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補天手段略施展 第四十九章 大婚

小明王龍鳳七年,蒙元至正二十一年,春二月,二十三日。也即辛丑年,辛卯月,乙巳日,以星象推算,正是該到吉神值日之時,諸事皆宜,不避凶忌。是為「黃道吉日」。宜:嫁娶,訂盟,納采,動土,徙遷。

鄧舍的大婚之日,便定在了此日。

依照禮節,諸般該提前走到的程序,早在此日之前便都已經走過了。這禮節,是蒙元根據朱熹《家禮》中有關婚禮的內容而制定的。再往遠說,這朱熹的《家禮》,其實所依照的還是自周朝以來便就形成的《士昏禮》。只不過《士昏禮》是有六禮,而經過變動之後,現在的婚禮則是有七條。

頭一條,議婚。必先使媒氏往來通言,俟女氏許之,然後「納采」。

次一條,納采(即下定)。主人具書,夙興,奉以告於祠堂。告廟而後行,示不忘祖。乃使子弟為使者如女氏,女氏主人出見使者,遂奉書亦告於祠堂。出以復書授使者,遂禮之。使者復命,婿氏主人復以告於祠堂。或婚主人親往納采者聽,婚家之主也可以親自去納采。

次次一條,納幣(即下財)。以男家為主,辦酒筵,請女氏諸親為客,女氏諸親先入座。男家至門外,陳列幣物等。令媒氏通報。女氏主人出門迎接。相揖。女氏主人先入,男家以次隨幣而入。舉酒,請納幣;飲酒,納幣訖。女氏主人回禮,婿家飲酒畢。主人待賓如常禮,許婿氏女子各各出見。兩邊的親家,包括女方的婆婆和男方的丈人,互相見個面。

此三禮行過,接下來就是親迎。新郎官和新娘子該要出場。

親迎的前一日,大都等地有風俗,盛行在出嫁前為姑娘沐浴。家人把女兒送入堂中澡浴,男家一應都散湯錢,凡應役者賞有差。男家復把避風盞之類,比及出門,輕者十封,及有剃面錢之類。遲明則出嫁。由男方出錢,在迎娶的前一天,請將要嫁入門的新媳婦洗澡。

益都距離大都不是很遠,此風也是頗為盛行。只不過,鄧捨身份不同,羅官奴也有身孕,這一條就免了。但是另外一條卻是免不了的。臨出門前一夜,羅李郎需要先使人張陳「其婿之室」。也就是說,先要派人去把新婚的房子給整頓一下,不外乎送些傢具、辦些器具之類。

男方置辦房子,女方置辦家私,這也是早有傳統。但是,鄧捨身為燕王,什麼東西沒有?實際上卻也不需要羅李郎來「張陳」,只是恪於規矩,任由羅李郎準備了物事,略略地稍微送來了一些。

便在這日夜晚,賓客雲集。

有洪繼勛、趙過等海東大臣,也有劉十九等安豐貴客,更有從浙西等地將將趕至的賀喜使臣,滿室衣冠,盡皆朱紫。動輒見人,便是名士。鄧舍置酒辦茶,穿梭其中,他本來就心中有事,當此之時,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迎對諸人的恭賀,笑語殷勤,累得實在不輕。

好在諸人也都知道,他明日還得早起,並沒有鬧得太久。二更前後,即便各自散去。

劉十九現今本就還是在燕王府住,不用著急,他是最後一個走的,臨走,意味深長地沖鄧舍笑了笑,說道:「殿下名滿中原,那浙西士誠、江都友諒,乃至遠到台州,賓客雲集。這樣的盛況,即便是俺當年在汴梁的時候,卻也是不曾見過的。真是叫俺大開眼界。」

鄧舍故作不解他的意思,連連謙遜。劉十九點到即止,也不再多說,長長一揖,哈哈大笑,說道:「恭賀殿下明日新婚大喜。」看賓客皆已走了,湊近兩步,低聲問道,「南下之事?敢問殿下,各部都已經準備好了么?」

「皆已準備妥當。按照預定的時間,便在明日下午即可全軍出發,同時南下。若是順利的話,一天之內便可穿過察罕所轄之諸城。待到三日後,就能抵達徐州城下。五日之內,必能夠發動得起第一波的攻勢。只是,卻不知大人留在徐州一帶的那五千軍馬,有沒有也已經準備妥當?」

「殿下放心。俺十日前就給他們送去了密信。估算時日,密信早就應該送到。料來,他們也定然已經準備妥當了。」

「甚好!有我益都兩萬人,棣州五千人,合計兩萬五千人擔任主攻、並及負責牽制察罕部,又再有安豐五千人擔任掩護、並及負責牽制士誠部。三萬人,攻打一個徐州城,十拿九穩!大人,你就等著聽候捷報吧。」

「只是那浙西士誠的使者,昨日卻也來了。戰事若一打響,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向他解釋?」

「他來的是我益都。即便戰事打響,他有所聽聞,難道卻還需要我向他解釋么?」如果戰事打響,張士誠的使者來入益都,就是羊入虎口。膽小的,怕會擔憂性命;即使膽大的,難不成還敢硬闖燕王府,痛斥大罵?

劉十九一跳大拇指,笑道:「殿下能有此決心,自然是再好不過。」行了一禮,告辭出門。

鄧舍親自送他離開,看他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低聲吩咐了侍衛兩句,不多時,洪繼勛、吳鶴年、李首生等文臣,並及趙過、李和尚、畢千牛、傅友德、郭從龍、胡忠、王國毅等諸將,悉數再次出現。

鄧舍令侍衛:「戒嚴室外,百步之內,不許有人。」掩上門窗,高燒紅燭。與諸臣、諸將密議。有關此戰,種種的細節,所來的諸人早已知曉。不需再來多講。鄧舍話語簡潔,只是把分別交給諸人的任務又重複了一遍,先看李首生,沉聲問道:「濟南韃子出沒之情形,近期可有變化?」

「回主公,並無變化。」

「如此,一切諸事,皆依舊按原計畫行事。此事能成與否,全看你通政司的情報到底是否準確。從今夜起,你就不用回家了。吃住衙門之內。要時刻與分樞密院保持緊密的聯繫。……,從濟南送來的情報,還是一日三次么?」

「自昨日起,臣已將之改為了半個時辰一次。」半個時辰一次,一天就是二十四次。為了此事,李首生幾乎把通政司的人手全都派遣了出去。鄧舍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甚好。還有,你要記住,在保密方面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在我軍發動之前,絕對不能走漏半點的風聲!」

李首生凜然接令,說道:「是!」

鄧舍再看吳鶴年,問道:「軍糧諸物,現在情況怎樣?」

「臣奉主公之命,從分樞密院借來了五百精卒,現今專責看管糧倉。並也已經將運糧所需的民夫名冊定好了。只待開戰,如果前線陷入僵持,又或者察罕反撲,臣可保證,至多三五日內,糧餉諸物便可送到濟南。」

兵馬未行,糧草先動。只要糧餉備好,沒有問題,鄧舍就寬心許多。

他點了點頭,又問洪繼勛,說道:「明日上午我大婚,明日下午戰鬥就要打響。戰鬥一旦打響,劉十九等人的動向必須注意。還有徐州一帶的五千安豐朝廷軍,也一樣需要謹慎防備。此兩事,先生可準備好了么?」

「已然準備妥當。劉十九等人處、以及五千安豐朝廷軍處,通政司都早已派去了有人,遠遠監視。這兩撥人馬,現今皆歸臣管。不管是哪一處,只要有丁點、任何的異動,臣即會按照先前定好的方案,給以應對。」

所謂「任何的異動」。

那五千的安豐朝廷軍,不必多講。它若異動,只有兩個可能,或者回去安豐,或者闖入益都。若其回去安豐,則不需理會;若其果然有膽子闖入益都,則鄧舍早備下的有預備隊,泰安一帶的軍馬都不會參與此次的戰事,當會給安豐朝廷軍以迎頭截擊。其實,話說回來,這後一種的可能性並不會有太大。但是防患於未然,做些準備總還是沒有錯的。

而至於劉十九,他若有異動,最大的可能不外乎四處散播謠言,動搖益都士氣、民心,又或者聯絡士誠舊將,圖謀趁機作亂。無論是哪一種情況,劉十九等單人匹馬,人數極少,都好是對付。

同時,也有會出現另一種可能性,就是劉十九也受到了矇騙,以為濟南之戰確實是突發事件。若是他果真如此認為,則自然便是另一種應對,遣能說會道人,給其安撫就是。

究此幾種可能,依洪繼勛推測,還是最後一種的可能性最大。至多,在戰事快要結束、又抑或已經結束之後,劉十九可能才會反應過來,曉得這是益都在「瞞天過海」。可到那時,塵埃已經落定,即便他反應過來,也於事無補了。鄧舍頷首,問過情報、糧餉、後方安穩,然後才問前線準備,問趙過,頭一個問題卻也還不是本部己軍,而是問的棣州田豐。

他問道:「棣州田豐處,可有異樣?」

「據我軍派去的將校回報,並無異樣。頭批借給他的糧食,十數日前已經送到。田豐得到糧食後,即開始厲兵秣馬,並點派了數員驍悍之將,做為準備帶軍出征的統率,以及其所選出的五千精卒也亦然早幾日便開始枕戈待旦。看其動作,觀其行為,應該是肯定會出軍不錯的。」

「他肯定會出軍不重要,最要緊一條,要防備他知道我軍打算先取濟南後,忽然改變主意、按兵不動。為預防此變出現而準備的後手如何了?」

「南部沿海一帶,我軍已經集中了數千精卒。只要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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