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補天手段略施展 第四十六章 十九

五天後,劉十九如約歸來。

看他興緻勃勃,也不知是故意做出來的表情,抑或又是真的在棣州與田豐相見甚歡。鄧舍又親去迎了他入城,接入燕王府內,不等他開口詢問,便主動把與海東諸臣商議的結果告訴了他,說道:「這多日內,我與遼陽、平壤、漢陽府等地文書往返,已與陳、文、姚幾位平章商量妥當。

「我海東雖然才經大戰、其實內部困難重重,但是這南下,既然是朝廷的聖旨,我海東身為臣子,自然還是應當遵從的。經過初步商討,計畫如下:

「徐州,堅城。又且鄰近察罕之地。其周圍的許多城池,現在都在察罕的控制之下。要想順順利利地一舉將之攻克,粗略計算,至少也得需要兩到三萬的軍馬。計我益都如今現有之軍隊,也不過四萬出頭,不到五萬人。這四萬多人,又顯然不能全部派出,最起碼也又還得留下兩萬上下,戍衛地方。如此算來,我益都實際可用之軍馬,其實只有兩萬人左右。用兩萬人去打徐州,怕是不夠。因此,我有個想法。」

「什麼想法?」

「大人才從棣州回來。不知大人在棣州期間,可曾有下過田丞相的軍營?」

「這,……,因為時間關係,倒是沒有下軍營去看。」

「田丞相所部,盡皆青、兗精卒。青、兗之精卒,天下聞名。驍悍善戰,能吃苦耐勞。我的想法就是,若田丞相可出軍五千,與我益都軍馬相為配合。則我部兩萬人,加上田丞相部五千人,合計兩萬五千人,或許也就足夠用來南下了。至若軍餉、糧草、輜重等等一應之物,我也知棣州如今較為窘困,也許沒有能力措辦,為了朝廷、為了皇上,我益都便再緊一緊,田丞相的那份兒便也由我益都為他拿出就是了。」

「也就是說?」

「只需田丞相出精卒五千,其餘之物,可全由我益都籌備。只是有一條,田丞相那裡,正如大人先前所言,卻也正是處在前線的位置。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餘力,可以拿出五千人來?

「他若可以拿出,則多則半月,少則十天之後,我兩軍便可配合出戰。他若是拿不出來,那麼我益都就還得再從海東調軍。路途遙遠、兼且還得要走海路。上次察罕來犯,大人應該也是知道的,我海東援軍從準備、到抵達益都,足足用了幾個月的時間。這一回,雖然不比上次,需要調動的軍馬人數較少,但是按照目前的估計,沒有一個月,料來卻也是難以完成的。也即是說,如果田丞相無能為力,沒有餘力助我益都的話,則南下的時間就不得不往後推遲。非得一個半月不可。」

「田丞相若出軍,則殿下十天半月之後便可南下;田丞相若不出軍,則殿下南下之時間,便就得在一個半月之後?」

「正是如此。」

劉十九皺了眉頭,端起茶碗,抿了兩口。

他此去棣州,其實與田豐也沒談太多,只是在說話中,給了田豐一點的暗示。暗示田豐,朝廷對益都如今的局面很不滿意。

並且明言相告田豐,他雖得朝廷任命,現今也是做了「益都丞相」的官兒,但是實際上,他並沒有在益都長待的打算,很快,他就會回去安豐。而至於他會怎麼樣一個「很快,便回去安豐」,他卻沒有說。

只是又含糊其辭地提了一句,轉述的劉福通的原話,大概的意思就是在說朝廷所承認的益都丞相,依然還是只有田豐與小毛平章兩個人。隻字沒有提及海東,更半點沒有說到鄧舍。給田豐留下了足夠的遐想空間。

臨辭別行前,他倒是也有給田豐略微提了一下朝廷想促使海東南下的意思。為什麼只是「略微提了一下」?因為田豐而今困守一地,自保不及,指望他南下,肯定也是不太現實的。所以,劉十九也就沒有與他多說。卻不曾料到,他這前腳剛回益都,鄧舍後腳就告訴他,要想儘快出軍南下,還非得再去尋田豐不可。他尋思多時,說道:「若無田丞相出軍,益都可出者,就只有兩萬軍馬?」

「不錯。」

「兩萬軍馬,尚且不足南下么?」

「大人又不是不知軍事。幾天前,大人初來我益都時候,不也說了,您曾經隨劉太保上陣殺過敵。當知『兵者,國之大事者也,死生之道,存亡之理,不可不察也』!既為國家之大事,那麼一旦決定出軍的時候,不敢說一定就要有十足十的把握,少說也得有七八分的勝算吧?

「士誠之軍,姑且不說。察罕之軍,何等精銳?徐州周邊,多有察罕軍馬駐紮。且我軍出益都,往徐州,路上也更需要經過察罕的防區。何為『深入敵後』?這就是『深入敵後』!兩萬人怎會能夠!」

鄧舍取出一疊紙,遞給劉十九,說道:「這是我益都行院才剛剛擬定出來的作戰計畫。請大人觀看。也許大人看了之後,便會對此有些了解了。」

劉十九展開觀看,見其上所寫甚詳。何部、誰人營為先鋒,何部、誰人營為兩翼,又何部、誰人營為後陣,再又何部、誰人營為主力。何部、誰人營擔任主攻;又何部、誰人營負責策應。還有誰人負責押運糧餉、輜重,又有誰人負責監視徐州周邊的城池。又還有誰人所部不用參加主攻,也不用負責策應,只負責看住軍隊的後路,擔負接應之重任。

林林總總,一番計算下來,可還不真的就如鄧舍所說,沒個兩三萬人絕對不行。

鄧舍起身,走到他的身邊,指點解釋,又說,倘若軍馬真不足夠,此處可精簡多少人,此處又可精簡多少人。但是,即使把這一些不太重要的地方精簡一下,也最少還是得有兩萬五千人,這還僅僅是勉強夠用。

劉十九的確也是略通軍事,他看了又看,說道:「既如此。不知殿下是何打算?田丞相那裡,是殿下遣人去說,抑或還是由俺再去跑一趟?」

要再從海東調軍,那麼,依照鄧舍言語,就至少還得等一個多月,然後才能南下。而若是田豐肯出軍,則便最多只需要半個月便可南下。該選擇哪個?不用多說,更也不用細想,當然是後者了。

劉十九此話一說,便代表他同意了鄧舍想要也叫田豐出軍的要求。

「大人車馬勞頓,不妨先做休息。不瞞大人說,南下之事既定,我也是十分的心急。現今二月,元旦才過去不久,天也還冷。又且我益都之戰也是剛剛才結束,還不到三個月。如果現在出軍,或許還會起到一些出其不意的效果,對我攻取徐州會大有幫助。是以,就以我的看法來說,與大人不謀而合。也正是認為,若能爭取在半月之內出軍,實為最好。

「皇上既有旨意,令我協調海東、益都兩地軍馬。田丞相既然身為益都丞相,也便在受我節制的範圍之內。便在大人回來之前,我其實就已經遣人去了棣州,把我剛才與大人講的計畫,也送去與田丞相了。信使前去棣州,距今已有兩日。估算時日,大約田丞相今晚、或者明早,便可收到我的密信。也就是兩三天內,他的回信就能送來。等到那時候,看了他回信怎麼說,我再請大人來,共同商榷就是。大人,你看如此可好?」

劉十九斟酌再三,說道:「田丞相軍處前線。俺此次前去棣州,雖沒下他的軍營,但是卻也曾有聽他說起,他現今所存之軍力,不過萬人上下。一下子,殿下就想要問他要走五千人。以俺的估計,田丞相難免會覺吃力。一封密信,怕不能夠把他說服。

「這樣吧,俺也再寫一封信,麻煩請殿下派人,給他送去。

「安豐如今所處的危急形勢,殿下雖略有所知,但是卻也肯定不會有俺清楚。俺可以在這封密信上,把安豐如今所處的危急形勢,詳細地給田丞相講一講。田丞相對朝廷的忠誠,朝廷還是很放心的。有這麼雙管齊下。殿下想問田丞相要五千精卒之事,也許便有幾分可成了。」

真是正在瞌睡,剛好送來個枕頭。鄧舍順水推舟,答應了,又借勢說道:「田丞相軍力如今稍有不足,這個事兒,我也是知道的。今受大人提醒,我也忽然覺得,一封密信怕還真不足以將他說服。大人的密信儘管請寫。我也便這就再給他寫一封信。三封信到,應該也就足夠了。」

劉十九點頭,表示贊同。

他即起身,召來使團中的文書,卻不肯當著鄧舍的面寫信,而是告了個罪,轉回房內,掩上門窗。多時,把信寫好,細封住了,又再出來,交給鄧舍。鄧舍給田豐的第二封信也寫好了。便選出信使,快馬送去棣州。

看看天色不早,鄧舍早備好了酒宴,殷勤邀請劉十九。

劉十九哈哈一笑,說道:「自俺來入益都,未有寸功。為救安豐,還更勞累殿下南下。偏偏殿下待客卻又殷勤非常,大宴、小宴不斷,還真是叫俺慚愧。」他心情不錯。本來預想的,鄧舍定會推三阻四。卻是萬沒料到,他居然這麼爽快地便答應了南下之事。再去看鄧舍,劉十九是越看越覺得親切。心中暗挑大拇指,想道:「都說燕王狡詐,這些人卻都是看走了眼了。燕王殿下,明明就是個大的不能再大的忠臣!」

鄧舍微微一笑,話語親切,說道:「大人何必如此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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