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補天手段略施展 第四十章 火藥

李首生走沒多久,鄧舍剛回到後院,時三千又來報,崔玉求見。

崔玉可是個稀客,自他任了益都軍械提舉司知事一職後,連著幾個月,鄧舍見過他的次數,總共也不過三五回。並且,多數時候還都是鄧舍想起他了,派人去召,他才肯來。平常時候,絕難見到他主動前來求見的。

但是,崔玉卻有個特點,他是不主動前來求見則已,只要主動前來求見,便必定是在火藥又或及火器的研究上有了新的成果與發明。因此,鄧舍一聽,即聞言大喜,連聲說道:「快請他入來,快請他入來。」室內轉了兩圈,等不及,披起衣服,邁步出了室外。立在院中,翹首待望。

也不是鄧舍沒有城府,他為何如此興奮?

卻是早多半個月前,他親下去軍械提舉司,見過崔玉一次。聽崔玉彙報近日的工作情況,聽他說起,在火藥的研究上出現了不小的進展。等這個研究成果出來以後,大約就能做出來一個新的方子。相比前宋流傳下來的、以及蒙元現有的火藥方子,威力也許會能更加的大一點。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益都外有強敵,察罕精兵悍將,面對察罕的威脅,鄧舍壓力很大。若崔玉果然能在火藥的配方上搞出來點改良,也就等同加強了海東的軍事實力,他對此當然也就是求之不得了。

崔玉整天做研究,按道理說,該是個學究的模樣,不應該太注重打扮。他也的確不太注重打扮,但是不管鄧舍何時見他,他卻也總是能把他自己渾身上下都給收拾地乾淨利索。他日夜埋首軍械司,天天和火藥、火器打交道,一有試放,動輒便是震的煙霧瀰漫。整日身處其間,不說就應該臟不拉唧的,但是多多少少,總應該得有點煙塵之色吧?偏偏他就是不然,無論何時何地,見到他,總是一塵不染。至多,也就像是剛才的李首生一樣,眼圈發黑、眼中血絲密布,以顯示其經常熬夜罷了。

來入院中,鄧舍拿眼看他。果不其然,雖然見他走路似乎有點飄,一副勞累過度的樣子,但是臉上、手上、身上全都是乾乾淨淨的。

崔玉與洪繼勛一樣,都是在衣服顏色的選擇上,偏好白色。他本遼東東寧人,也是遼東土著,自幼生長遼東。而遼東接鄰高麗、女真,其境內的蒙古人也有不少。多數時候,與關內的聯繫反而不多。是以,即便是漢人,若是居住在其間的日子長了,或多或少地難免都會受到一些高麗人、女真人與蒙古人的影響。而蒙古、女真都是尚白。高麗人也喜歡穿著白衣。崔玉、洪繼勛的喜好大概也就都是由此而來的。

不但他兩人,海東行省里,還有很多顯宦高官,也都是來自遼東,像佟生養、羅李郎、楊行健、劉世民等等,他們在衣服顏色的喜好上自然也都是大致相同。顯宦高官,尤其是文職官員們多喜穿白衣,也可算是海東行省與其他割據勢力所不同的一個地方,堪為一道別樣的風景了。

就在前數日,鄧舍還從佟生養的口中聽說了一句話,在益都流傳的很廣。是這樣說的:「馬上短衣多齊趙,城中高髻半遼人。」

「馬上短衣」,說的是海東軍中的重將,多數都是上馬賊、抑或北伐紅巾的出身,從關內而來。「齊趙」,戰國時期,黃河流域的兩個國家。「城中高髻」,則便是代指的文官,城中做高官的,半數以上都是遼東人。

「馬上短衣」,姑且不說。由此卻也可見,遼人在海東的勢力。再往深層里說,這其實也就算是間接地說明了,鄧舍在遼東採取的政策不錯。要不然也不可能得到遼東士子們的支持,籠絡到了這麼多的人才。

鄧舍打量崔玉過了,笑道:「崔知事,今來求見我,是為何事?你可是大大的稀客,一個月也見不了你幾回。難得見你主動前來。……,莫不是你那個火藥的方子,做出來了新的進展,有了新的研究發現么?」

崔玉答道:「主公料事如神。正如主公所說,臣搞的那個火藥方子,因上次得了主公的指點,確實稍有所成。故此,特來求見主公,請主公一觀成效。」

「『稍有所成?』」聽崔玉意思,分明已經研製成功。鄧舍大喜過望,一疊聲地說道:「好!甚好!請我一觀成效?你可是將成品也隨身帶來了么?快快取出來。」吩咐隨從,「速速將院中清理。請崔知事大展手腳。」

院中本也沒太多的物事,十幾個隨從一起動手,很快清理出來了一塊不小的空地。崔玉入府前,已把隨行帶來的東西悉數交給了時三千。時三千取出來,又還給崔玉。鄧舍一眼瞥見,不但有幾包火藥,還有兩個形似地雷的物事。料來是崔玉為更好地表現新式火藥之威力,而特地拿來做試放使用的。也沒多問,只是催促崔玉,快點開始表演。

這地雷一物,很早之前,還在海東的時候,便因為鄧舍的提點,崔玉得以將之發明創造出來。前不久,察罕來襲,益都一戰,雖然因為產量的關係,大多數的戰場都還沒有機會用得上它。但是,一來為彌補軍隊的不足、一來也是為試驗威力,鄧舍卻也曾專門從軍械提舉司抽調了一部分,交給高延世、李子繁使用。

在泰山腳下,地雷初戰告捷,發揮出了不小的作用,同時,卻也暴露出了不少的問題。

李子繁都將之記錄了下來,轉交給崔玉。軍械提舉司針對其不足,又也加班加點,對其做出了一些的改良。如今改良成功,又剛好研製出來了新式的火藥,更加大了威力,便也就正如鄧舍之所料,崔玉索性也就拿了過來,順道請他看看。

崔玉先拿起來火藥包,一個個拆開,放在鄧舍的面前,分別指點,介紹說道:「這排在頭前兩個的,即臣改良成功之新式火藥。全是多虧了主公的提點。臣加大了硝的成分,減少了磺與炭的成分,並悉數去掉了別的雜物成分。經過多次的摸索與試驗,算是找著了一個較為穩定的配比。

「此一個,可做火炮發射之所用。配比方式是硝一斤,磺二兩,炭三兩。此一個,可做火銃發射之所用。配比方式是硝一斤,磺二兩四錢,炭二兩七錢二分。用此兩種新的配比方式,火藥之威力確實大有提升!」

鄧舍聽說過「黑火藥」的名稱,曉得所謂「黑火藥」,即是完全由硝、磺、炭配比組成的。也知道其中,硝的成分應該最多,大約在七八成左右。但是對具體的配比數目,卻是早就不記得了。

聽崔玉這麼一說,他問道:「為何在這兩種配方里,火炮與火銃所用之硝的數量不一樣?」

「硝性主直,磺性主橫。性直者,主遠擊;性橫者,主爆擊。火炮需要遠發,射程越遠越好,所以在其火藥的配方中,硝的含量要多一點。而火銃呢,所需要射出來的距離遠不如火炮,少一點硝、多一點磺,反倒有利擴大其在鐵子射出之後,所能波及到的範圍。是以,兩種配方不同。」

「噢。『硝性主直,磺性主橫。』那炭呢?」隔行如隔山,鄧舍對此還真是一竅不通,不覺來了興緻,難得開口一次,詢問崔玉有關一些火藥、火器專業的問題。

「炭性主燃,燃著有助噴發。若以此硝、磺、炭三者相較,則硝,便如君,磺、炭便如臣。烈火之劑,一君二臣。磺悍而炭烈。用磺用的好,便如主公用武臣用的好,可收剽疾之功;用炭用的好,則便如主公用文臣用的好,可收猛炸之奇勛。雖文武二途,並輸力於主君。」

火藥配方,在外人看來很沒意思。但被崔玉這麼一說,趣味盎然。鄧舍大笑,點了點他,說道:「『術業有專攻。』崔知事,幾句話便給我解釋的清清楚楚。你可謂是已經深得火中三味了。真我之『雷震子』是也。」

「火藥之方,此不過小道、小術而已。主公盛讚,臣不敢當。」

「怎可說是小道?怎可說是小術?近的說,你這火藥可為我在軍前建立功勛;遠的說,若書寫成文,亦足可流傳後世,為後人所學、所用。道既無『先後』,又豈會存有『大小』?苟利國家,便是大道!」

讀書人講究的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火藥搞的再好,發明創造再多,在他們的眼中,也不過是有「一技之長」,若對此深惡痛絕的,更有可能會斥為「奇技淫巧」。便不說「大道」,怕連「正道」也是難入了。鄧舍一番話,盛讚崔玉。「苟利國家,便是大道」八個字更是說的振聾發聵,崔玉激動非常,跪拜謝恩,說道:「主公的過分盛讚,臣固不敢當。然,若臣之所學,果然能夠『苟利國家』,此正臣所願。」

「哈哈!」鄧舍揮手叫他起來,又把視線放在火藥上邊,問道,「……,你這隨行帶來的火藥包數量不少。一、二、三,……,有六個之多。你說剛才那兩個是研製出來的新式火藥,那後邊的幾個又是甚麼?」

「這兩個是火攻時可用之火藥配方。這兩個則為臣新近才又研製出來的毒火藥配方。」

火藥的配方,單就發射威力而講,當然是越純越好,最好是只用硝、磺、炭三物。但是,針對不同的用途,卻也並非就是說完全不能夠加入別的配料。比如在非供火銃、火炮用時,在用來火攻的時候,臨風起焰,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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