給以了拒絕,但是他既已存此心,對待軍中諸將的態度自然也就與以前稍有不同。

更且,許人、李靖姑且不說,只說這慶千興,他和別的將校也很有不同。

當年雙城一戰,他差點生擒鄧舍。那一戰,可謂是鄧舍起事以來最危險的一戰。因此如果說鄧舍對文、陳是尊,對趙過是親,對慶千興就是敬得更多一點。面對昔日的強敵,今日雖成為自己的部屬,但是卻也難免惺惺相惜。更又,慶千興也是自幼讀過聖賢書的,文武雙全。

所以,連帶著洪繼勛對慶千興,較之別的諸將,也是更加地高看一眼。雖然說,他早先曾經有過反對慶千興諫言為麗人開衙軍的條陳,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對這個人也反對。

他接住鄧舍的話風,笑著說道:「自將軍獲大任,荷重軍,先戰鬥瀋陽,繼而平定潘誠之亂,又再戍衛遼西。一年多來,執干戈,暴露於野;斗強敵,功勛顯赫。真可謂我海東棟樑。便在將軍未到之前,主公已有多次曾與我講起,誇獎將軍,讚不絕口。對將軍的此次前來,是十分盼望。」

慶千興說道:「千興以微薄之身,待罪遼西。雖稍有寸功,上則因陳平章指揮得當,中則因李都指揮使智勇雙全,下則因軍中將士忘死敢戰。若言功勛,此三者之功勛也。千興並無突出的才具,何敢當先生稱讚?」

李都指揮使,李鄴是也。他現率安東軍,駐在遼西。和慶千興共為遼西地方上的上將。「待罪遼西」,則是官吏供職的謙辭。意思就是說隨時準備因失職而被治罪。

鄧舍一笑,說道:「將軍何必自謙如此!」又與許人、李靖敘話。說了幾句。說過別情,問過辛苦。話題一轉,問及遼西等地的戰事。慶千興答道:「李都指揮使驍悍過人,且極具謀略。世家寶多次侵犯我境,而寸步不能入。計年約來,被李將軍斬殺的韃子何止萬數!聲威遠震。遼西之敵皆呼之為『鐵壁』。世家寶因而困蹙。遼西雖戰事不息,非常安穩。」

「赤峰沿線部署如何?」

「赤峰新城,是洪先生前年親自督建而成。建城的材料所用皆大石巨磚,十分牢固。駐有精兵。近則與遼西犄角,遠則和上都相應,後又有遼陽為托。出,則足可取塞外;退,亦然足以可守。金湯之固,即謂此也!」

「瀋陽戰事如何?」

「陳平章咄咄逼人,納哈出苟延殘喘。依主公之策,陳平章一月一小興兵,兩月一大興兵。小興兵則用兩三百人,大興兵則用兩三千人。或取瀋陽畜產,或削平不服。納哈出內臨諸部落的不滿,外臨強敵的壓境。早已是毫無還手之力。只因無主公取城之令,故此方才讓他殘存至今!」

「關北如何?」

「關北之地,乃為平壤所轄。臣戰鬥在遼東,對關北的情況並不瞭然。」

慶千興不熟悉關北的情況,許人、李靖兩人清楚。許人答道:「關北有張帥坐鎮。張帥所部的關北軍,多為遼東、關北土著。遼地苦寒,其民剽,以之為軍,更悍,足懾蠻夷。又且,張帥多深沉,有謀略,頗肯施恩惠,故此熟女真多有歸附。雖有些許的生女真恃強鬥狠,然亦畏其威。」

「畏其威而懷其德。主公用張帥坐鎮關北,可謂得其人哉!」

姬宗周官居益都右丞,慶千興諸將來是件大事,所以他也在場。聞言感嘆,如此說道。頓了一頓,他又說道:「前番益都戰時,張帥有來馳援。臣睹其風采,雖統千軍萬馬之眾,見同僚有禮,進退有節,真國家重將。」

鄧舍又問道:「朝鮮、南韓如何?」

李靖之前,曾經在南韓待過。對南韓的情形較為了解,答道:「姚、姚平章雖以文臣而鎮新得之地,膽識俱佳。處、處事公正,為政寬和。響應主公的號召,視漢、麗果然如同一家,不偏不倚。然、然若遇事,亦強毅果斷。去、去年八月間,有盜賊起沿海。時、時臣尚在南韓。

「事聞。姚、姚平章即令臣率領千人前去平亂。臣至,擒其首、從,計有六十餘人,押解送去漢陽。

「姚、姚平章親審問之,問賊眾,『因何為盜?』賊首答言:『饑寒交迫,因而為盜。』姚、姚平章乃說:『我為爾等之父母,使爾等饑寒。這是我的過錯。然國法不可以違。』即、即令斬其為首者,而盡數赦免其從。

「南、南韓百姓聽說了這件事,都說道:『赦、赦免其從,因平章仁厚。斬其首者,是國法終不可違。』先、先前的時候,南、南韓因新得之地,又因倭寇騷亂,沿海地方多有盜寇成群出沒。至、至此,各地盜賊漸息。」

李靖和趙過一樣,也是個結巴。

但是,他卻又與趙過不同。趙過結巴,所以話少。而李靖雖也是個結巴,話卻很多。早在遼陽、他還是關鐸部屬的時候,關鐸軍中就給他起了個綽號,喚作「包打聽」。意謂他消息靈通,也暗指他是個話嘮。

現如今,歸了鄧舍,他的脾氣性情卻是半點也沒有改。慶千興、許人回答鄧舍的問題,都是言簡意賅,只說大略。偏偏他,結結巴巴地還給覺出了個例子。不過,這個例子也還是挺有趣的。鄧舍聽得興緻盎然。

好容易,聽他結巴完了,鄧舍笑道:「姚平章雖文,干戈陣里出來的。人又能辨形勢,不拘泥。有他坐鎮南韓,我是很放心的。」遼西、瀋陽、關北、南韓,這幾個地方都很安穩,益都就更能後顧無憂地迎戰察罕了。

當夜宴席,為諸將洗塵。

次日,鄧舍又召見諸將,把益都目前面臨的局勢,以及海東行院擬定的作戰方略,詳細地與他們說了。軍情如火,早開始預備一日,待戰事起時,便會能多有一分把握。也不久留慶千興、李靖兩人了。兩日後,便即下令,著此兩將一個去益都南,一個去文登,這就開始為戰事做預備。

慶千興、李靖才啟程不久,這一夜,一封密報從大都發來。李首生親自送入燕王府中,雖然夜色已深,卻還是堅持請侍衛叫起了鄧舍。

鄧舍就在書房中接見了李首生。連著多日,他睡得都很晚,或者乾脆通曉不眠,難得今夜睡得早了點,又還沒睡熟,就又被李首生擾醒。他卻也不生氣,強忍住睏倦,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系著衣襟,問道:「何事?」

「通政司密探瑪樂格,從大都送來急報一份。請主公觀看。」李首生跪拜在地,呈上密報。隨從接住,交給鄧舍。鄧舍展開來,看不一眼,正在系衣襟的手不由自主便停止了動作,打了半截的哈欠也咽回肚中。

見那密報上寫道:

「小人上午按照慣例,去西城門揀買蔬菜,兼且巡看。見有一隊車騎入城。觀其旗幟,高懸的是晉冀旗號。小人暗中跟蹤,見這隊車騎最終是入了城中館舍。入夜,有數騎輕出,直入搠思監府上。小人與搠思監府上看門的人常有來往,早行有賄賂,乃與之打聽。入府之人是王保保。」

「王保保去了大都?去的當夜,就私見搠思監?」

鄧舍的睡意頓時消失,他在密報上彈了兩下,直覺地意識到,此事必與孛羅侵犯冀寧有關。他問李首生,說道:「對此份密報,你們通政司的分析是甚麼?」通政司不但有收集情報的職責,更有分析情報的職責。

李首生答道:「臣等分析,此事必與孛羅帖木兒出軍冀寧有關。」

「噢?」

「孛羅帖木兒前腳出軍冀寧,王保保後腳即入大都。時間何其湊巧!又且,王保保是察罕之子,他去見搠思監,就等同是察罕去見搠思監。若無急事、大事,察罕專權地方,形同諸侯,又怎會去不遠千里,去遣他的兒子夜見搠思監呢?而如今晉冀的大事,唯有孛羅帖木兒侵犯一事。

「再又,以往察罕與孛羅帖木兒也曾有過多次的交戰,每次他們開戰,都必然會有一方先去大都,走通門路,以此來取得一份有利己方的聖旨。綜合以上各條推測,以臣料來,這一回,應該也是如此。」

「還有呢?」

「若臣等所料正確,則現在察罕定然是已經做好了與孛羅帖木兒開戰的準備。孛羅帖木兒雖地狹,也是北地強軍,若是察罕已然準備與他開戰,勢必難以兼顧我益都。如此,則他在高唐州厲兵秣馬,其實不過是詐!」

「詐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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